第9節(jié)
背后說人閑話還被正主抓個正著,陶緹都替她尷尬。 稍稍平息了一下情緒,陶緹大步走上前,臉上掛著和善的笑容,“沒想到姐妹們這么有雅興,也是,這春意融融的好日子,最適合聊閑話了?!?/br> 陶四娘訕訕笑道,“五娘,你不是陪大伯娘說話么,怎么這么快就出來了?” 陶緹明亮的眼眸微微瞇起,嗲著嗓子道,“或許是感應到姐妹們對我的記掛,突然就很想出來走走?!?/br> 她刻意將“記掛”兩個字咬的很重,在場的人心頭都有些發(fā)虛。 陶四娘也不例外,唇角的笑容僵住,心底卻是奇怪,陶緹一向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就是大房的庶女們私下里也看不上她這軟趴趴的懦弱性子!自己為何要怕她呢? 思及此處,陶四娘挺了挺腰桿子,拿出往日里的做派來,揚聲道,“五娘,姐妹們剛才那些話不過是說著玩玩罷了,你可別誤會,免得傷了咱們姐妹的和氣?!?/br> “和氣?”陶緹輕輕一笑,語氣卻是毫不遮掩的譏諷,“四娘你總是這般識大體,從前也是,現(xiàn)在也是?!?/br> “你、你這話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干啥啥不行,甩鍋第一名。”陶緹淡淡道,“明明是你們在背后嚼舌根子被我撞見了,現(xiàn)在倒打一耙,讓我不要傷和氣?!?/br> 深宅大院里是非尤其多,原主空有一個大房嫡女的名頭,性格卻綿軟可欺,從前在這些jiejiemeimei手上吃過不少虧。尤其是這位堂姐陶四娘,明里暗里給原主使的絆子數(shù)都數(shù)不清。 原主吃著啞巴虧,不與她們撕破臉,但陶緹才不受氣——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我憑什么讓你蹬鼻子踩我臉? 眼見著氣氛變得焦灼緊繃,立刻有人出來打圓場。 “好了,四娘是說錯了話,但今兒個是五娘你頭次回娘家,這大好日子的,別為了兩句話壞了興致?!?/br> “就是就是,都是自家姐妹開開玩笑,五娘,你要較真了,那可就沒勁兒了?!?/br> 說是打圓場,話里話外還是讓陶緹退一步。 這陶四娘立馬打蛇隨棍上,拿著帕子按了按眼角,擦著那壓根不存在的眼淚,委委屈屈道,“五娘,你如今當了太子妃威風了,一回來就朝著自家姐妹擺架子。如今不過說兩句小話而已,你就這般斤斤計較么……” 她這裝模作樣一哭,身旁便有人上前安慰她。 一時間,倒像是陶緹仗勢欺人一般。 面對那一道道埋怨目光,陶緹簡直忍不住為陶四娘鼓掌,妙啊,好一招以退為進! 既然她們都覺得她仗勢欺人了,那她索性坐實這人設得了。 有勢可仗,她為啥不仗? 陶緹站直了身子,紅唇微揚,若不說話,倒是一副端莊溫和的模樣。可一開口,那周身的氣場就變了,“我乃天家明媒正娶聘進東宮的太子妃,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沒說我配不配,何時輪到你來說了?還是說,你覺得你的眼光比陛下還好?” 陶四娘也就一閨閣女子,平素只在內宅里玩玩心眼,眼見陶緹搬出帝后,臉色登時就變了,目光閃爍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陶緹不依不饒,“那你是什么意思?” 陶四娘慌了,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碧站煶呓?,偏著小腦袋,似笑非笑的看向她,“你還當我是以前那個可以隨意欺辱的陶緹么?” 莫說陶四娘了,就連其余姑娘都下意識縮起脖子,覺得背后涼颼颼的。 陶四娘笑的比哭還難看,嗓音像是被捏住脖子的鴨,“五娘,哦不,太子妃,我錯了,是我口無遮攔,還請你大人有大量,莫要計較……” “這個道歉,還湊合?!?/br> 陶緹略一挑眉,忽的抬手拍了拍陶四娘的臉,視線卻是平靜的掃過在場所有人,“我知道你們心里在想什么,你們要想就想,畢竟我也管不著你們的思想。但你們開口之前,最好都掂量掂量一下自個兒的身份,看看你們夠不夠格說?!?/br> 她的手指有些涼,拍在臉上,陶四娘只覺得那涼意從臉頰一直傳遍全身,令她渾身僵硬,一動不敢動。 陶緹收回手,退到一旁,一邊慢條斯理的把玩著手腕上的玉鐲,一邊笑瞇瞇道,“倘若你們再像今日這般搬弄是非,讓我知道了,有一個算一個,別怪我不講情面?!?/br> 看到她眉眼間那股無所畏懼的淡然,眾人心頭一凜,皆垂下眸光。 陶緹心滿意足的撣了撣衣裙,裝完逼就打算跑,哪曾想剛一轉身,就看到假山后緩緩走出一道修長的月白色身影。 陶緹懵了,“?。?!” 裴延小天使怎么在這?他啥時候來的?所以剛才裝逼的全過程,他都看見了? 恍惚間,她好像聽到什么聲音…… 哦,是她乖巧溫柔的人設在崩塌。 陶緹努力進行著表情管理,纖濃的睫毛微顫,扯出一個笑容來,“殿、殿下,好巧啊……” 裴延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清風朗月般,略一頷首,“嗯?!?/br> 陶緹一時間有點不敢看他,小腦袋里亂糟糟的,斟酌著該怎么跟他解釋。 剛才那狐假虎威,仗勢欺人的場面,真不是她本意??! 突然,一只手搭住了她的肩膀,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便輕輕靠進一個清冽好聞的懷抱中。 隨后她的頭頂響起裴延平靜沉穩(wěn)的聲音,“太子妃說的,孤覺得很對?!?/br> 陶緹,“……!” 四房姑娘皆是一怔。 裴延繼續(xù)道,“你們作為侯府姑娘,本該知書達理,豁達溫和,怎可學做長舌之婦?況且,太子妃嫁入東宮,便是皇室之人,妄議皇室,該當何罪,你們若是不清楚,孤可讓勇威候給你們好好講一遍?!?/br> 這話一出,那些姑娘們臉色驟變,羞愧的垂著腦袋,低低應道,“殿下說的是,還請殿下恕罪。” 若說一開始陶緹狐假虎威還有點心虛,這會兒真老虎出面替她撐場子,她這只小狐貍心底可是爽翻了! 裴延微微垂眸,瞥見她那副憋笑的小模樣,莫名也覺得好笑。 “咱們走吧?”他道。 “嗯嗯?!碧站熞幻胱児郧?。 裴延就這樣摟著她的肩膀,親昵的離開了后花園。 待他們走遠后,一眾姑娘才抬起頭,那一張張俏麗嬌嫩的小臉蛋上紅紅白白的,有不甘,有郁悶,有憤懣,但更多的是無地自容的羞愧! 她們竟然被太子比作長舌婦!這要是傳出去了,哪里還有臉見人! 也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你一言我一語的,最后眾人一齊將話頭指向陶四娘,“都是你好好的提什么配不配的,這下惹惱了太子妃,得罪了太子,還連帶著我們跟你一起丟人!” “對啊,都怪你,你好好的跟她頂什么嘴!要是太子真去跟大伯說了這事,咱們可就慘了……” 面對眾人的指責,陶四娘這下眼中是真的有淚了,她沒好氣的瞪了回去,“你們剛才不是也說她壞話來著,現(xiàn)在有什么臉來指責我!” 可她一個人哪里抵得過那么多張嘴,最后只得在埋怨聲中灰溜溜的跑了。 那身影,像極了從前陶緹被眾人奚落取笑時狼狽離開的模樣。 —— 另一頭,走出一段距離后,裴延便松開了陶緹的肩膀。 想到他剛才替她出頭,陶緹揚起小腦袋,眉眼一彎,唇角一翹,漆黑明亮的眼睛感激的看向他,“殿下,剛才多謝你幫我?!?/br> 裴延淺笑道,“你不必這么客氣的,孤說過在外面會護著你的。” 晌午陽光下,斑駁的光影灑在他白皙俊美的臉龐上,這唯美如畫報般的場面,讓陶緹的心驀得跳的有些快。 明明可以用臉殺人,偏偏還這么溫柔,這誰頂?shù)米⊙剑?/br> 她連忙別開目光,掐斷自己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思想,目不斜視的看向眼前的石子路,小聲問道,“殿下,你不是在前廳的么,怎么會到這邊來?” “我們在前廳聊的差不多,又見快到午膳時辰,便想著來尋你。其實在前頭那段抄手游廊,孤就看到了你,只是你好像在想事,所以沒有看到孤,孤便隨著你一起來了這后花園?!?/br> 陶緹愣了愣,所以說他們也就前后腳的功夫。 “那我跟她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嗯,差不多?!?/br> “……” 哦豁,人設崩了。 陶緹像是xiele氣的皮球,耷拉著小腦袋,停下腳步,試圖解釋道,“其實,我平時沒這么兇,也沒這么愛吵架的……我真的一點都不愛惹事的,今天這是情況特殊……” 裴延也停下腳步,看著她那毛茸茸小腦袋,莫名生出一種想要伸手揉一揉的沖動。 他將手背在身后,抿了抿唇,輕聲道,“孤知道今天是她們出言不遜在先,你沒有錯?!?/br> 聞言,陶緹抬眼看向他,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眸亮晶晶的,試探地問,“殿下,你真這般想???” 裴延見她這有點傻乎乎的小模樣,輕笑出聲,“是?!?/br> 他肯定的回答,讓陶緹心中的顧慮一下子煙消云散,她彎著一雙笑眸,清甜又真摯,“我就知道殿下你是最明辨是非的。” 裴延聽著她這句直白的夸贊,挑了下眉。須臾,他看了眼明亮的日頭,輕聲道,“咱們該去飯廳了,估計岳父岳母都在等著了?!?/br> “好,折騰了一上午,我也餓了。” 陶緹點了下頭,跟著他一起往飯廳而去。 —— 這頓飯,吃的不算好。 菜肴無疑是極其豐盛的,但圓桌上圍著一群并不熟悉卻要尬聊的親人,陶緹都不敢多吃一口,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失了禮儀。 裴延的飯量本就不多,今日也只簡單的用了一些。 有的時候陶緹都懷疑他是不是喝露水存活的神仙,不然一個身高一米八五的大男人,每天吃這么少還能存活? 用過午膳,又坐著喝了盞茶,裴延便帶著陶緹告辭了。 來的時候一輛馬車載滿了各種禮品,回去的時候馬車也沒空著,勇威候府的回禮甚至更為豐厚。 一坐上馬車,陶緹不由自主的放松下來。 裴延俯身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她舉著兩只小手在揉臉頰。她的臉頰圓嘟嘟的還有些嬰兒肥,白嫩嫩透著自然健康的粉,宛若一顆初夏時節(jié)飽滿甜美的水蜜桃。 陶緹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對裴延生出一種莫名的信任感來。在他面前時,她不用繃著,可以表現(xiàn)自己自然的一面來。 見他看向自己,她露出個苦笑,解釋著,“臉笑僵了?!?/br> 裴延施施然坐下,問道,“你不喜歡熱鬧?” “也不是說不喜歡熱鬧,只是不喜歡這一種熱鬧……跟自己熟悉的朋友一起玩,還是很高興的。”陶緹一本正經(jīng)答道。 裴延動作優(yōu)雅的撥了撥小桌案上的香爐灰,輕聲道,“你若是在宮里覺得無聊了,也可以邀請朋友一道玩?!?/br> 陶緹抿唇想了想,原主的那些朋友大都是塑料姐妹情,不過有個胖乎乎的小姑娘叫許聞蟬的好像玩的還不錯? 思忖間,馬車緩緩地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