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只見裴長洲冷冷掃了他一眼,咬牙切齒道,“回去!” ——— “三皇子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興致,這下雨天的,跑到月影湖吹了一下午的冷風(fēng)……哈哈,我聽說他一回府,便讓廚房煮了碗姜茶,八成是染了風(fēng)寒。” 展平說這事的時候,語氣里的幸災(zāi)樂禍藏都藏不住。 他一向看不上裴長洲這人,同樣是讀圣賢書的人,自家太子是腹有詩書氣自華,那裴長洲就是半桶水瞎晃蕩,詩書禮樂不怎么樣,偏愛附庸風(fēng)雅,養(yǎng)了不少窮酸腐儒當(dāng)幕僚,大冬天的還拿把破扇子扇呀扇的,也不怕凍著。 偏生他這個樣子,還惹得一堆人追捧,不少世家貴女都對他芳心暗許,就連自家妹子也跟著了魔似的,一天天三皇子長三皇子短的,真是氣死個人! 就跟女人看女人是一個道理,他們男人看男人,也是一看一個準(zhǔn)。裴長洲是個什么貨色,是個男人心里都門兒清……嗯,除了昭康帝,畢竟他看裴長洲是帶著一層親爹濾鏡的。 “好了,不說他的事了?!迸嵫臃畔率种械臅鴥裕戳搜鄞巴?,“時辰也不早,你該下值了?!?/br> 展平本想說不早,他還能再陪太子聊聊天,這話還沒說出口,卻見到裴延施施然站起身來。 他愣怔片刻,問道,“殿下,快用晚膳了,你這是要去哪?” 裴延無比自然道,“孤去瑤光殿用膳。” 展平瞠目,“啊?這外面還下著雨呢,怪冷的,你的身子……” “孤又不是紙做的,沾到水就會化?!迸嵫訙睾偷?,“孤已經(jīng)兩日沒去太子妃那兒了,也不好冷落她。” “……殿下對太子妃可真好。” 展平撇了撇唇,心道,就算那個女人廚藝不錯,也配不上殿下這般豐神俊朗的人物。 夜色如墨,風(fēng)雨更大了些。 裴延冒雨趕到瑤光殿時,殿內(nèi)燈火通明,剛一走到廊上,便嗅到一陣極其鮮美誘人的香味。 付喜瑞收起傘,替裴延撣了撣披風(fēng)上的雨珠,笑道,“看來太子妃又下廚了?!?/br> 裴延心情不錯,輕輕“嗯”了一聲。 守在門口的小太監(jiān)見太子來了,連忙請安。 裴延示意他們起身,又道,“太子妃在廚房?” 得到肯定回答后,他也沒去正殿歇息,而是徑直往小廚房走去。 待走到廚房門口,只見那整潔的爐灶前,熱氣騰騰,白煙氤氳。陶緹一襲櫻草色長袍,寬大袖子用縛膊挽起,一雙白皙的手靈活的揉著面,沒一會兒,又像是變魔術(shù)般,拉出一根根雪白纖長的面條來。 她神情很是專注,暖黃的燭光灑在她明艷的臉頰,一縷青絲垂在耳畔,無端添了幾分溫柔。 裴延清雋矜貴的駐足門邊,黑眸微動,諦視良久。 直到幫廚的宮女注意到他,忙行禮請安,灶邊的陶緹才后知后覺的朝著門邊看來。 她臉頰上還沾著些許白白的面粉,一見到他,明亮的美眸一彎,笑容燦爛,“殿下,你來了。要不要吃面,我給你下一碗?” 第16章 長榻上擺著案幾,案幾上擺著個小花瓶,花瓶里頭插著兩朵小小的玉簪花,嬌瑩如玉,清雅幽香。 窗外是雨打芭蕉瀟瀟聲,桌上是兩碗熱氣騰騰的鹵rou面,一道賽螃蟹,幾樣佐面的醬菜,擺的整整齊齊,又好看又飄香。 陶緹盤著腿坐在榻上,看向?qū)γ娴呐嵫?,“晚上不想吃米飯,就隨便煮了點面……沒想到殿下你會來……唔,你將就著吃吃?” 裴延溫聲道,“這樣就很好?!?/br> 陶緹笑道,“嗯嗯,那你趕緊吃吧,面要趁熱才好吃,放久了就坨掉了?!?/br> 裴延拿起筷子看向眼前的面,面條粗細均勻,呈現(xiàn)淡淡的黃色。上頭鋪著滿滿一層鹵rou,晶瑩剔透,酥爛紅嫩。一個水煮蛋切成兩半,兩顆挺括脆爽的小白菜,將一碗面點綴得色彩豐富,光看著就食指大動。 面條柔軟爽滑,面湯香濃。那鹵rou更是軟糯香濃,肥而不膩,滋味極其美妙。 “殿下,你別光吃面,嘗嘗這道賽螃蟹。今天膳房采購的黃花魚特別新鮮,孫總管特地給我送了幾條過來。”陶緹建議道。 “賽螃蟹?”裴延的視線落到中間那碟子金黃鮮美的菜肴之上。 “嗯呢,其實就是雞蛋炒魚rou啦。不過這道菜味道很像螃蟹,卻又比螃蟹鮮美,所以叫賽螃蟹?!碧站燄堄信d致的跟他介紹著,“你看這魚rou雪白嫩滑,像不像蟹rou?還有這金燦燦的蛋黃,像不像蟹黃?” 裴延唇邊帶笑,“嗯,像?!?/br> 夾了一筷子送進嘴里,他挑眉道,“滋味也好,鮮美嫩滑,倒應(yīng)了這個菜名。” 陶緹見他喜歡吃,心里也高興,“你喜歡吃就多吃點,胃口好,身體才能好。” 說實話,她看到他這樣消瘦蒼白,下意識就生出一種投喂的沖動來,想要把他喂得更加壯實康健——呃,怎么越想越像母愛? 不對不對,什么母愛亂七八糟的。 嗯,她這是出于對小可憐的同情,對美好事物的珍惜與愛護!就像喂養(yǎng)小熊貓崽子,小貓咪,小狗狗,小倉鼠那樣…… 裴延并不知道他在陶緹腦海中已經(jīng)與n個動物進行了比較,吃得差不多了,他放下筷子,動作優(yōu)雅的拿帕子擦了下嘴角。 “孤聽說你將貼身丫鬟送回了侯府?”他問的隨意。 陶緹小臉閃過一抹錯愕,等回過神來,她一臉認真道,“嗯,她更喜歡在侯府當(dāng)差,我就讓她出宮了?!?/br> 裴延輕輕說了句“這樣……”,倒也沒繼續(xù)細問。 他要不提梓霜還好,一提起這事,陶緹就忍不住糾結(jié)起來,到底要不要把裴長洲送信這事跟裴延說呢? 說的話,那原主跟裴長洲的往事就要抖落出來,裴延他身體不好,保不準(zhǔn)一個氣急攻心,萬一氣的吐血,那自己真是罪過大了。 可是不說的話,又感覺不夠坦誠,把他一個人瞞在鼓里……而且誰知道裴長洲會不會不死心,繼續(xù)搞些其他的saocao作。 啊啊啊啊……到底該怎么辦呀! 陶緹悶悶的皺起眉頭,一口又一口往嘴里塞著面條,兩頰鼓鼓囊囊的,像是儲存食物的小松鼠。 裴延見她這心事重重的樣子,輕聲提醒著,“慢點吃,小心噎著?!?/br> 說著,還順便給她遞了杯溫水。 陶緹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瞥見他幾近透明的蒼白肌膚,想了想,還是決定先瞞著他。 裴延小可憐的壽命也不長了,撐死了也就一年多的時光,還是讓他安安心心的享受這剩下的日子,不要為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憂心。 再說了,她已經(jīng)下定決心不再跟裴長洲有半點瓜葛,就算裴長洲以后再送信或者蓄意接近,她惹不起還不能躲啊? 外面雨下個不停,裴延順勢就歇在了瑤光殿。 陶緹倒無所謂,還煮了兩杯熱牛奶,與他一人一杯。 “喝牛乳多身體好,而且睡前喝,有助眠的作用。” “是么?” “嗯嗯,我從醫(yī)書上看到的?!碧站熣f著,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一般,仰頭將手中端的那杯牛奶喝了個精光。 末了,睜著一雙水靈靈的黑眸看向他,仿佛在說“你看,我都喝完了哦,你可以放心喝啦”。 裴延見她這樣子,深邃的黑色瞳眸染上淺淺的柔色。忽的,他上前一步,朝她伸出手來。 當(dāng)那冰涼的手指觸碰到自己嘴角的時候,陶緹瞬間懵住。 他他他……他這是干什么? 這個距離,這個姿勢,這個溫柔注視…… 她只覺得心里那頭小鹿像是發(fā)了瘋般,橫沖直撞,撞得死去活來…… 裴延干凈利落的手指在她嘴角擦了擦,看到她那雙波光瀲滟的水眸中的震驚與羞澀時,他解釋道,“你嘴角有奶漬。白白的,像是長了一圈小胡子?!?/br> 陶緹,“這、這樣啊……” 啪嗒,小鹿尷尬的閃斷了腰,旖旎幻想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冒犯了。”裴延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 “沒,沒事,謝謝你?!碧站熤挥X得臉頰一陣發(fā)燙。 裴延唇角一彎,“但還是很可愛?!?/br> 陶緹,“?。?!” 心里的小鹿又活了過來,還歡快的扭起了秧歌,唱起了今天是個好日子…… 嗚嗚嗚嗚mama我出息了,大美人夸我可愛! 如果此刻窮奇在的話,她肯定會按住窮奇的肩膀前后瘋狂搖動,“啊啊啊啊啊啊他夸我可愛!我是可愛的!” 裴延見陶緹紅著臉不說話,一雙圓圓的眼睛像是亮晶晶的寶石般,璀璨又澄澈,令他生出一種莫名的情緒來。 他壓住那異樣情緒,轉(zhuǎn)開視線,端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 “好喝么?我加了糖,味道應(yīng)該挺不錯的?!碧站熎炔患按膯枺∧樕蠈憹M期待。 裴延再次對上她的視線,那種奇異的感覺又涌上來。他沒說話,只將牛奶一飲而盡,朝她點了點頭。 陶緹瞇起眼笑道,“那你喝習(xí)慣了,可以讓廚房每天都給你準(zhǔn)備?!?/br> 讓廚房準(zhǔn)備么? 裴延纖濃的羽睫微垂,遮住眸中那一抹莫名的失落,低聲道,“好?!?/br> 夜深后,兩人一起睡下。 陶緹的睡眠質(zhì)量很好,一沾上枕頭,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聽著耳畔輕柔的呼吸聲,裴延緩緩轉(zhuǎn)過頭,入目是她香甜的睡相。 她那烏黑的長發(fā)安安分分的堆在碧藍色軟枕上,薄薄的月白色寢衣也穿的規(guī)規(guī)矩矩,嚴(yán)嚴(yán)實實,沒有露出半點春光。 想到上一回她自然隨性的睡相,裴延波瀾不驚的眼眸中浮現(xiàn)一絲淺笑。 須臾,他動作很輕的掀開被子,緩緩下床,腳步穩(wěn)健的走到殿外窗戶旁。 窗子一開,冷風(fēng)伴隨著雨水的濕潤拂面而來,讓大腦都清醒不少。 三下急促又尖細的哨聲后,一道黑影從窗口利落閃入,單膝跪地,“主子。” 裴延俊美的面容沒有多少表情,嗓音低沉又冷漠,“最近盯緊裴長洲?!?/br> 以他對裴長洲的了解,那人絕不會這么善罷甘休。 “是?!卑敌l(wèi)應(yīng)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