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隨后,他挑眉看向她,“阿緹這是想家了?” 陶緹微微一愣,濃密長翹的睫毛垂下,那雙烏黑的瞳眸閃過幾分悵惘。 想家么。 想是想的,只是想的不是長安的勇威候府,而是現(xiàn)代的家。 但或許是在東宮住了兩個月,她潛意識里,也將東宮看做她在大淵朝的家了。 她抿了抿唇,輕輕軟軟道,“有點想?!?/br> 裴延淡淡的笑了,深眸深深地凝視著她,道,“若是能在端午節(jié)趕回長安,孤帶你去渭河看賽龍舟?” “是哦,如今都已是四月底,再過不久便是端午了……” 陶緹恍然,又睜著一雙好奇的大眼睛看向裴延,“殿下,這賽龍舟是不是很熱鬧呀?” 見她貪玩的小模樣,裴延啞聲笑了下,“是很熱鬧,到時候你可得緊緊跟在孤的身旁,千萬別走丟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那么容易走丟!” 陶緹笑眸彎彎,半開玩笑道,“實在不行,拿一根繩子把我們倆的手系在一起,這樣總不會分開啦?!?/br> 裴延眼中的笑意一頓。 繩子。 他的手,不自覺撫上他胸口衣襟處。 那兩根紅繩還放著他心臟的位置,還沒找到合適時機的送出去…… 再過些時日罷,待把洛陽這一堆爛賬處理完,他再尋個好日子,親手將這紅繩綁在她雪白的腕上。 站在一旁伺候的玲瓏,“???” 怎么太子殿下也捂胸口了,這玩意還帶傳染的? 第54章 月色朦朧,陶緹沐浴出來后,裴延人不見了。 玲瓏適時迎上前,恭敬解釋道,“太子妃,殿下在同明殿尚有政務(wù)要處理,他讓太子妃你先歇息,不用等他?!?/br> “噢,好的?!?/br> 陶緹扭過頭,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天,呢喃道,“這都亥時了,還要忙,唔……當(dāng)太子也挺不容易的?!?/br> 玲瓏沒接茬,扶著她上床歇息。 …… 與此同時,同明殿,書房內(nèi)。 裴延一襲寬松的白色長袍,坐的身形端正,如勁竹板蕭蕭肅肅。與他相對而坐的顧風(fēng)一身利落的黑衣,一把長劍放在桌邊。 茶香裊裊,兩人面前一盤棋,黑白縱橫。 顧風(fēng)落下一枚黑棋,他的嗓音像是被風(fēng)沙燎過般低沉,“殿下,你之前只說給穆王妃一個教訓(xùn),并沒提過要把事情鬧得這么大?!?/br> 裴延低低笑了聲,“此次是孤漏算了,孤沒想到太子妃膽子會那般大,在人家地盤上,還敢跟他們卯上?!?/br> 他平素里只覺得陶緹貪吃愛玩,心地善良,卻也膽小,比如之前,她敢動手打裴長洲,卻也會在夜里嚇得做噩夢。 他先前安排穆王世子這么一出,一來是想拖住穆王妃,讓她無暇再實施畫舫的計劃; 二來,也是給穆王妃一個教訓(xùn),她想毀人清白,那他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廢了她愛子毀人清白的“物件”。 見裴延還能笑出來,顧風(fēng)眉頭擰起,沉重道,“太子妃有勇無謀,殿下你還慣著她……今天打探到的消息,穆王妃暗中謀劃,計劃對你、或者是對你的太子妃下手。此事真是把她惹急眼了?!?/br> 裴延眉目疏懶,不緊不慢道,“她若真的動手,對我們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顧風(fēng)一怔,忽的意識到什么,臉色陡然變了,“殿下,你原本的計劃就夠冒險了,現(xiàn)在橫插穆王妃這一桿子,風(fēng)險豈不是更大了???不行,這太危險了……” 裴延不語,修長的手指優(yōu)雅的捻起一枚棋子,輕輕放下,輕聲道,“風(fēng)叔,該你了?!?/br> 顧風(fēng)現(xiàn)在腦子亂的很,哪里還有心情下棋,但見裴延笑吟吟的看著他,他便拿了一枚棋子胡亂落下。 “殿下,其實咱們掌握了穆王勾結(jié)府尹,販賣私鹽,私鑄兵器的罪證,就足夠讓他大權(quán)旁落了,你何必還要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br> “不夠?!?/br> 裴延搖頭,清雋眉眼間是凌厲的冷意,“孤要讓穆王徹底失勢,再無任何起來的機會;除此之外,還要把長安那幾位,一同拉下水來?!?/br> 顧風(fēng)眉頭蹙著,五味雜陳的看著面前的殿下。 自從顧皇后去世,小殿下落水后,他便被主子派到小殿下身邊,保護他,教導(dǎo)他。 第一次見到小殿下時,他才五歲,那么瘦小,漂亮精致的如女娃娃一般,小臉蒼白的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他,也不害怕,只睜著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盯著他。 后來兩人熟悉了,小殿下主動與他說,“風(fēng)叔,我的病不能好,我要是好了,還會有人要害我的……我不想死?!?/br> 后宮的陰私手段層出不窮,裝病是那個五歲孩子唯一能想出的辦法。 時光如梭,他陪著小殿下長大,看他從那個目光堅定說出“我不想死”的小孩子,一步步成長為眼前“胸中有溝壑,眼里存山河”的男人。 安靜中,有風(fēng)從窗戶吹進來,燭光搖曳著。 裴延在棋盤落下一字,冷白的側(cè)顏勾起一抹輕松的笑,“風(fēng)叔,你輸了?!?/br> 顧風(fēng)從過往回憶中醒神,低頭一看,只見裴延剛才落下的那一顆白棋,出其不意,攻陷了他大片黑棋。 裴延道,“一招險棋,用好了,卻有奇效?!?/br> 顧風(fēng)聽懂他話中深意,拱了拱手道,“殿下棋藝高超,屬下甘拜下風(fēng)?!?/br> …… 集仙殿一片安詳?shù)撵o謐,寢殿的燈滅了好幾盞。 守在門口的玲瓏見裴延來了,起身行禮,“殿下?!?/br> 裴延望了眼內(nèi)里昏暗的光,壓低聲音道,“她睡了?” 玲瓏,“是,半個時辰前睡下了?!?/br> 頓了頓,她又道,“太子妃吩咐灶上溫著熱牛奶,讓奴婢叮囑殿下飲用。” 裴延“嗯”了一聲,心頭是熨帖的。 喝過那杯溫?zé)嵛⑻鸬呐D?,沐浴洗漱一番,夜更深了?/br> 他走到床邊,掀開柳葉黃繡芙蓉花開的輕紗幔帳,只見那一抹婀娜嬌小的身子,正裹著小杯子,側(cè)身朝著里頭睡。 他看了眼,緩緩收回目光,轉(zhuǎn)身去滅燈。 柔軟的床上,陶緹的睫毛微微顫,聽著床邊的窸窸窣窣的動靜,睡眼惺忪的半睜開眼。 是裴延回來了么? 她迷迷糊糊的,想轉(zhuǎn)身跟他打個招呼,又懶得不想動。 直到身旁的男人挨著她躺下,一條結(jié)實的手臂無比自然的勾住她的腰,將她撈入他的懷中。 陶緹,“……!” 他他他他他! 她心頭狂跳,眼睛卻閉著不敢睜開。 男人抱緊她,腦袋埋在她柔軟清甜的頸窩里,高大的身子放松下來,仿佛在外一整天的勞累疲憊,都在此刻得到了釋放。 黑暗之中,人的其他感官都會變得格外敏感,陶緹感覺到他溫?zé)岬谋窍⒃谒募∧w上,酥酥麻麻的,極其一陣輕微的戰(zhàn)栗。 她看不到自己臉有多紅,卻能感覺到臉頰的guntang。 這一刻,她的腦袋里冒出許多想法來。 他擁抱她的動作未免太過順手了些,難道他每晚都是這樣抱著她睡么? 那之前,好幾次她醒來,發(fā)現(xiàn)她躺在他的懷中,不是她睡相不好纏上他,而是他主動抱她? 還有那親昵的摸頭殺,牽手,搭肩,敲額頭…… 他和煦的笑,他溫柔嗓音,他對她仿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耐心。 難道裴延他……喜歡她? 這個念頭一出,陶緹呆了,感覺腦子里好像有什么炸開了,又有點慌張,不知所措,整個人像是在云上飄……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男人均勻的呼吸在耳邊響起,一顆紛亂的心,也漸漸的平靜下來。 大概是情緒波動的太大,安靜下來后,困倦感如潮水般涌了上來。 她想的累了,不知不覺沉沉睡了過去。 感覺到懷中人平穩(wěn)的氣息,本該早就睡了的裴延輕輕睜開了眼。 暗夜中,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一片清明,沒有半點睡意。 他伸手,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撫過陶緹耳側(cè)的青絲,涼涼的唇瓣吻住她柔軟的耳垂。 “小姑娘,別躲避孤的愛意,孤會很難過的?!?/br> 第55章 翌日,集仙殿。 打從醒來之后,陶緹就在發(fā)呆。 一頭烏黑的青絲乖順的披散著,她抱著枕頭,雙眼放空,一臉茫然。 昨天晚上,他抱著她,是真的吧?應(yīng)當(dāng)不是她做夢吧。 他身上清雅淡然的冷松香味,還有他結(jié)實的手臂肌rou,他的懷抱是溫?zé)岬?,不似他的指尖那么冰涼,還有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咚咚咚的……這些她記得很清楚。 這絕對不是她做夢! 夢要有這么逼真,她現(xiàn)在就把這枕頭給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