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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站在一座山上。 不遠(yuǎn)處,地上蜷著一團小小的金色狐貍。狐貍閉著眼睛,它的身子隨著呼吸有些急促地微微起伏著。 狐貍身上的氣息很虛弱,也很甜美——對于妖獸們來說。 一頭妖獸緩緩地靠近它,就在它張開血盆大口的時候,狐貍忽然躥了起來,一道金光閃過,妖獸咽喉忽然多了一道很深很深的血痕。 它僵了一會兒,然后“砰”地跌落在地。 “妖修?!碧K鶴卿盯著狐貍,小聲說,“實力最起碼在化神期,但受了很重的傷。” 這里是何蕓的記憶,也只依照她的記憶運轉(zhuǎn),即便蘇鶴卿和謝云晞兩人鬧出動靜,林間的妖獸也渾然不覺。 小狐貍趴在妖獸身上,舔了幾口鮮血,然后皺皺鼻子,打了個噴嚏,連帶著身子也晃了兩晃。 估計不太好喝。 但它露了這么一手以后,四周的妖獸都收斂起氣息,不敢再到它面前鬧了。 小狐貍蹣跚著走了一會兒,日升月落,記憶里時間流轉(zhuǎn)比現(xiàn)實快了許多,它餓了就宰殺幾頭小妖,渴了就去山間啜飲泉水,身上的氣息逐漸恢復(fù),直到有一天,它化出了女子身型。 “何蕓?!?/br> 在她化形的那一刻,謝云晞猛地轉(zhuǎn)過身,連帶著蘇鶴卿也轉(zhuǎn)過身。 蘇鶴卿的臉紅得快要滴血。 剛化形的妖怪身上自然沒有衣服,他們等了一會兒,身后的何蕓似乎慢慢意識到什么,然后找了幾片大葉子圍在身上。 她就這么裹著大葉子,在林中又待了幾天。何蕓雖然化了人身,但還保持著獸類的習(xí)慣,每日茹毛飲血。她還是很虛弱,每一次化形都要耗費很大的精力,化作人身之后,就不再變回狐貍了。 她這日喝完泉水,呆呆地坐在一棵大樹下。 遠(yuǎn)處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長棍擊打草叢的聲音,對方的氣息很微弱,微弱得即便何蕓受了重傷,也絲毫不懼他。 還是個鍛體期的小家伙。 過了一會兒,姚石的身影出現(xiàn)在謝云晞和蘇鶴卿的視線中。他身著短打,看起來很精神,也年輕幾歲。 他是被委托來除妖獸的。 雖然大家也不清楚,他一個鍛體期的菜鳥,怎么敢就這么大咧咧上了這座山。畢竟何蕓隨便撓死的一頭妖獸,都可以毫不費勁地咬死他。 看著這樣的對手,何蕓根本懶得挪窩。 姚石走近了,腦袋轉(zhuǎn)過來,抬眼就看到裹著葉子坐在樹底下的何蕓。 然后他和蘇謝二人一樣,猛地轉(zhuǎn)過了身。 “姑、姑娘……我不是有意……”姚石磕磕巴巴地說,一邊說一邊往回撤。 何蕓見著有趣,一時間也沒想好,到底要不要撓死眼前這個人類。 半晌,姚石見身后沒有動靜,又問了一句:“姑娘?” 沒有回應(yīng)。 姚石有些緊張了:“姑娘,你能說話不?” 他愣了愣,然后低下腦袋看著地面,一步一步往后退。等退到何蕓附近的時候,他看到對方攤在地上的腳丫子,動作忽然停住。 然后姚石解下外袍,閉著眼睛,忽的往后一蓋,把何蕓整個人裹住,這才敢抬起頭來看她。 “姑娘?”姚石對上那雙清盈的眼睛,呼吸微妙地停了一瞬。但他很快收斂心神,緊張道:“姑娘,你怎么會在此處?” 何蕓終于說話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聲音有點委屈:“我走丟了?!?/br> 走丟的何蕓就這么裹著姚石的外袍,被帶回了長康縣。何蕓的修為遠(yuǎn)高于縣里居住的修士,只要她收斂氣息,尋常修士發(fā)現(xiàn)不了她。于是她就這么在縣里住了下來。 在這之后,姚石才開始頭疼。 他發(fā)現(xiàn)他帶回來的這個少女,對人類社會幾乎一無所知,簡直讓他想起傳說中被狼叼走養(yǎng)育的孩童。 他甚至有幾次發(fā)現(xiàn)何蕓在活剝鄰居家的雞! 而且她還特別不愛和附近的縣人說話,只愿意圍著自己轉(zhuǎn)。 姚石頭都大了,他簡直哥哥一樣關(guān)照著何蕓,又拜托附近的大娘教導(dǎo)她,如此數(shù)月之后,何蕓才習(xí)慣了好好穿衣服,好好吃熟食的人類生活。 但何蕓也不想走了。 妖修的生活比人類修士殘酷許多,她小時候四處逃亡奔命,躲著各路虎視眈眈的大妖怪,成長起來也后,自己也變得殘酷了。她的生活里只有修煉,以及斬殺靠近她的妖獸,根本談不上有什么溫情存在。 被一個小小的,她可以輕而易舉碾死的人類這么細(xì)心看護著,是她從未想過的事情。 但事情就這么發(fā)生了。 而且何蕓覺得很快樂。 她為了讓姚石開心,努力習(xí)慣人類的生活,還漸漸學(xué)會與縣里的其他人搭訕。狐妖的腦子是很聰明的,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很快摸熟人類社會的運作規(guī)律。 何蕓和別的人類少女一塊兒玩耍,然后她學(xué)會了人類社會的規(guī)矩——成親。 她要和姚石成親。 姚石也答允了她。 他們快樂地度過了一段日子,直到一頭蠱雕襲擊了長康縣。蠱雕很蠻橫,它揮舞著巨大的翅膀,把姚石家隔壁的大娘一口叼走了。 姚石抹了一晚上的淚,何蕓看得心疼,問:“姚郎,你怎么了?” 姚石帶著哭腔道:“我只恨……為什么我只有微末的鍛體期修為,不能斬殺那頭蠱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