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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淵瞧見這cao作,想笑,卻笑不出來。他確實很想報復(fù)那個指揮者,也確實找不到他的蹤跡。于是他漫無目的地游蕩了一段時日,又去給何雪琴掃了一趟墓。 掃墓那天他去得很早,從墓園出來回到城區(qū)時,許多商鋪還沒開始營業(yè)。楚淵走在路上,忽然踩到一張花花綠綠的傳單。 審美還是上世紀(jì)那樣土,這個年頭,配色這樣的傳單已經(jīng)很少見了,不如說,已經(jīng)很少店鋪會用這種方式進行宣傳了。 土到極致,他禁不住多看了兩眼。 傳單折了一個角,標(biāo)語只露出三分之二。 “——只需十分鐘,帶給你前所未有的全新體驗。這里有數(shù)百位專家傾力打造的幻想世界,這里有最新最前沿的科技力量,這里有……” “試試?” 上午九點,楚淵低頭讀著腳底的廣告詞,然后一個聲音打斷了他。 楚淵抬頭,一個青年笑嘻嘻地望著他。對方棕灰色的眼眸里帶一點狡黠,自以為藏得很好,但楚淵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對這種全新體驗其實什么興趣,但出乎意料的,可能是因為對方的笑容,可能是因為他藏在眼底的狡黠讓楚淵微妙不爽,也可能是因為那雙眼眸過分熟悉。楚淵愣了很短的片刻,然后點了點頭。 青年將他帶進附近一幢大樓,楚淵進去以后才發(fā)現(xiàn)到了快穿局的地盤,他不是沒聽過這個地方——人類正在從各個能觸及的方面探索世界,如果楚淵這一邊的進化人類代表著生命科學(xué)方向上的突破,快穿局則從屬于物理學(xué)的研究。 傳單上確實沒有虛假宣傳。 楚淵也確實心情復(fù)雜。 他落后半步,跟在青年的身后。對方和記憶里的某個身影很相似,更相似的是他們同樣對人毫無戒心。 短短幾分鐘路程,楚淵已經(jīng)知道了青年姓謝,從幾年前便一直待在這個城市,畢業(yè)后剛進快穿局工作。 而且他不是旅游分部的人,所以邀請自己對他來說沒有什么利益可言。 楚淵就不明白了:“那你為什么要邀請我?” “你看起來有點疲憊。而且你居然會愿意看那張傳單……”說到這里,青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似乎對快穿局對外的宣傳審美感到相當(dāng)?shù)膽M愧。 楚淵順著他的意思躺進了一個艙體。 楚淵了解過快穿局的項目,新技術(shù)可以從人類的腦波判定他們所處的狀態(tài),并據(jù)此擬定世界初始的模樣。楚淵不知道進化人的腦波會不會給他們的算法帶來小小的挑戰(zhàn),但總之,出現(xiàn)在他面前是一片大洋。 天光黯淡,算法模擬出漫無邊際的水波,除了他自己,沒有另一個身影。 “放輕松,我會往里面稍微加點東西?!倍厒鱽硪坏烂爝h的聲音,“你還沒完全沉浸,所以還能聽到我的聲音,十秒鐘后你會完全融入這個世界,但不要緊張,在里面度過三小時后便會自動醒來,期間有任何特殊情況,請喊我的名字,我叫謝云晞?!?/br> 楚淵當(dāng)然不緊張,他估計自己的腦海中的意象把青年嚇到了,對方似乎生怕他怎的,給他的世界里添了很多色彩豐富的東西,美好夢幻得一點也不真實。 視線一轉(zhuǎn),天上烏云散去,萬丈陽光傾瀉而下。他漂洋過海,與一群活潑熱情的年輕人共同去野營,腳下草甸遍布野花,人們圍著篝火歡笑,頭頂是漫天璀璨群星。 然后楚淵發(fā)現(xiàn),他對這種全新體驗真的沒興趣。 他只是想和謝云晞多待會兒而已。 但考慮這個世界是青年為他設(shè)定的,楚淵莫名就在里面待滿了足足三小時。到后來,四周放松的氛圍讓他也真的跟著微笑起來,他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在度假。 ——從過去那些糟糕的經(jīng)歷中解脫出來,短暫地度了一個假。 醒來的時候,另一個工作人員將他從艙體中迎了出來。楚淵忍不住問謝云晞在哪兒,工作人員往窗外一指。 他順著對方的手勢看去,熟悉的身影正在外邊,依舊笑嘻嘻的。一位高挑的女性站在他對面,說完話后很順手地揉了揉他的頭發(fā),態(tài)度親昵,仿佛習(xí)以為常。 楚淵是第一次來到快穿局,自然也不清楚對方在這兒的受歡迎程度。一瞬間,他想把剛剛從心底生出詭異念頭的自己摁死,又不禁責(zé)備自己為什么不早一點直接在世界里喊謝云晞的名字,那樣他就不會去和別人說話,也不會被揉頭發(fā)。 但與小世界不一樣,現(xiàn)實世界無法時光回溯。 “你要找云晞?”工作人員繼續(xù)問。 “我……沒有?!背Y忽然冷淡地?fù)u搖頭。在青年和別人的對話結(jié)束以前,他便出了快穿局。 后來,他其實又去了快穿局幾次,但再也沒見過對方。謝云晞沒騙他,他確實不在旅游分部工作,彼時只是剛好在那兒,又剛好看到他從通往墓園的車上下來。 …… 楚淵以為這就是結(jié)束。 他和有著棕灰色眼眸的青年的結(jié)束。 誠實來說,雖然最后謝云晞和別人的互動讓楚淵胃里有點堵,但他自那天開始,心情確實好了一些。 他沒和任何人說——其實他自己可能也沒意識到。他的人生哲學(xué)已經(jīng)被他調(diào)整到適配自己的狀態(tài)了。 反正過去很糟糕,未來rou眼可見的也不會太好。他被何雪琴的死教育第一遍,被自己的瀕死體驗教育第二遍,又被霽的死亡教育了第三遍,人生哲學(xué)得到三重加固,幾乎堅挺得不會再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