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很丟臉，但封東岳已經(jīng)忍耐很久、忍得很辛苦了，允夢澤就在自己面前，他怎么可能還忍得??？他自降身份，如同愚蠢的人類一樣貪得無厭，得到一點，就想要兩點，得到兩點，就想要全部。相對于計較允夢澤為什么離開自己，他更想要兩人重新開始。

    可是他的皇后，似乎并不這么想。明明是最為契合的精神伴侶，怎么在關鍵時刻不同步呢？

    想到這里，封東岳盯著允夢澤紅腫的嘴唇，氣哼哼地說：“離婚怎么了？離婚不能來一發(fā)分手炮嗎！”

    允夢澤：“……請滾一滾?！?/br>
    偉大的陛下豈能讓人說滾就滾？就不滾！封東岳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腹內的灼燒感，按著允夢澤的肩膀，讓他在浴缸邊緣坐下。

    允夢澤警惕又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他沉默著回以注視，突然單膝在允夢澤面前跪了下來。

    “還記得嗎，”封東岳握著他的手，仰起頭看著他，神情嚴肅而虔誠，“你曾單膝跪在我面前，向我宣誓永遠忠誠；而我在向你求婚的時候，也是一樣單膝跪在你的面前，向你宣誓矢志不渝。這是我們給彼此的約定，神圣不容褻瀆，你不能單方面決定一走了之，把我和我們所經(jīng)歷的一切丟在身后?！?/br>
    允夢澤：“……你不要入戲太深，就算是過去的回憶，也只是發(fā)生在虛擬空間里?！?/br>
    “空間是虛擬的，感情是真實的，”封東岳根本不同意他的看法，堅持而篤定地說，“人類的情感本來就是虛無縹緲，無形無質的，但卻又是永不磨滅的存在，完全不受時間和空間的束縛。換句話說，我想怎么愛你就怎么愛你，就連你，也管不著?！?/br>
    允夢澤看著他果決的眼神，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帝國皇帝宣布要與元帥結婚，面對皇室和眾臣的反對，他也是現(xiàn)在一樣的神情，既任性又充滿不容置喙的威嚴，堅定地說他要跟自己愛的人結婚，誰也管不著。

    “怎么了，”封東岳看著允夢澤，依然是那種揣摩人心的眼神，“在回憶什么？”

    允夢澤失神地搖搖頭，不愿承認自己似乎想起了什么?？裳蹨I卻自顧自地涌出來，順著臉頰緩緩流淌。

    封東岳心疼得快瘋了，湊上去輕輕吻去他的淚水，低聲說：“別怕，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擔心?！?/br>
    允夢澤垂下眼睫，任由封東岳在臉上親吻。記憶中未曾有過的親密感讓他既忐忑又憧憬，想拒絕又留戀。他糾結掙扎，心底升起恐慌，提醒他不要陷在虛假的愛里。

    他如落入冰窟的溺水者，咬緊牙關求生般偏頭躲開封東岳的嘴唇，生硬地剝離掉美好的感覺，讓自己如磐石般堅硬冰冷，麻木無覺。

    封東岳停止了親吻，那雙什么都別想瞞過去的雙眼，發(fā)現(xiàn)允夢澤正陷在某種情緒之中。他的愛人柔韌的盔甲下，是敏感又戒備的心，需要小心謹慎地剝開一層又一層外殼，才能看到里面掩埋的真相。

    “放松，不要太緊張，”一國之君依舊單膝跪在地上，以仰視的姿態(tài)注視他的愛人，“告訴我你在想什么，是過去發(fā)生在你身上的事嗎？”

    允夢澤回過神，詫異地說：“我？什么事都沒有?！?/br>
    “在我面前，不需要隱瞞，盡管說出你內心深處的恐懼。”封東岳低下頭，在允夢澤光滑的大腿上輕輕啄吻，感觸到他腿上的肌rou瞬間繃緊，才抬起頭悠悠道，“我還記得，你感冒的時候狀態(tài)很不正常，尤其是聽到我要讓你吃藥之后。是以前吃藥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還是這種行為令你聯(lián)想起了什么人、什么事？”

    雖然上次及時逃脫，可封東岳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問題。面對封東岳的靈魂拷問，允夢澤的喉結縮動了一下，鎮(zhèn)定地說：“小時候因為服用藥物過量發(fā)生過危急情況而已，所以我害怕吃藥，就是這么簡單，沒有其他理由?！?/br>
    因為所以，就是這么簡單，沒有其他理由——不斷地重復強調一件事，不像是在解釋給別人聽，更像是要說服自己。

    “原來那次你趁我離開的時候跑掉，是因為我要給你吃藥。但是——”封東岳握住他的腳踝往前探了探身，很犀利地問，“除此之外呢？在我沒有提到吃藥之前，面對我悉心的照料，你突然一反常態(tài)，溫純得像一只小綿羊，幾乎任由我擺布，這又是為什么？”

    允夢澤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甩開他的手說：“你記錯了，我根本沒有那樣過。你腦回路不正常，特別自我感覺良好，正常人的行為在你眼里都會被曲解成另一層意思。就像現(xiàn)在，你以為你是心理醫(yī)生嗎？就算你是，我也不是病人，沒有義務回答你的問題?！?/br>
    他繞過封東岳離開浴室，紅著臉快速穿好褲子，拿起自己換掉的衣服，一言不發(fā)地走了。

    封東岳靜止了幾秒，起身坐在允夢澤剛剛坐著的位置，又開始了他高于人類智慧的思考。

    因為過去遭到迫害的經(jīng)歷，他信仰黑暗，相信人性本惡；但因為允夢澤的出現(xiàn)，他開始追逐光明，企圖發(fā)現(xiàn)人性的善與光輝。

    他才是一個矛盾的綜合體，一個復雜無解的迷?？赡苷且驗槿绱?，他才深深地迷戀著那個純粹的人，他想知道一個同樣內心有陰影的人，究竟有著怎樣一個靈魂在支撐著他去熱愛人類和生活，毫不吝惜自己的溫柔和善意。

    然而人類的本質就是欺騙和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