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陸琛松了口，但今夜顯然不是陸琛罷休就能了結(jié)的交困局，餐桌上的一干人等還摩拳擦掌地等著上場說服陸西。

    陸明文下午才睡醒的溫哥華生物鐘，預(yù)示著今晚注定是一個不眠夜。

    陸西在書房里坐了一會兒，思索著林北什么時候在黑石中也有眼線，但終究沒有得出結(jié)論。

    他不知道的是，了解到這件事的不是林北，而是林南的好友，張躍。

    他在黑石已經(jīng)待了叁年了。

    當(dāng)林南跟他打電話聊起陸西這個人時，這件令他印象深刻的事隨即脫口而出。陸西拒絕黑石這個旁人夢寐以求機(jī)會的舉動實在是令他太難以忘懷了。

    陸西和陸琛陸續(xù)走回餐桌時，餐桌上的殘羹剩飯已經(jīng)被王姐張姨都撤走了，每人面前都擺著一杯茶，一看就是要進(jìn)行長談的架勢。

    陸瑤悄悄遞了個深表同情的眼神給陸西，陸西接收到后，有些不堪重負(fù)地揉了揉太陽xue，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陸西在重新投入這場冗長的戰(zhàn)斗前，給程阮發(fā)了條微信，說他今晚應(yīng)該回不去了。

    程阮收到這條微信時，還在KOR里，醉醺醺的她看見微信后立刻撥了通語音電話過去，想知道陸西那邊的情況如何。

    但陸西在發(fā)完微信后，手機(jī)就調(diào)成靜音，正面朝下擱在了餐桌上。

    程阮打了幾通發(fā)現(xiàn)無人接聽后，心里的焦躁愈發(fā)濃重，沒有響應(yīng)的微信界面煎熬著她本就在崩潰邊緣的神經(jīng)。彭薇此刻已然喝的七葷八素，早已打了電話讓王鶴來接她，而易舒淇已然瞪著一雙無法聚焦的眼睛在一旁和男朋友打著視頻。

    程阮垂著眼深深地吸了口氣，心臟如墜冰窖，從心口蔓延出的寒意凍的她身上起了一層與室內(nèi)溫度不符的雞皮疙瘩。

    手機(jī)在此刻突然輕輕震動了一下，程阮以為是陸西的微信，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激動地劃開屏幕，卻發(fā)現(xiàn)是林南發(fā)來的。

    “我出ICU了，告訴你一聲?！?/br>
    程阮的心情隨即又跌入谷底，她無力地倒在沙發(fā)里，手指放在屏幕鍵盤上，想編輯些替他高興的說辭。但腦子里巨大的哀傷情緒阻撓的她提不起興致，直到手機(jī)屏幕重新暗下去，她也沒有編輯出一條合適的消息。

    “算了，cao！”程阮恨恨地罵了句，隨手將手機(jī)重重扔回包里，“大不了就是被甩！一人甩一次，也挺公平！”

    不知道是自我安慰，還是故作灑脫，反正程阮罵完后搓了搓鼻子，把桌面上剩下的酒都灌進(jìn)了肚子里。

    可悲慘的現(xiàn)實是，人的執(zhí)念往往是可以打敗酒精的。

    王鶴把東倒西歪的程阮從KOR里攙扶出來的時候，程阮的腦子還是一片清明，除了無法協(xié)調(diào)四肢，紛雜的情緒還是沒有從腦海中飛走絲毫，反而甚至加重了她的焦慮。

    王鶴想起明天無法參加程阮的生日，拉著程阮說了句，“阮姐，你生日我就不去了，正好現(xiàn)在也是周二了，我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程阮聽見這句話，本來沒有什么表情的臉?biāo)查g開始抽搐，似乎一下就被這句話擊倒了，眼眶一下就紅了，嘶啞著喉嚨回道，“哪還有什么生日，被甩了過個jiba毛的生日?！?/br>
    王鶴困惑地扭頭看向一旁的彭薇，心想難道彭薇不讓他去是因為程阮分手而就此不過生日了？

    彭薇此時拎著程阮和自己的包，冷著一張臉看著陸瑤給她發(fā)過來的微信，并沒有聽見程阮剛才說了什么。

    王鶴走到彭薇身邊，用手肘撞了撞彭薇，“你去看看阮姐，她說她被甩了?！?/br>
    彭薇這才抬起頭來，將目光投向蹲在地上縮成一團(tuán)，頭埋在手臂間的程阮。

    憑借多年的相處默契，彭薇無比肯定地知道，程阮此刻定然是哭了。

    彭薇走上去推她一把，“女人，你搞什么?。俊?/br>
    程阮充耳不聞，繼續(xù)抱著臉蹲著，一副已經(jīng)石化了的樣子。

    彭薇見不得她這副被愛情扒了皮的慫樣，氣的翻了個白眼，轉(zhuǎn)身沖王鶴說，“叫人出來轉(zhuǎn)場去唱歌！媽的！這女人要死了，沒男人活不了了?！?/br>
    吩咐完王鶴，又看了眼陸瑤給她轉(zhuǎn)播的陸家拉鋸戰(zhàn)實況，彭薇酒意熏天的腦子頓時有了計較，很快用自己的主觀邏輯替程阮下了決斷，微信一通語音打給了這個月再次光臨上海的商衡。

    商衡接到這通語音電話時正在酒店里準(zhǔn)備睡覺，彭薇跟他說現(xiàn)在馬上出來麥歌見。他不滿地埋怨彭薇怎么不早二十分鐘打過來，臨時起意的這么晚，他都已經(jīng)開始聽催眠音樂了。但說歸說，掛斷語音后，還是即刻從床上蹦起來，行動麻利地收拾自己，儼然一副假正經(jīng)又當(dāng)又立的模樣。

    易舒淇掛斷視頻被彭薇通知馬上要轉(zhuǎn)場去唱歌時，剛想開口拒絕，但瞥見像個消防栓似的杵在地上的程阮，還是呆滯地點了點頭。

    此時陸瑤不時地裝作尿頻尿急尿不禁地多次往返于餐桌和廁所之間，偶爾像個諜報偵情人員給彭薇傳送一些重大事件的情報。

    陸瑤豎著耳朵留意著飯桌上的一舉一動，雖然家里每每出現(xiàn)大事都會聊到深夜，這已經(jīng)是個從她記事起就慣有的老傳統(tǒng)了。但凌晨兩點半還仍舊在你死我活地爭斗不休，也算是刷新了陸家以往的談話記錄了。

    陸瑤并不知道陸西跟陸琛之間發(fā)生了什么，她根據(jù)飯桌上整個大方向的局勢來看，估摸著陸西多半會被這一群老中青給逼死，所以彭薇那頭接收到的信息也是如此。

    從陸西重回包圍圈后，陸明文一直沒有開口，若無其事地聽著陸西舌戰(zhàn)群雄。

    直到清晨五點半的光景，窗外的晨曦透入飯廳內(nèi)，他才清了清嗓子說，“你說這么多，你怎么去證明她是有能力的，證明她能夠跟你匹配呢？”

    陸西抿唇陷入沉思，陸明文有種一語點醒夢中人的意思，陸西意識到一切的言語確實都是蒼白而無形的，他再怎么盡力游說都是口說無憑，能打動人的只有事實。

    “一年的時間，我讓她證明給你看，她有能力把現(xiàn)在的資產(chǎn)翻倍。”

    陸西思來想去，給出了這個答案。

    陸明文不置可否地笑笑，“她現(xiàn)有資產(chǎn)是多少？”

    “加上不動產(chǎn)，除去房貸九百萬不到?！标懳髂X中飛快地按照百分之叁十的房貸首付加之程阮現(xiàn)有的流動資金和投資算出一個數(shù)額。

    陸郢在一旁沒有忍住嗤笑出聲，跟陸嘯交換了一個諱莫如深的眼神。

    陸明文臉上沒有浮現(xiàn)出二人臉上的輕蔑，但眼底透露著nongnong的興味，“這樣，我多給你兩個月，二十六個月，她什么時候資產(chǎn)翻倍，拿著明細(xì)來，什么時候你們結(jié)婚。早點完成就早點結(jié)婚，前提是你不能拿自己的錢幫她，這個錢如果是你暗地里給的，我自然會查到?！?/br>
    陸西用食指刮了刮額頭，終于松了口氣，正準(zhǔn)備起身回去見程阮?？申懨魑慕酉聛淼脑挸晒ψ柚沽怂呐e動，“這幾天你待在家里，你媽說你很久沒回家了，就算萬一以后你們成了，這個家你也不能不要?！?/br>
    陸西還想分辯，但陸瑤搶先一步拉住他說，“再過兩個小時你不是要去上班嗎？早點回房間睡吧?！?/br>
    言下之意就是兩個小時之后再回去不遲，不要再跟陸明文硬抗了。

    陸明文即刻就捕捉到此話背后的深意，他注視了這對打著掩護(hù)的兄妹幾秒，補(bǔ)充了一句，“明早就別去上班了，公司沒你照樣轉(zhuǎn)，身體要緊?！?/br>
    陸西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停滯了一瞬，終究還是沒有再轉(zhuǎn)頭回來說些什么。

    他不得不承認(rèn)，姜還是老的辣。

    陸西上樓回到自己房間內(nèi)回?fù)艹倘畹恼Z音時，程阮已經(jīng)爛醉如泥地癱倒在麥歌的沙發(fā)上，濃密的長發(fā)像被子一樣蓋遍了她整個頭。

    商衡坐在一堆包的附近，聽見手機(jī)不停地響，翻出程阮的手機(jī)去推她，但程阮已然沒有絲毫神智。

    商衡幫她掛斷后，陸西又接連打來了叁通，到第叁通時，商衡猜想對方估計有急事找程阮，于是把程阮的頭從茂密的長發(fā)中扒出來，懟著屏幕解開手機(jī)的面部識別鎖，替程阮接通了陸西的語音。

    “喂？”程阮今晚到麥歌后就把陸西的微信備注改成了王八蛋，所以商衡根本不知道這個人是誰，試探地率先開口。

    “你誰??？程阮呢？”聽筒處傳來的嘈雜背景聲和男性嗓音讓陸西極度不悅。

    陸西怒氣沖沖的質(zhì)問令商衡怔忪了半晌，心里暗道難怪程阮要給這樣一個仿佛像吃了炸藥包一樣的人取名王八蛋，果然是人如其名。

    “你誰??？”商衡喝的不少，酒過叁巡后，膽子也壯的出奇，不答反問。

    陸西原本燃起幽幽明火的心口，霎時暴漲如沸鐵般灼烈。

    “你干嘛接程阮的電話？”

    “我怎么不能接她電話？”

    “你誰啊？”

    “你誰?。俊?/br>
    “”

    兩人越聊越火，漸漸背離了此通電話的初衷。

    陸西在第十次提問無果后，罵了商衡一句。

    商衡一氣之下罵罵咧咧地把這通語音掛斷，隨手將程阮的手機(jī)放在了包廂里的桌子上。

    待眾人散場送程阮回家時，誰也沒注意那支被靜靜遺落在桌子腳上的手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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