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溫續(xù)文抬頭,愣愣地看著宋修德。 兩人是師徒,早有默契,溫續(xù)文明白宋修德未說明的話。 豐靖帝先是皇帝,其次才是他的伯父。 哪怕他對溫續(xù)文心有補償之意,可若是溫續(xù)文流露出對豐靖帝的不滿,那豐靖帝的愧疚也不會持續(xù)多長時間。 帝王,終究還是至高無上的存在,他可以犯錯,卻不允許有人認為他有錯。 聽懂宋修德的話,溫續(xù)文緩緩低下頭,“義父說得是?!?/br> “事情已經(jīng)說清楚了,續(xù)文,你要不要隨舅舅回侯府?” 溫續(xù)文搖頭,“多謝舅舅好意,只是我目前還在國子監(jiān)進學,馬上就要參加會試,還是不要折騰了?!?/br> 承安侯皺眉,“你是睿王表兄的獨子,想必很快就會恢復身份,此時再參加科舉,豈不是多此一舉?” 倒是沒規(guī)定說皇室中人不能參加科舉,只是一般皇室中人都會直接被任職,沒必要費那個力氣去考科舉。 比如目前的三位皇子,皆是直接執(zhí)掌六部之一。 不用溫續(xù)文開口,宋修德就替他反駁道:“侯爺此言差矣,皇上的心思你我都猜不透,皇上何時將續(xù)文的身份公布天下,還未可知,而且皇上既然不曾阻止續(xù)文參加科舉,想必是另有打算的?!?/br> 承安侯聽言,只得放棄拉溫續(xù)文回家,失望道:“既然如此,續(xù)文,你有空就去舅舅府上坐坐,另外你恒巖表弟腦子有問題,不會說話,你放心,等舅舅回府就替你出氣?!?/br> 溫續(xù)文連忙道:“若非因為恒巖表弟,續(xù)文也不會這么快知道自己的身世,還請舅舅莫要怪罪表弟?!?/br> 承安侯撓撓頭,“倒也是,我之前還糾結該怎么和你見面,現(xiàn)在那臭小子鬧了這么大的烏龍,倒是解決了我的顧慮,嗯,那就打他輕點好了?!?/br> 溫續(xù)文:“......” 溫續(xù)文也沒辦法了,看著承安侯這高大的個頭,就知道他是個堅信棍棒底下出孝子的人。 和溫續(xù)文說好,下次休沐去承安侯府后,承安侯就離開了宋府。 待承安侯離開,宋修德看向溫續(xù)文,溫聲道:“可怪義父沒告訴你你的身世?” 溫續(xù)文搖頭,“義父對小婿的關心和愛護,小婿都看在眼里,豈會因此怪罪義父,何況義父也是身不由己?!?/br> 沒有豐靖帝的允許,宋修德不可能擅自做主告訴溫續(xù)文他的身世。 宋修德聽言很是欣慰,“當初你母妃出事時,老夫剛剛入朝為官,對此事并不了解,你父王老夫只見過一次,雖不負當年的神采,卻依舊是位謙謙君子,可惜了。” “老夫升任通政使后,接到的第一份秘旨便是調(diào)查你的下落,這二十多年來,皇上沒有一天放棄尋找你,若非老夫見過你父王一面,想要找到你怕是不容易呢?!?/br> “那舅舅是如何......” “他啊,”宋修德笑道:“別看他一副大老粗的樣子,其實精明著呢,他怕是一直盯著老夫呢?!?/br> 豐靖帝不曾放棄尋找溫續(xù)文,宋修德又是豐靖帝的心腹,豐靖帝將此事教給他辦的可能性極大。 宋修德早就知道有人會盯著他,所以行事很小心,只是再小心也只能瞞過沒見過睿王的人,有些人卻是瞞不過的。 比如承安侯,又比如吳王。 聽到這話,溫續(xù)文也笑了。 “說實話,老夫調(diào)查多年,至今都沒有查到當年你是如何被人帶出盛京,又是如何到的鄭縣,這一路上的蹤跡就仿佛被人刻意抹去了,一點蛛絲馬跡都查不到。” 溫續(xù)文的笑意漸漸收斂,“義父的意思是?” 宋修德拍拍他的肩膀,呵呵笑道:“沒什么,老夫只是感概現(xiàn)在能找到你,真是天意。” “是啊,天意!” 離開宋府,溫續(xù)文坐在馬車上,腦中回想宋修德的話。 他不相信宋修德只是隨口說說,說實話當聽到承安侯說,當初睿王妃難產(chǎn)是靖王做的時,溫續(xù)文就覺得不對勁。 再聽到宋修德說痕跡被抹除得很干凈,就更不對勁了。 豐靖帝是何等的英明,靖王即便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秘密培養(yǎng)出一些手下,也絕對沒有抹除沿途痕跡的能力。 溫續(xù)文目光變得幽深,此事還有的查。 不過,不管怎么說,外室子一事算是誤會了,接下來他還是得準備會試。 ...... 另一邊,宋修德在溫續(xù)文離開后,馬上讓人備車進宮。 明政殿 豐靖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語氣中帶著驚訝,“哦,禮序已經(jīng)知道了?” 宋修德恭聲道:“是微臣無能,未能將此事保密?!?/br> 豐靖帝擺手,“愛卿何錯之有,朕沒放棄尋找侄兒,禮序又何曾放棄,當年,他和二弟最是親近,讓他知道也無妨,反正也快了?!?/br> “皇上是打算?” “皇室血脈豈能流落在外,他自是要認祖歸宗,哈哈,朕的侄兒如此優(yōu)秀,總要讓滿朝文武都看看才是。” 見豐靖帝笑得很開懷,宋修德附和道:“殿下確實才識出眾,棋藝更是非凡,皇上今后怕是都不需要微臣陪著下棋了?!?/br> “果真?到時朕定要見識見識,當年二弟棋力精湛,朕在他手里從不曾占到半點便宜。” 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二十多年了,往日種種,恍若隔世。 豐靖帝眼中閃過一絲追憶。 宋修德微低下頭,最起碼就目前來看,溫續(xù)文在豐靖帝心里的地位還是很高的。 片刻,宋修德離開明政殿,豐靖帝繼續(xù)處理奏折,時間緩緩流逝。 “皇上,該用膳了。” 一旁的首領太監(jiān)花總管提醒道。 豐靖帝聽言,抬頭看看窗外,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 “吩咐下去,朕今日就在明政殿用膳,另外,讓內(nèi)務府去修繕睿王府,空了這么多年,也該有新主人了?!?/br> 花總管心里一顫,連忙點頭,“是,奴才這就去辦。” 彎腰退到殿外,花總管抬頭看灰暗的天空,暗嘆:這天要變了。 維持了這么多年的平衡,終于要被打破了。 幾乎在內(nèi)務府收到旨意的那一刻,各宮娘娘也得到了消息。 景壽宮 淑妃雍容華貴地坐在主位上,得知此時,眉頭緊鎖,吩咐道:“派人將此事告訴皇兒。” “娘娘,可要奴婢去查明......” 淑妃搖頭,“不需要,皇兒會知道該如何做?!?/br> 淑慶宮 楚王夫婦今日進宮陪德妃用膳,正好知道了此事。 德妃看向楚王,見他一臉平靜,輕笑道:“皇兒早就知道了?” “只是得知皇兄近日有些動作,兒臣便查了一下。” “這么說,那人真找到了?” “嗯,既然內(nèi)務府已經(jīng)接到了旨意,應該差不了。” 德妃有些擔心,“這可如何是好,當年皇上便極為寵愛睿王,如今睿王唯一的子嗣被找到,皇上還不得把他寵上天?” 楚王轉(zhuǎn)動手中的玉扳指,笑道:“母妃不必擔心,父皇再喜歡他,還能越過我們兄弟去不成,畢竟他不是睿王叔?!?/br> 只要皇位還在他們兄弟之間,那人就不過是個富貴閑王,不足為慮。 德妃自是相信楚王的,聽到這話,也就放下心。 自始至終楚王妃都沒有說話,靜靜地坐著,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 永春宮 這是四皇子晉王母妃王嬪的住處,她比淑妃和德妃二人要年輕很多,面容姣好,一舉一動皆帶著萬種風情,不愧是如今宮里風頭正盛的寵妃。 歷朝歷代都有規(guī)定,皇子不可長于婦人之手。 所以晉王年滿六歲后便離開永春宮,自己獨居一處宮殿。 王嬪在內(nèi)務府自然也有親信,同樣得到了消息,她進宮晚,雖然對睿王并不了解,卻也知道那是豐靖帝極為疼愛的弟弟。 王嬪輕微轉(zhuǎn)動指甲套,道:“給兄長傳信,讓他務必與那人交好。” 晉王還年幼,豐靖帝的身體已經(jīng)大不如前,恐怕等不到晉王成年,王嬪即便有心支持晉王爭儲,也知道時間不等人。 既然爭不了儲,站隊就變得重要,目前爭儲的兩大熱門吳王和楚王,王嬪其實一個也不看好。 吳王霸道蠻橫,楚王面甜心苦,皆不是登基后會善待兄弟的人。 倒是三皇子...... 王嬪嘆口氣,她多次試探燕王的心思,卻都看不出什么,對方似乎真的一心向佛,不愿理會凡世俗務。 ...... 不提睿王府重新修繕,在朝野上下引起的轟動,溫續(xù)文此時全身心地在準備會試。 馮洛凌依舊是早出晚歸,睿王府的事他雖然知道,卻是不知此事和溫續(xù)文有關,只是偶爾感嘆一句:他馬上就不是盛京身份最高的紈绔了。 論身份,自然是溫續(xù)文更勝一籌。 溫續(xù)文也沒有張揚的心思,豐靖帝一日沒有蓋棺定論,此事便充滿了不確定性。 很快,豐靖四十三年三月到了,春闈定在三月初九。 會試依舊在貢院舉行,一共有四位主考官,正主考是禮部侍郎,三位副主考都是從二品的內(nèi)閣學士。 因為會試考試至關重要,朝廷有規(guī)定,主考官的官職最低不得低于從二品。 除了主考官不一樣,會試不論是考試內(nèi)容,還是科舉流程,皆和鄉(xiāng)試一樣。 只是這一次的競爭者是來自豐朝各地最優(yōu)秀的人。 許舒妤不在,只有何順和智兒陪著溫續(xù)文來貢院,他站在貢院門口,深吸一口氣,是非成敗,就在這九日了。 “你們回去吧,后日再來接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