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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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琳對此感到很奇怪:“尼爾真的就是那個雇主嗎?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鄉(xiāng)下財主家里的管家,怎么可能有這么多錢來雇傭傭兵?還記得那張告示嗎?一個傭兵至少需要100個亞曼倫金幣的酬金,這個隊伍除了那個隊長穆多和副隊長羅維卡,還有十七個傭兵,就算全部用最低的酬勞來計算,也需要1700個亞曼倫金幣,再包括他們承諾給這個‘血之薔薇’的500金幣,這可是一筆超級巨款?!?/br>
菲利多說:“他被通緝的罪行正是欺騙,難道說這是他從執(zhí)政官那里騙來的贓款?”
“那個真正的‘血之薔薇’,活著的時候也提過尼爾管家,她是個傭兵,我曾懷疑她是被羅德雇傭來抓捕尼爾的。那個死去的長工曾經(jīng)提到過,尼爾拋下了工人們,帶著錢逃走了,羅德家的少爺似乎也是因為這樣死去了,如果是這樣,羅德家肯定不會放過尼爾?!?/br>
但是隨著黑魔法師的死去,線索也到此為止了。聯(lián)想到這個黑魔法師的身價,就可以知道,尼爾管家的事情肯定不是瑪琳以為的那樣簡單。
“你說的那個羅德家真的能夠雇傭到黑魔法師嗎?他們看著可不是能夠接觸到魔法師的上等人,要知道亞曼倫區(qū)在明面上是根本沒有魔法師的,想要接觸到魔法師肯定需要一些特別的方式。與其猜測是那個什么羅德家,我倒認(rèn)為埃烏特執(zhí)政官的可能性更大?!?/br>
“但埃烏特可是執(zhí)政官,他和海德薩牧師他們的關(guān)系不是很好嗎?假如需要魔法的幫助可以直接去找神殿幫忙吧,背地里和黑魔法師交易,難道不怕惹怒了神殿嗎?”
菲利多說:“牧師不會為他殺人,但是黑魔法師會,神殿知道了也肯定會發(fā)怒,所以這說明找到尼爾對執(zhí)政官來說,是一件值得冒險的事。”
瑪琳又說:“我還有一個疑問,尼爾管家到底為什么要去納特西亞?僅僅是為了逃命所以隨便選了一個地方?還是說納特西亞就是他的目的地?”
菲利多低頭,突然沉思:“塔威亞奧公爵……”
“你說什么?”
“塔威亞奧公爵,我似乎聽到那些傭兵們議論,塔威亞奧公爵早就偷偷離開了杰圖加拉,現(xiàn)在他就在納特西亞。我忽然覺得這不是巧合,一定有什么原因。”
但是不管他們怎么思索,依然是一頭霧水,無法把線索聯(lián)系到一起。
瑪琳有些擔(dān)憂:“等通過了隘口,我們就想辦法離開這個隊伍吧,我越來越覺得,我拿著的這枚傭兵鐵牌,就是一枚大兇的簽文,這讓我有不好的預(yù)感?!?/br>
刮刀一樣的秋風(fēng),掃蕩過亞曼倫大地的平原,這時候的原野已經(jīng)是一片蕭瑟,山下還是深秋,但在蒙特安娜峽谷,西北風(fēng)已經(jīng)把山頂?shù)难┐盗讼聛?,峽谷的冬天來了。
隘口的旅館外飄著零星的雪霰,旅館的房間里,身材矮胖的海德薩在原地跺腳怒吼:“我不管那么多,我今天必須離開隘口?!?/br>
身著盔甲的傭兵隊長在一旁說:“一旦離開隘口,我們將要行走至少三天才能走出峽谷,中間幾乎沒有任何地方能夠補(bǔ)給。風(fēng)雪已經(jīng)來了,峽谷當(dāng)中一定會非常危險,我不能拿著兄弟們的性命去冒險?!?/br>
海德薩指著窗外的雪點(diǎn),大聲說:“這只是一點(diǎn)點(diǎn)雪,根本無關(guān)緊要!有我在,女神一定會庇佑你們,你們根本不必?fù)?dān)心會遇到危險!”
但是傭兵隊長暗地發(fā)出冷笑:“女神恐怕要等到最后才會庇佑傭兵呢,在這些方面,我可比您有經(jīng)驗得多,今年的冬天來得太早了,峽谷恐怕很快就封凍,我的建議是,我們最好等上一個冬天,等春天冰封解除了再出發(fā),這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簡直是荒唐!我怎么可能在這里等上幾個月!你們這些貪婪的傭兵,不過是想要訛詐更多的傭金吧,簡直是癡心妄想,你知道我是誰嗎……”海德薩剛想要亮出自己的身份,卻又立刻閉了嘴。
——他這次離開杰圖加拉本來就是秘密行動,為了不被察覺,他甚至沒有去調(diào)用神殿的護(hù)衛(wèi),更不要說城里的衛(wèi)兵了,所以他只能選擇到傭兵公會,用匿名的方式找到了一個傭兵隊。
這些狂妄的傭兵,一直以為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商人,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們的雇主其實是這片大陸上最尊貴的神職者!
海德薩氣得不行,但是他知道現(xiàn)在不是發(fā)脾氣的時候,他說:“我不可能等到明年春天,我要盡快,你必須想辦法,傭金你不用擔(dān)心,只要能夠按時到達(dá),我會加倍補(bǔ)償你們。”
反正,這些傭兵不過是找借口讓他多付一些錢而已,作為神職者,錢從來不是海德薩需要擔(dān)心的問題,只要把信送到目的地,不管多么高昂的旅費(fèi)都他能付得起。
傭兵隊長聽了,咧開嘴笑了:“那這樣吧,我們在隘口等待幾天,按照我的經(jīng)驗,這樣的大風(fēng)不會持續(xù)很多天,畢竟冬天還沒有正式來臨不是么?等風(fēng)勢小一些,我們就趁機(jī)出發(fā),再找?guī)讉€傭兵隊結(jié)伴,最好是有魔法師的傭兵隊,他們的魔法能夠提供屏障讓我們躲開暴風(fēng)雪,穿過峽谷也會更加安全。”
“我怎么可能和邪惡的瀆神者在一個隊伍里!”海德薩怒吼。
“您總得習(xí)慣,等離開了亞曼倫,魔法師會和神職者一樣多?!眰虮犻L發(fā)出嘲笑,然后就轉(zhuǎn)身關(guān)上門離開了。
海德薩氣得跺腳,要不是因為該死的執(zhí)政官,讓他不敢暴露身份,他早就用神圣之火來招呼這些不知道好歹的傭兵了。在杰圖加拉的時候為了能夠做成這筆生意,他們對海德薩百般討好,做了一萬種保證,但一踏上了旅途,海德薩無法再反悔后,他們的態(tài)度就立刻急轉(zhuǎn)直下。
“這些唯利是圖、見風(fēng)使舵的傭兵,”海德薩咬著牙咒罵,“等到了納特西亞,我一定要你們見識一下牧師的怒火?!?/br>
第1章 08
旅途已經(jīng)進(jìn)行了好幾天,瑪琳他們慢慢地進(jìn)入了山區(qū)。
蒙特安娜山脈橫亙在亞曼倫區(qū)的邊界上,在距離她還遠(yuǎn)的時候,瑪琳就在一個晴天看到了峰頂上的雪線——這是一條海拔非常高,山頂常年積雪的山脈。
蒙特安娜山脈是一條天險,想要從亞曼倫去納特西亞,要么去翻越幾乎沒有路、陡峭積雪的高山,要么就只能通過蒙特安娜峽谷隘口——亞曼倫區(qū)的咽喉。
“蒙特安娜,是通用語言里的詞嗎?”瑪琳在馬車?yán)?,一邊抓緊時間記魔法陣,一邊問菲利多,“我不記得有類似的詞或者有關(guān)聯(lián)的詞根?!?/br>
菲利多聽到瑪琳的話,驚訝地反問:“你沒有聽過蒙特安娜山脈的傳說嗎?”
瑪琳眨眨眼睛:“這是常識?”
“當(dāng)然。蒙特安娜的傳說在亞曼倫家喻戶曉,這是所有亞曼倫兒童的睡前故事?!?/br>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瑪琳苦笑,“我并沒有那種會給我講睡前故事的家人?!?/br>
菲利多輕咳一聲,意識到自己無意間說了傷心的話,他立刻轉(zhuǎn)移話題的方向,對瑪琳說:“蒙特安娜是一個特殊的古老詞匯,她的拼寫里面有三個輔音字母都不發(fā)聲,想用讀音記住是不可能的,這很少見,我有時候猜想,很可能在古代的時候這個詞的發(fā)音并不是這樣的。不過很少有人拼錯她的名字,畢竟她實在是太有名了?!狈评嘁贿呎f,一邊用手指給瑪琳拼寫出這個詞。
瑪琳看著菲利多,期待的眼神有點(diǎn)像幼兒園里等待派發(fā)餅干的小朋友:“好的,拼寫我記住了,故事呢?”
“所以我現(xiàn)在是要給小孩子講故事了是嗎?”菲利多嘟噥了一句,然后在瑪琳的催促中,他開始慢慢講述這個故事,雖然因為公鴨嗓,導(dǎo)致聽起來并不是十分婉轉(zhuǎn)美好。
——“在很久很久之前,這個世界還是一片黑暗和混沌,光明女神降臨到了黑暗的地面上。女神發(fā)出的吐息變成風(fēng),風(fēng)纏繞著形成漩渦,從中間誕生了火,火和風(fēng)在空中碰撞,形成了滋潤大地的雨露,雨露沖刷著大地,于是形成了河流和峽谷,河流在低處匯集,形成了海洋,雨露從天空帶來塵埃,在地面上堆積,形成各種各樣的地貌。
在一個塵埃堆積之處,一塊巨大的石頭凝聚成形,女神親吻了這塊石頭,賜予她呼吸,于是石頭活了過來,女巨人蒙特安娜就這樣誕生了。
蒙特安娜,本意是巨大的石頭,她是大地上誕生的第一個生命,光明女神的第一個孩子。
傳說中,蒙特安娜是地面上最強(qiáng)的存在,她的右眼可以釋放毀滅一切的力量,左眼又可以將一切力量化為烏有,她生來就力大無窮,開山劈海無所不能。
那個時候,世界還是一片荒蕪,孤單的蒙特安娜旅行到了海邊,在海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歌唱自己的孤獨(dú),向女神祈禱得到生靈的陪伴,她觸碰了水里的倒影,在光明女神的祝福下,她懷孕了。
十個月后,蒙特安娜生下了五個女兒,于此同時,她的倒影生下了五個兒子。蒙特安娜的十個子女相互結(jié)合,生下了一千八百七十二種動物。”
冷冷的風(fēng)伴著菲利多沙啞的聲音,給這個故事蒙上神秘而古老的背景音,瑪琳不由聽得入神,忘記了手里的羊皮紙。
“然后呢?”
“在蒙特安娜的故事里,生命是有代價的,不管是人還是動物,繁衍后代同時也會帶走生命的能量。因為害怕孩子們出生會縮短自己的壽命,蒙特安娜的子女在孩子們還在腹中沒有出生的時候,就殘忍地將它們?nèi)〕鰜恚瑏G棄到大海里,大海卷起巨浪,怒吼著將沒有成形的孩子們吞沒。
蒙特安娜非常的生氣,于是她從自己的心口取出血液,放進(jìn)她十個子女的心臟里,她的血液在父母子女的血脈中傳承,在孩子死去的同時,父母的心臟就失去了來自蒙特安娜的一滴血,他們心臟會遭受死去一般的劇痛。從此之后,不管是人類還是動物,都擁有了愛護(hù)子女的本能。
蒙特安娜的子女生下的后代得以在陸地上留存,他們變成了地面上的各種動物,而之前他們丟棄在海里被溺死的孩子們,變成了海洋里的各種動物,因為它們沒有得到蒙特安娜的血,它們的身體是冰冷的,而得到了血的陸地動物們,從此擁有溫暖的軀體。
隨著時間的推移,各種動物繁衍不息,已經(jīng)遍布了整個世界,而蒙特安娜的生命不斷被這些孩子們分?jǐn)?,她漸漸變得虛弱。不但如此,身軀龐大的蒙特安娜不管走到哪里,都會引發(fā)地震或者是海嘯,她的強(qiáng)大漸漸地不再是子孫們的護(hù)佑,而是災(zāi)難。
在傷心與虛弱中,蒙特安娜決定長眠,在生命的最終,她舉行了一場測試來考驗自己的十個子女,她的小兒子提樓恩通過了最后的考驗,于是蒙特安娜將自己最后的力量——智慧,留給了小兒子。
獲得了智慧的提樓恩和自己的五個姐妹結(jié)合,分別生下了人族和其余四個亞人族,人類是蒙特安娜最年幼的子孫。
提樓恩成為了萬物的首領(lǐng),他就是人類的祖先。
長眠的蒙特安娜化作山脈,她的頭發(fā)變成了花草樹木,血管變成河流,她的四肢變成山脈的四座高峰,一只眼睛變成了金屬礦,一只眼睛變成了寶石礦,她已經(jīng)逝去,卻又永生。”
這個故事很長。
他們從馬車上,一直說到停下扎營,在角落里,他們兩個圍繞著篝火,菲利多說完了這個故事的最后一個單詞。
“這個傳說,才像我了解中的遠(yuǎn)古傳說?!爆斄找贿叧灾杉Z,一邊幽幽地感嘆,“光明圣典里的故事,比如女神賜福,給人類帶來光明的劇情,充滿了人工的痕跡,可是這個故事有一種原始的味道,這種類型的傳說一般都比光明女神這樣的傳說更古老,至少在我聽過的故事里面一般是這樣的?!?/br>
“你又在胡說了,蒙特安娜女巨人明明是光明女神的女兒?!?/br>
“你應(yīng)該想得更加深入一些,你是當(dāng)局者迷,有的事情,需要旁觀者清。你應(yīng)該還記得光明圣典的內(nèi)容吧?”
“你以為你在問誰?我怎么可能沒有看過?”菲利多不滿。
“在光明圣典里,提到動物的時候,都描述成物品而不是生命,好像光明女神帶來了光,一切就自己長起來了一樣,而且圣典中大部分內(nèi)容都在講述光明與黑暗的對抗,也就是,好的人和壞的人的對抗,僅僅是人類自己的故事——這種故事,屬于后期傳說模式。而在蒙特安娜的傳說中,明顯還有一點(diǎn)生殖崇拜的部分,你不要吐槽這點(diǎn),生殖崇拜沒什么好羞恥的,這是古老傳說的基本規(guī)律之一,而且其它生物的地位也很高,說明那時候人類還非常依賴自然——這屬于古早傳說模式。”
菲利多有點(diǎn)發(fā)愣:“我從沒有聽過這樣的理論。”
“我從前看過的書里面曾說過,古老傳說的起源是萬物有靈,越是古老,越是體現(xiàn)這一點(diǎn),所以蒙特安娜的傳說里面會那么重視動物,甚至認(rèn)為它們是人類的兄弟姊妹。而在光明圣典中,擁有智慧的只有人類和女神,對其他萬物是沒有同理心的?!?/br>
“可是蒙特安娜是光明女神的女兒,這件事你又怎么解釋?”
瑪琳輕輕搖頭,有點(diǎn)懷念又有點(diǎn)嘆息:“這證明不了什么,你是因為沒有見到過,于是無法聯(lián)想,可是我知道有過許多相似的案例。有一個歷史很久遠(yuǎn)的地方,當(dāng)?shù)氐娜嗣褡铋_始信奉的是本土神,但在外來宗教傳入后,本土神都附會到了外來宗教神明的身上,有的變成了外來宗教神明的徒弟,有的變成了某個神的分身,有的變成了妻子甚至是仆人……為了抬高外來教的地位,也為了外來宗教能夠更好地融入當(dāng)?shù)?,傳教者改造了許多這樣的傳說故事。在我家鄉(xiāng),神明的形象一直隨著歷史不斷改變,這樣的例子真的太多了,我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所以,把一個原本更古老的蒙特安娜女神附會到光明女神的女兒上,在我看來并不算什么稀奇事。”
瑪琳剛說完,就覺得自己太多嘴了,她本質(zhì)是一個無神論者,對這些理論當(dāng)然可以毫無芥蒂地接受,可是對于一個虔誠的信徒來說,這太超前太驚世駭俗了。
她忐忑地看向菲利多,準(zhǔn)備說點(diǎn)什么挽回一下,卻看到菲利多的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他語氣無力地反駁說:“這是歪理……你胡說……”
瑪琳有些驚訝,她本以為菲利多會立刻跳起來打爆她的頭,但他居然是這樣動搖的神態(tài)。
瑪琳手忙腳亂,破罐子破摔地胡亂安慰:“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我就是隨便說說而已?!?/br>
“可是,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br>
一個成熟的男性聲音加入了他們。
瑪琳和菲利多都嚇了一跳,他們聊得太起勁,竟然都沒有發(fā)現(xiàn)羅維卡已經(jīng)在旁邊偷聽了很久。
瑪琳生氣地說:“羅維卡,我發(fā)現(xiàn)你真的很喜歡偷偷摸摸。”
第1章 09
羅維卡笑瞇瞇:“抱歉,我發(fā)誓我并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剛好走到你們身后,被你的話吸引了?!?/br>
這個羅維卡,也不知道聽到了什么不該聽到的沒有,瑪琳扭過臉去,避開和他對視。
羅維卡假裝不知道瑪琳不歡迎自己,他沒有經(jīng)過同意,就走到篝火的對面坐下。
“你們之前是在討論蒙特安娜山脈的故事嗎?”羅維卡自作主張地開始了話題,“這次亞曼倫之行,蒙特安娜山脈的傳說也是我聽到的最有趣的故事。它和在神圣帝國的其他地方流傳的故事感覺很不一樣,但我無法描述這種感覺,聽到瑪琳閣下的解釋后,我豁然開朗,您的話剛好解答了我沒有想通的地方?!?/br>
“你不是亞曼倫人?”菲利多驚訝地問。
羅維卡露出一點(diǎn)看起來很誠懇的歉意:“恰好有一點(diǎn)語言的才能,杰圖加拉的口音不難模仿,我認(rèn)為說杰圖加拉的語言有利于給本地的雇主們留下一個好印象,沒想到誤導(dǎo)了閣下,對此我很抱歉。”
菲利多一時之間想不到話來反駁。
羅維卡又說:“瑪琳閣下一定讀過很多書,對嗎?”
菲利多的眼神頓時變得很奇異,他看了看瑪琳,又看了看羅維卡,想知道問題出在哪里。
瑪琳暗地里用力掐了一把菲利多的胳膊,好讓他把這個奇怪的眼神收回去,她低沉著聲音問羅維卡:“你到底想說什么?”
“因為瑪琳閣下的見底讓我非常的吃驚,我認(rèn)為這是游歷了許多地方,閱讀量十分龐大的人才能得出的結(jié)論?!?/br>
菲利多差點(diǎn)跳起來抗議,他想說你這個笨蛋,面前這個女孩識字還不到四個月,她看過的書僅限于幼兒讀寫指導(dǎo),她能有什么道理?《瑪琳的歪理》嗎?
菲利多有一肚子槽想要吐,但他不能在羅維卡面前掀瑪琳的臺,他必須忍住。
瑪琳偷瞄了一下菲利多的扭曲表情,覺得有一點(diǎn)好笑,但是表面上她得保持矜持,她擺出深不可測的樣子說:“確實是游歷了一些地方,但是閱讀量一般吧,類似的理論和思想是別人的智慧結(jié)晶,我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br>
羅維卡眼睛發(fā)光:“請問我也能有這個榮幸閱讀嗎?”
“抱歉,連我自己想復(fù)習(xí)都看不到了。”瑪琳自己都后悔起來,她不該一時沖動說了那么多,菲利多聽到了沒有什么,但是會不會被其他人借題發(fā)揮就不知道了。
在這個文盲率高達(dá)百分之九十的年代,大家對光明女神的信仰牢不可破,她還沒有那么大的勇氣和能力能夠改變大多數(shù)人的想法,她這樣冒失地冒犯女神的威嚴(yán),后果是非??膳碌?,幾百年前因為日心說被燒死的布魯諾就是前車之鑒。
羅維卡明顯非常惋惜:“能夠提出這樣的質(zhì)疑,我想那名學(xué)者一定非常博學(xué)而且擁有遠(yuǎn)超常人的見識,可惜的是我沒有機(jī)會拜讀他的作品?!闭f著,羅維卡好像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了出來,“更令我驚奇的是,這樣的言論是從瑪琳閣下口中說出的,實在是和我想象中的血之薔薇有著巨大偏差?!?/br>
菲利多說:“他被通緝的罪行正是欺騙,難道說這是他從執(zhí)政官那里騙來的贓款?”
“那個真正的‘血之薔薇’,活著的時候也提過尼爾管家,她是個傭兵,我曾懷疑她是被羅德雇傭來抓捕尼爾的。那個死去的長工曾經(jīng)提到過,尼爾拋下了工人們,帶著錢逃走了,羅德家的少爺似乎也是因為這樣死去了,如果是這樣,羅德家肯定不會放過尼爾?!?/br>
但是隨著黑魔法師的死去,線索也到此為止了。聯(lián)想到這個黑魔法師的身價,就可以知道,尼爾管家的事情肯定不是瑪琳以為的那樣簡單。
“你說的那個羅德家真的能夠雇傭到黑魔法師嗎?他們看著可不是能夠接觸到魔法師的上等人,要知道亞曼倫區(qū)在明面上是根本沒有魔法師的,想要接觸到魔法師肯定需要一些特別的方式。與其猜測是那個什么羅德家,我倒認(rèn)為埃烏特執(zhí)政官的可能性更大?!?/br>
“但埃烏特可是執(zhí)政官,他和海德薩牧師他們的關(guān)系不是很好嗎?假如需要魔法的幫助可以直接去找神殿幫忙吧,背地里和黑魔法師交易,難道不怕惹怒了神殿嗎?”
菲利多說:“牧師不會為他殺人,但是黑魔法師會,神殿知道了也肯定會發(fā)怒,所以這說明找到尼爾對執(zhí)政官來說,是一件值得冒險的事。”
瑪琳又說:“我還有一個疑問,尼爾管家到底為什么要去納特西亞?僅僅是為了逃命所以隨便選了一個地方?還是說納特西亞就是他的目的地?”
菲利多低頭,突然沉思:“塔威亞奧公爵……”
“你說什么?”
“塔威亞奧公爵,我似乎聽到那些傭兵們議論,塔威亞奧公爵早就偷偷離開了杰圖加拉,現(xiàn)在他就在納特西亞。我忽然覺得這不是巧合,一定有什么原因。”
但是不管他們怎么思索,依然是一頭霧水,無法把線索聯(lián)系到一起。
瑪琳有些擔(dān)憂:“等通過了隘口,我們就想辦法離開這個隊伍吧,我越來越覺得,我拿著的這枚傭兵鐵牌,就是一枚大兇的簽文,這讓我有不好的預(yù)感?!?/br>
刮刀一樣的秋風(fēng),掃蕩過亞曼倫大地的平原,這時候的原野已經(jīng)是一片蕭瑟,山下還是深秋,但在蒙特安娜峽谷,西北風(fēng)已經(jīng)把山頂?shù)难┐盗讼聛?,峽谷的冬天來了。
隘口的旅館外飄著零星的雪霰,旅館的房間里,身材矮胖的海德薩在原地跺腳怒吼:“我不管那么多,我今天必須離開隘口?!?/br>
身著盔甲的傭兵隊長在一旁說:“一旦離開隘口,我們將要行走至少三天才能走出峽谷,中間幾乎沒有任何地方能夠補(bǔ)給。風(fēng)雪已經(jīng)來了,峽谷當(dāng)中一定會非常危險,我不能拿著兄弟們的性命去冒險?!?/br>
海德薩指著窗外的雪點(diǎn),大聲說:“這只是一點(diǎn)點(diǎn)雪,根本無關(guān)緊要!有我在,女神一定會庇佑你們,你們根本不必?fù)?dān)心會遇到危險!”
但是傭兵隊長暗地發(fā)出冷笑:“女神恐怕要等到最后才會庇佑傭兵呢,在這些方面,我可比您有經(jīng)驗得多,今年的冬天來得太早了,峽谷恐怕很快就封凍,我的建議是,我們最好等上一個冬天,等春天冰封解除了再出發(fā),這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簡直是荒唐!我怎么可能在這里等上幾個月!你們這些貪婪的傭兵,不過是想要訛詐更多的傭金吧,簡直是癡心妄想,你知道我是誰嗎……”海德薩剛想要亮出自己的身份,卻又立刻閉了嘴。
——他這次離開杰圖加拉本來就是秘密行動,為了不被察覺,他甚至沒有去調(diào)用神殿的護(hù)衛(wèi),更不要說城里的衛(wèi)兵了,所以他只能選擇到傭兵公會,用匿名的方式找到了一個傭兵隊。
這些狂妄的傭兵,一直以為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商人,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們的雇主其實是這片大陸上最尊貴的神職者!
海德薩氣得不行,但是他知道現(xiàn)在不是發(fā)脾氣的時候,他說:“我不可能等到明年春天,我要盡快,你必須想辦法,傭金你不用擔(dān)心,只要能夠按時到達(dá),我會加倍補(bǔ)償你們。”
反正,這些傭兵不過是找借口讓他多付一些錢而已,作為神職者,錢從來不是海德薩需要擔(dān)心的問題,只要把信送到目的地,不管多么高昂的旅費(fèi)都他能付得起。
傭兵隊長聽了,咧開嘴笑了:“那這樣吧,我們在隘口等待幾天,按照我的經(jīng)驗,這樣的大風(fēng)不會持續(xù)很多天,畢竟冬天還沒有正式來臨不是么?等風(fēng)勢小一些,我們就趁機(jī)出發(fā),再找?guī)讉€傭兵隊結(jié)伴,最好是有魔法師的傭兵隊,他們的魔法能夠提供屏障讓我們躲開暴風(fēng)雪,穿過峽谷也會更加安全。”
“我怎么可能和邪惡的瀆神者在一個隊伍里!”海德薩怒吼。
“您總得習(xí)慣,等離開了亞曼倫,魔法師會和神職者一樣多?!眰虮犻L發(fā)出嘲笑,然后就轉(zhuǎn)身關(guān)上門離開了。
海德薩氣得跺腳,要不是因為該死的執(zhí)政官,讓他不敢暴露身份,他早就用神圣之火來招呼這些不知道好歹的傭兵了。在杰圖加拉的時候為了能夠做成這筆生意,他們對海德薩百般討好,做了一萬種保證,但一踏上了旅途,海德薩無法再反悔后,他們的態(tài)度就立刻急轉(zhuǎn)直下。
“這些唯利是圖、見風(fēng)使舵的傭兵,”海德薩咬著牙咒罵,“等到了納特西亞,我一定要你們見識一下牧師的怒火?!?/br>
第1章 08
旅途已經(jīng)進(jìn)行了好幾天,瑪琳他們慢慢地進(jìn)入了山區(qū)。
蒙特安娜山脈橫亙在亞曼倫區(qū)的邊界上,在距離她還遠(yuǎn)的時候,瑪琳就在一個晴天看到了峰頂上的雪線——這是一條海拔非常高,山頂常年積雪的山脈。
蒙特安娜山脈是一條天險,想要從亞曼倫去納特西亞,要么去翻越幾乎沒有路、陡峭積雪的高山,要么就只能通過蒙特安娜峽谷隘口——亞曼倫區(qū)的咽喉。
“蒙特安娜,是通用語言里的詞嗎?”瑪琳在馬車?yán)?,一邊抓緊時間記魔法陣,一邊問菲利多,“我不記得有類似的詞或者有關(guān)聯(lián)的詞根?!?/br>
菲利多聽到瑪琳的話,驚訝地反問:“你沒有聽過蒙特安娜山脈的傳說嗎?”
瑪琳眨眨眼睛:“這是常識?”
“當(dāng)然。蒙特安娜的傳說在亞曼倫家喻戶曉,這是所有亞曼倫兒童的睡前故事?!?/br>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瑪琳苦笑,“我并沒有那種會給我講睡前故事的家人?!?/br>
菲利多輕咳一聲,意識到自己無意間說了傷心的話,他立刻轉(zhuǎn)移話題的方向,對瑪琳說:“蒙特安娜是一個特殊的古老詞匯,她的拼寫里面有三個輔音字母都不發(fā)聲,想用讀音記住是不可能的,這很少見,我有時候猜想,很可能在古代的時候這個詞的發(fā)音并不是這樣的。不過很少有人拼錯她的名字,畢竟她實在是太有名了?!狈评嘁贿呎f,一邊用手指給瑪琳拼寫出這個詞。
瑪琳看著菲利多,期待的眼神有點(diǎn)像幼兒園里等待派發(fā)餅干的小朋友:“好的,拼寫我記住了,故事呢?”
“所以我現(xiàn)在是要給小孩子講故事了是嗎?”菲利多嘟噥了一句,然后在瑪琳的催促中,他開始慢慢講述這個故事,雖然因為公鴨嗓,導(dǎo)致聽起來并不是十分婉轉(zhuǎn)美好。
——“在很久很久之前,這個世界還是一片黑暗和混沌,光明女神降臨到了黑暗的地面上。女神發(fā)出的吐息變成風(fēng),風(fēng)纏繞著形成漩渦,從中間誕生了火,火和風(fēng)在空中碰撞,形成了滋潤大地的雨露,雨露沖刷著大地,于是形成了河流和峽谷,河流在低處匯集,形成了海洋,雨露從天空帶來塵埃,在地面上堆積,形成各種各樣的地貌。
在一個塵埃堆積之處,一塊巨大的石頭凝聚成形,女神親吻了這塊石頭,賜予她呼吸,于是石頭活了過來,女巨人蒙特安娜就這樣誕生了。
蒙特安娜,本意是巨大的石頭,她是大地上誕生的第一個生命,光明女神的第一個孩子。
傳說中,蒙特安娜是地面上最強(qiáng)的存在,她的右眼可以釋放毀滅一切的力量,左眼又可以將一切力量化為烏有,她生來就力大無窮,開山劈海無所不能。
那個時候,世界還是一片荒蕪,孤單的蒙特安娜旅行到了海邊,在海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歌唱自己的孤獨(dú),向女神祈禱得到生靈的陪伴,她觸碰了水里的倒影,在光明女神的祝福下,她懷孕了。
十個月后,蒙特安娜生下了五個女兒,于此同時,她的倒影生下了五個兒子。蒙特安娜的十個子女相互結(jié)合,生下了一千八百七十二種動物。”
冷冷的風(fēng)伴著菲利多沙啞的聲音,給這個故事蒙上神秘而古老的背景音,瑪琳不由聽得入神,忘記了手里的羊皮紙。
“然后呢?”
“在蒙特安娜的故事里,生命是有代價的,不管是人還是動物,繁衍后代同時也會帶走生命的能量。因為害怕孩子們出生會縮短自己的壽命,蒙特安娜的子女在孩子們還在腹中沒有出生的時候,就殘忍地將它們?nèi)〕鰜恚瑏G棄到大海里,大海卷起巨浪,怒吼著將沒有成形的孩子們吞沒。
蒙特安娜非常的生氣,于是她從自己的心口取出血液,放進(jìn)她十個子女的心臟里,她的血液在父母子女的血脈中傳承,在孩子死去的同時,父母的心臟就失去了來自蒙特安娜的一滴血,他們心臟會遭受死去一般的劇痛。從此之后,不管是人類還是動物,都擁有了愛護(hù)子女的本能。
蒙特安娜的子女生下的后代得以在陸地上留存,他們變成了地面上的各種動物,而之前他們丟棄在海里被溺死的孩子們,變成了海洋里的各種動物,因為它們沒有得到蒙特安娜的血,它們的身體是冰冷的,而得到了血的陸地動物們,從此擁有溫暖的軀體。
隨著時間的推移,各種動物繁衍不息,已經(jīng)遍布了整個世界,而蒙特安娜的生命不斷被這些孩子們分?jǐn)?,她漸漸變得虛弱。不但如此,身軀龐大的蒙特安娜不管走到哪里,都會引發(fā)地震或者是海嘯,她的強(qiáng)大漸漸地不再是子孫們的護(hù)佑,而是災(zāi)難。
在傷心與虛弱中,蒙特安娜決定長眠,在生命的最終,她舉行了一場測試來考驗自己的十個子女,她的小兒子提樓恩通過了最后的考驗,于是蒙特安娜將自己最后的力量——智慧,留給了小兒子。
獲得了智慧的提樓恩和自己的五個姐妹結(jié)合,分別生下了人族和其余四個亞人族,人類是蒙特安娜最年幼的子孫。
提樓恩成為了萬物的首領(lǐng),他就是人類的祖先。
長眠的蒙特安娜化作山脈,她的頭發(fā)變成了花草樹木,血管變成河流,她的四肢變成山脈的四座高峰,一只眼睛變成了金屬礦,一只眼睛變成了寶石礦,她已經(jīng)逝去,卻又永生。”
這個故事很長。
他們從馬車上,一直說到停下扎營,在角落里,他們兩個圍繞著篝火,菲利多說完了這個故事的最后一個單詞。
“這個傳說,才像我了解中的遠(yuǎn)古傳說?!爆斄找贿叧灾杉Z,一邊幽幽地感嘆,“光明圣典里的故事,比如女神賜福,給人類帶來光明的劇情,充滿了人工的痕跡,可是這個故事有一種原始的味道,這種類型的傳說一般都比光明女神這樣的傳說更古老,至少在我聽過的故事里面一般是這樣的?!?/br>
“你又在胡說了,蒙特安娜女巨人明明是光明女神的女兒?!?/br>
“你應(yīng)該想得更加深入一些,你是當(dāng)局者迷,有的事情,需要旁觀者清。你應(yīng)該還記得光明圣典的內(nèi)容吧?”
“你以為你在問誰?我怎么可能沒有看過?”菲利多不滿。
“在光明圣典里,提到動物的時候,都描述成物品而不是生命,好像光明女神帶來了光,一切就自己長起來了一樣,而且圣典中大部分內(nèi)容都在講述光明與黑暗的對抗,也就是,好的人和壞的人的對抗,僅僅是人類自己的故事——這種故事,屬于后期傳說模式。而在蒙特安娜的傳說中,明顯還有一點(diǎn)生殖崇拜的部分,你不要吐槽這點(diǎn),生殖崇拜沒什么好羞恥的,這是古老傳說的基本規(guī)律之一,而且其它生物的地位也很高,說明那時候人類還非常依賴自然——這屬于古早傳說模式。”
菲利多有點(diǎn)發(fā)愣:“我從沒有聽過這樣的理論。”
“我從前看過的書里面曾說過,古老傳說的起源是萬物有靈,越是古老,越是體現(xiàn)這一點(diǎn),所以蒙特安娜的傳說里面會那么重視動物,甚至認(rèn)為它們是人類的兄弟姊妹。而在光明圣典中,擁有智慧的只有人類和女神,對其他萬物是沒有同理心的?!?/br>
“可是蒙特安娜是光明女神的女兒,這件事你又怎么解釋?”
瑪琳輕輕搖頭,有點(diǎn)懷念又有點(diǎn)嘆息:“這證明不了什么,你是因為沒有見到過,于是無法聯(lián)想,可是我知道有過許多相似的案例。有一個歷史很久遠(yuǎn)的地方,當(dāng)?shù)氐娜嗣褡铋_始信奉的是本土神,但在外來宗教傳入后,本土神都附會到了外來宗教神明的身上,有的變成了外來宗教神明的徒弟,有的變成了某個神的分身,有的變成了妻子甚至是仆人……為了抬高外來教的地位,也為了外來宗教能夠更好地融入當(dāng)?shù)?,傳教者改造了許多這樣的傳說故事。在我家鄉(xiāng),神明的形象一直隨著歷史不斷改變,這樣的例子真的太多了,我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所以,把一個原本更古老的蒙特安娜女神附會到光明女神的女兒上,在我看來并不算什么稀奇事。”
瑪琳剛說完,就覺得自己太多嘴了,她本質(zhì)是一個無神論者,對這些理論當(dāng)然可以毫無芥蒂地接受,可是對于一個虔誠的信徒來說,這太超前太驚世駭俗了。
她忐忑地看向菲利多,準(zhǔn)備說點(diǎn)什么挽回一下,卻看到菲利多的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他語氣無力地反駁說:“這是歪理……你胡說……”
瑪琳有些驚訝,她本以為菲利多會立刻跳起來打爆她的頭,但他居然是這樣動搖的神態(tài)。
瑪琳手忙腳亂,破罐子破摔地胡亂安慰:“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我就是隨便說說而已?!?/br>
“可是,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br>
一個成熟的男性聲音加入了他們。
瑪琳和菲利多都嚇了一跳,他們聊得太起勁,竟然都沒有發(fā)現(xiàn)羅維卡已經(jīng)在旁邊偷聽了很久。
瑪琳生氣地說:“羅維卡,我發(fā)現(xiàn)你真的很喜歡偷偷摸摸。”
第1章 09
羅維卡笑瞇瞇:“抱歉,我發(fā)誓我并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剛好走到你們身后,被你的話吸引了?!?/br>
這個羅維卡,也不知道聽到了什么不該聽到的沒有,瑪琳扭過臉去,避開和他對視。
羅維卡假裝不知道瑪琳不歡迎自己,他沒有經(jīng)過同意,就走到篝火的對面坐下。
“你們之前是在討論蒙特安娜山脈的故事嗎?”羅維卡自作主張地開始了話題,“這次亞曼倫之行,蒙特安娜山脈的傳說也是我聽到的最有趣的故事。它和在神圣帝國的其他地方流傳的故事感覺很不一樣,但我無法描述這種感覺,聽到瑪琳閣下的解釋后,我豁然開朗,您的話剛好解答了我沒有想通的地方?!?/br>
“你不是亞曼倫人?”菲利多驚訝地問。
羅維卡露出一點(diǎn)看起來很誠懇的歉意:“恰好有一點(diǎn)語言的才能,杰圖加拉的口音不難模仿,我認(rèn)為說杰圖加拉的語言有利于給本地的雇主們留下一個好印象,沒想到誤導(dǎo)了閣下,對此我很抱歉。”
菲利多一時之間想不到話來反駁。
羅維卡又說:“瑪琳閣下一定讀過很多書,對嗎?”
菲利多的眼神頓時變得很奇異,他看了看瑪琳,又看了看羅維卡,想知道問題出在哪里。
瑪琳暗地里用力掐了一把菲利多的胳膊,好讓他把這個奇怪的眼神收回去,她低沉著聲音問羅維卡:“你到底想說什么?”
“因為瑪琳閣下的見底讓我非常的吃驚,我認(rèn)為這是游歷了許多地方,閱讀量十分龐大的人才能得出的結(jié)論?!?/br>
菲利多差點(diǎn)跳起來抗議,他想說你這個笨蛋,面前這個女孩識字還不到四個月,她看過的書僅限于幼兒讀寫指導(dǎo),她能有什么道理?《瑪琳的歪理》嗎?
菲利多有一肚子槽想要吐,但他不能在羅維卡面前掀瑪琳的臺,他必須忍住。
瑪琳偷瞄了一下菲利多的扭曲表情,覺得有一點(diǎn)好笑,但是表面上她得保持矜持,她擺出深不可測的樣子說:“確實是游歷了一些地方,但是閱讀量一般吧,類似的理論和思想是別人的智慧結(jié)晶,我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br>
羅維卡眼睛發(fā)光:“請問我也能有這個榮幸閱讀嗎?”
“抱歉,連我自己想復(fù)習(xí)都看不到了。”瑪琳自己都后悔起來,她不該一時沖動說了那么多,菲利多聽到了沒有什么,但是會不會被其他人借題發(fā)揮就不知道了。
在這個文盲率高達(dá)百分之九十的年代,大家對光明女神的信仰牢不可破,她還沒有那么大的勇氣和能力能夠改變大多數(shù)人的想法,她這樣冒失地冒犯女神的威嚴(yán),后果是非??膳碌?,幾百年前因為日心說被燒死的布魯諾就是前車之鑒。
羅維卡明顯非常惋惜:“能夠提出這樣的質(zhì)疑,我想那名學(xué)者一定非常博學(xué)而且擁有遠(yuǎn)超常人的見識,可惜的是我沒有機(jī)會拜讀他的作品?!闭f著,羅維卡好像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了出來,“更令我驚奇的是,這樣的言論是從瑪琳閣下口中說出的,實在是和我想象中的血之薔薇有著巨大偏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