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換穿著一身便利店員制服的戲裝，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兒。

    “誒，你來了?！瘪壹t見他像見了救命稻草，匆忙拉開門下車?yán)@到后排，恨不能立刻給姜換騰出空間，“拍完了嗎？”

    “蕭明卉有場戲ng了好幾條，倪嘉庭說休息二十分鐘?！?/br>
    姜換對褚紅說話時，語氣像某種被設(shè)定好情緒的ai機(jī)械音，沒有情緒波動和語調(diào)起伏，音量也輕，有氣無力的稍不注意就聽漏了關(guān)鍵信息。

    但褚紅毫不在意，他習(xí)慣了：“那你們休息，我來探班施老師的，去看看他?！?/br>
    施鵬程，倪嘉庭的御用攝影師和視覺總監(jiān)，褚紅算他半個學(xué)生，今次本來不路過東河的，為了施鵬程一句邀約，特意從臨港繞了個遠(yuǎn)路。他兩天后從臨港出發(fā)，坐船，會一直抵達(dá)東南亞的熱帶雨林。

    姜換聽著這些來龍去脈，到后面有點出神，才說：“嗯，謝謝?！?/br>
    “能從你這兒順一句‘謝謝’真不容易，早知道錄下來當(dāng)手機(jī)鈴聲了。”褚紅下意識地開了個玩笑，瞥見喻遐落在兩人之間的目光又后悔這玩笑似乎不合適，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我先走了，你和人家聊，車鑰匙。”

    姜換接了過去，側(cè)過身，讓褚紅從他旁邊擠過去走進(jìn)人頭攢動的小巷。

    休息二十分鐘很快過了一半，四周抽煙的，買飲料的，到處都是劇組成員和看熱鬧的路人，站在這兒說點什么都很不方便。姜換想了想還是上了車，沒有開燈，湊過去先淺淺親了下喻遐的鼻尖。

    剛才沒來由的憋屈與酸澀陡然被化解，喻遐伸出手想抱他，但最后只拽了下衣服。

    姜換以為他注意力在戲服上，往后撤開些，自嘲道：“很傻對不對？”

    “還好?！庇麇谶m應(yīng)了昏暗光線，端詳著他，“你頭發(fā)剪了點嗎？”

    快長到胸口的亂糟糟的長發(fā)順滑不少，明顯短了一截，邊緣也修出了層次，想都知道是為了上鏡好看，不過沒剪短，喻遐有點意外了。

    姜換看得出他想什么一樣，說：“本來倪嘉庭想給角色剪成短發(fā)，比較貼實際的造型?！彼麛n起長發(fā)，作勢咔嚓一刀，輕飄飄的，“但我說舍不得，他拗不過我。明卉也在旁邊幫著勸，這么著有特點，模糊時代特征……這樣那樣，最后就留了?！?/br>
    喻遐問：“為什么舍不得啊？”

    姜換聽了，眼眸一垂然后飛快地用指背蹭過鼻尖。

    “哦，感覺你好像很喜歡?！彼麤]什么障礙地說，“每次做的時候、做完了都會抓著玩很久。”

    姜換說完那句話休息時間就快到了，喻遐來不及有任何表達(dá)，他親昵地又湊過來吻了吻喻遐的唇角，像對這句突兀表達(dá)的拙劣遮掩，但卻欲蓋彌彰。

    喻遐終于露出一個笑臉，嘴角微揚地狡辯：“好吧……”

    “在這兒休息吧?！苯獡Q說，單手扣住車門準(zhǔn)備離開，“我最多再過三小時就結(jié)束了?！?/br>
    “那個，”喻遐突然伸手抓住姜換的衣服，糾結(jié)片刻后還是問出口了，“我……今天招呼都不打就過來，沒有打擾到你吧？”

    “嗯？”

    那句話到底哽住了喻遐，他不是想和褚紅爭輸贏、爭誰更重要，可說出來仿佛就不是那個意思，喻遐尷尬地搓了搓臉：“不是，我覺得……我覺得你會不會不高興——”

    “很高興啊?！苯獡Q沒怎么猶豫地說。

    “誒？”

    “優(yōu)等生怎么總犯傻。”姜換敲了下他的額頭。

    喻遐頭暈?zāi)X脹，耳邊車門關(guān)閉輕輕的“嘭”像姜換那一下的余震，他心臟狂跳，隔著單向防窺的車窗目送姜換背影，遲遲不能回神。

    明知可能是甜言蜜語或信手拈來哄人開心的情話，喻遐仍將這一刻奉為第一次相信他和姜換的確已經(jīng)在一起了的實感瞬間。

    以前起碼姜換不會說這些。

    而姜換說了，喻遐就無理由地相信。

    車窗留著的一條縫仿佛姜換為他敞開了一點通往自己世界的門，喻遐坐在原地，心緒不受控地飄向遠(yuǎn)方。

    幾千公里外，一百多天前，臨水鎮(zhèn)夏天的雨好像還沒有停。

    喻遐在車?yán)锎蛄藥拙侄砹_斯方塊，遠(yuǎn)程解答了兩個學(xué)生家長在微信上問他的問題，偶爾有別的消息彈出，他一一回復(fù)，心情不能比此刻更好。

    蒲子柳打趣他是不是真談戀愛去了，下午時喻遐還無法確信，這時已經(jīng)能給出答案。

    “嗯嗯。”他附了個從課題組群里存的可愛小狗點頭表情。

    蒲子柳很能給反應(yīng)：“啊！啊！我們建院長得最好看的師弟也名草有主了！痛心！對方必須得是個大帥哥，不然學(xué)姐不答應(yīng)！[刀]”

    喻遐想說出來嚇?biāo)滥悖砻鎱s只能說：“很帥的?！?/br>
    “哈哈當(dāng)然相信你的眼光！”

    喻遐：[笑臉]

    蒲子柳大放厥詞：“畢竟你最喜歡的演員就很帥呀！”

    收到消息輕微震動，他最喜歡的演員就是在這時第二次打開了車門，喻遐嚇了一跳，抬起頭和姜換尷尬對視兩秒。

    夢想照進(jìn)現(xiàn)實，這種感覺無論經(jīng)歷多少次都無法適應(yīng)。

    他把手機(jī)往膝蓋上一蓋：“你結(jié)束了嗎？”

    “結(jié)束了?！苯獡Q疲了，說話時尾音很輕。

    他也坐到了后排，沒有司機(jī)，姜換不打算立刻開車，俯下身趴在喻遐大腿上，單手環(huán)住腰，臉就自然地貼著喻遐的小腹，呼吸和他同步地放緩，一點一點平復(fù)剛才因為拍攝而有些收不回來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