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今輕咳一聲，問：“照片我一看就知道，在咱們學校?！?/br>
    “照片有我，你認出來了，對嗎？”

    被他猜到后袁今再不隱瞞了，直言道：“對?！?/br>
    “大概什么時候能說么？”

    “就去年秋天？冬天？我看梧桐樹葉子都沒掉光。不過你放心，照片沒有拍到臉，就看著挺模糊的。”說起這個，袁今忍俊不禁地說，“你知道嗎？有兩張背景就在碧湖那邊，你跟姜換散步的時候，遠景看著都是顆粒，跟電影海報似的，還特帶氛圍感?！?/br>
    喻遐笑不出來，可他做過心理準備，現(xiàn)在并不十分慌亂。

    “所以那時候你們……”袁今問，“約會？”

    “算是吧?！?/br>
    他“哦”了聲，對喻遐如何認識姜換不太感興趣，可能站在他的角度，喻遐和姜換頂多也就一兩次，這些過去了的都不是重點。

    袁今把自己所聽說的全部告訴了喻遐：“目前來看其實情況還好，只是圈內在傳，姜換沒得罪過什么人，狗仔拍到了多半也是拿去工作室要錢。再說，曝光了也都影響到他嘛，跟你沒關系——以后小心點兒，啊?！?/br>
    “嗯，謝謝?！庇麇诼曇衾锊刂唤z不易察覺的顫抖，“我都明白了?！?/br>
    可他心里遠不如外表看上去鎮(zhèn)定。

    大約袁今只以為他和姜換春風一度糾纏不清，都不投入太多感情，故而不再過度聯(lián)想，那么換一個人呢？換一個人，如果把這些信息全串在一起——

    喻遐最害怕的事似乎即將發(fā)生。

    -

    平京，寒冬臘月的冷空氣如刀子切割開每一絲縫隙。

    三天前，張安妮收到了來自“游心工作室”的郵件，對方作為業(yè)內臭名昭著的狗仔團隊，不同于其他同行喜歡談價錢。他們拍到的緋聞、丑聞，等找上門時就一定會曝光，只是提前告知，讓藝人團隊有個心理準備而已。

    有了上一次u盤事件的預告，張安妮以為沒什么新鮮玩意兒，根本不放在心上。

    但當她打開視頻，看完，出離憤怒地打電話給姜換，命令他立刻改簽航班，不許去東河，第一時間滾到平京來。

    視頻有著清晰的時間線。

    第一段在夏天，《銀河渡口》拍攝期間，姜換站在商務車前和里面聊了兩句天。他再下車時，露出里面一個青年的半邊身體，兩人曖昧地勾過小拇指。

    第二段中，梧桐樹葉金黃，姜換和一個矮了四五公分的男生在東河大學校園里散步，夕陽晚照，湖中水鳥振翅而飛時美得如同油畫。鏡頭晃動兩下，拉近，姜換親昵地捏著男生的衛(wèi)衣帽子蓋住對方腦袋，然后抱了一下。

    第三段則是幾張照片拼接而成的，深冬街景，肩并肩走進某個小區(qū)的兩人。姜換的長發(fā)太顯眼，根本無需辨認五官，而身高、身形則看得出，另個男生與前兩段視頻是同一個。

    他和喻遐，原來比察覺偷拍更早的時候就被盯上了。

    姜換在窗邊抽了半根煙，手指關節(jié)通紅，鼻尖也帶著點緋色。他摁掉煙頭的火，受不了，回到里屋，拿起香水瓶噴了點在手腕內側。

    緩慢揉開淡淡的檸檬草香氣，姜換做好一杯咖啡，走進盡頭的辦公室。

    張安妮面色陰沉，正開著打印機，泄憤般的把附件圖片都打印出來。見姜換進來了，她不由分說抓起一疊a4紙砸向他：

    “你真他媽是一點都不避諱??！”

    姜換不作聲，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弓身一張一張地撿起。

    面對張安妮的憤怒，姜換過了剛開始看視頻的震驚：“我談戀愛而已，這不是什么要殺頭的罪過吧？讓他們曝光，反正人設沒崩。”

    “什么人設？你把這叫‘人設’？”張安妮氣極反笑，“演男同性戀就得搞成真的，你瘋了？親手給別人遞刀子？”

    “我只是覺得很荒謬。”

    張安妮不語。

    姜換拿起一張她剛打印出的紙：“拍得不錯。”

    話音剛落，張安妮黑著臉再次將一堆a4紙摔向地面，雪花似的飛著，盤旋落地，一張正在姜換腳邊。他要去撿，張安妮沉沉地說：“等游心的稿子發(fā)出來，我們馬上否認，說你和這個人沒有實質關系?！?/br>
    “為什么？”姜換看著她，“喻遐是我的男朋友，我不能這么說。”

    “姜換?！?/br>
    張安妮字正腔圓地喊他的全名：“37屆金橄欖獎的提名要出了，你提名最佳男主角，《觸礁》，板上釘釘?shù)氖?。因為這部電影大獲成功，許為水松口不再綁住你的‘優(yōu)先合作機會’，現(xiàn)在我手頭正在談的片約就有3個，都是名導演、名編劇、男一號。再看以后，今年8月緊跟著《銀河渡口》會上映，11月是金玫瑰獎——”

    “嗯，所以呢？”姜換仔細研究照片。

    張安妮見不得他這副樣子，一把拿下，隨后猛地撕成兩半。

    紙張斷裂聲劃破靜謐。

    “姜換你別任性了！”她怒道，“孤兒、被收養(yǎng)、同性戀、不清不白的丑聞、耍大牌……這都是好消息嗎？是人設嗎？我可以幫你擺平一切，但是！你要配合我，支持我的工作！——我們相互理解，好么？”

    姜換抬起手，不太自然地碰了碰眉釘。

    小半年后，一時興起的穿刺傷處只剩下最深處還有遲鈍的痛感。長度在縮減，傷疤在愈合，太叛逆的金屬出現(xiàn)在眉骨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