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來喻慶濤沖進(jìn)火海也是過年時的事，竟然都過去這么久了。

    姜換說那挺好的，你省心了。

    “我還不累，大部分時候都是叔叔嬸嬸在幫忙，他們辛苦多了。”這些話平時說不出口，喻遐在姜換這兒卻很順暢地就表達(dá)出來，“哦對了，上次你不是打了幾萬塊錢給我付醫(yī)療費么？沒用完，多的我到時候還給你?！?/br>
    “不用?！苯獡Q捏捏他的手掌心，“你留著。”

    喻遐說不可以：“一碼歸一碼，你本來借我錢就要用在治療上，現(xiàn)在暫時用不了那么多，我得退給你——喏，給你看我的記賬本?！?/br>
    手機備忘錄里的表格統(tǒng)計認(rèn)真，算得分毫不差，姜換拗不過他只好同意。

    “下次再給。”姜換故意抱怨，“麻煩死了啊?！?/br>
    喻遐偏過頭靠著他肩膀，撒嬌似的蹭過，壓低聲音：“其實這樣更好?！彼麆幼黟ず?，語氣卻變得嚴(yán)肅，是說正事的鄭重，“我突然拿出這么多錢，嬸嬸不是沒懷疑，當(dāng)時用預(yù)支補課費搪塞過去了，她沒多問，不代表就能被我糊弄——她心里清楚，我有事兒瞞著他們，包括這些錢?！?/br>
    風(fēng)聲獵獵，樟樹未落的葉子顫抖著，仿佛一場戰(zhàn)栗。

    臨海，夜晚格外漫長。

    姜換“嗯”了聲，腳步停下。

    他的動作突兀，喻遐也跟著不再往前，詫異地看向姜換。

    “怎么啦?！彼麊?。

    姜換眼中有遲疑的光閃了閃，他試探問：“喻遐，你是不是沒打算告訴家里？”見喻遐一臉懵懂，他不容誤解地補充：

    “我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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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幾天稿再更（滑跪

    第四八章 海洋中心

    “我們在一起的關(guān)系，你是不是沒打算過要說？”

    聞言，喻遐腦內(nèi)轟然作響。

    他全沒思考過姜換會問這件事的可能，在他的印象中，姜換對他們的關(guān)系公開與否向來都是隨意的、無所謂的，更別提被家人知曉。喻遐下意識地認(rèn)為，好像他有沒有打算、會不會告訴，姜換都可以接受。

    難道姜換一直耿耿于懷么？

    尤其在目睹了此前孟嬈、孟妍在家撞破他們的反應(yīng)之后？

    喻遐想著措辭，唯恐讓姜換感覺自己不在乎他：“我——”

    “你不想讓家里知道?！苯獡Q肯定地說。

    他聽上去并不生氣，喻遐莫名就放松了許多，實話實說道：“爺爺奶奶去世以后，我就剩下爸爸、叔叔和嬸嬸了。他們思想傳統(tǒng)，腦子里可能都沒同性戀的概念，現(xiàn)在說了，他們是接受不了的?！?/br>
    “明白了?！苯獡Q說。

    很平淡的反應(yīng)，喻遐看向他，那雙眼睛在燈光的陰影中格外幽深。

    他驀地有片刻失重，形容不出的擔(dān)憂驅(qū)使喻遐拽著姜換的衣服，匆忙解釋：“其實我打算的是慢慢來，可以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試探一下他們的態(tài)度……”

    “不用?！苯獡Q輕柔地打斷，聲音竟有些冷，“沒那個必要。”

    不高興了……嗎？

    他像一張紙被瞬間揉皺了，突然滿心折痕，想說點什么，一張嘴卻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入夜后光線昏沉，頭頂一盞朦朧照明燈讓姜換的輪廓也變得模糊，喻遐伸了伸手，突然不敢去抓住他。

    喻遐思索著，心里急躁，語氣卻因此更小心斟酌：“我是想說可以慢慢來，當(dāng)然我們一起商量。讓他們接受不是完全不能，但需要時間——”

    “不用了?！苯獡Q重復(fù)著，“我也不想讓你為難。”

    分明只有咫尺之遙，喻遐始終抬不起手去試探姜換的溫度，他仿佛被千斤重的磚塊巖石狠狠地拽在原地。

    而姜換可以隨時抽身離開，就像他想來就來。

    他們肩并肩往前走，這時兩個人都停下，連影子中間也裂開手掌寬的縫隙。風(fēng)吹得很亂，四面八方地涌向喻遐，他根基不穩(wěn)，這時邁出一步似乎都要被立刻卷入海洋中心。

    “哦?！庇麇诘偷偷貞?yīng)，又辯解似的，“我其實……我不為難?！?/br>
    “喻遐?！?/br>
    姜換叫他的名字像一句未竟的嘆息。

    鼻腔里輕哼一聲，喻遐剛要轉(zhuǎn)向姜換那側(cè)，立刻被擁入懷抱。熟悉的檸檬草香氣被冬夜凜冽的風(fēng)凍得多了幾分冰涼，臉頰貼在柔軟的羊絨大衣上，溫度也冷。

    但圈著他的兩條手臂用力收緊壓縮身體與身體的距離。

    “喻遐，真心的，不希望讓你為難。”姜換說話時暖熱的呼吸熏著喻遐的耳朵，一片紅，分不清是凍得、熱得還是因為羞赧或?qū)擂巍?/br>
    “你別多想?！?/br>
    樟樹的枝條在風(fēng)中嘩嘩作響，喻遐一時不知作何反應(yīng)。

    被姜換擁抱開始，他的腦子里就忽地空白了，所有雜亂無章的畫面、梳理不清的字句都按下一鍵刪除，干干凈凈的，什么也沒有。這種空白前所未有地長久持續(xù)，喻遐睜著眼，覺得自己好像不應(yīng)該在這里一樣茫然。

    姜換在安慰他，哄他，試圖讓他理解自己的情緒和意思。這是獨一份的待遇，喻遐的最佳表現(xiàn)理應(yīng)是高興，告訴姜換“知道了”，然后他們當(dāng)做今天沒發(fā)生過“要不要把關(guān)系告訴喻遐的家人”的討論。

    但他說不出口半個字，強烈的直覺暗示著他不應(yīng)該是這樣。

    姜換受了刺激，才突然提起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