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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炎是其中一個流民帥。中原大亂后,他帶領家族部曲渡江,屯據(jù)豫州興湖,過了兩代,蕭炎之孫病故。蕭氏內部經過一番斗爭,大權落于一個名喚蕭翊的外室之子手中。 族中嫡系子孫忿忿不平,想尋機奪權,奈何家族在蕭翊掌權后,真如一個道士所言——此子命福非輕,蕭氏門庭將顯。蕭翊威望愈高,希望渺茫,只能放棄。 在蕭翊的帶領下,蕭氏聲望漸顯,日益壯大。 永和三年,北狄西涼舉兵南下,蕭翊響應朝廷詔令,援助豫州軍。 流民帥蕭翊智勇雙全,上兵伐謀,極得鎮(zhèn)北將軍劉俞的倚重。此次亥水之戰(zhàn),蕭翊為劉俞出謀劃策,親自帶兵上陣廝殺,為戰(zhàn)爭的勝利發(fā)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薛統(tǒng)領任韋恪將軍屬吏時,常聽長官夸耀蕭翊。 “蕭將軍善謀善斷,大晉若是有此良將,國安矣,可惜……”可惜他是流民帥,注定要受朝廷忌憚。 司馬妍在隊伍后方,向薛將軍詢問蕭將軍的來歷,最后聽他如此感慨。 她想起一年前途經興湖,發(fā)現(xiàn)興湖被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yè),絲毫不見周邊郡縣的衰敗離亂之相。 一問才知,是蕭氏部曲的功勞。 蕭氏那幾年收復了周邊大大小小的塢堡,不讓其作亂,亦協(xié)助官府治理。民眾不活在動亂之中,安事生產,城池興盛,漸成中心。 這樣一個人,造福于民,有功于社稷……如今被朝廷征召入朝為官。 朝廷會給他什么官? 司馬妍望著漠漠荒野想。 “你們說的蕭將軍,是前面那個?”被捆綁在馬車上的小土匪聽到他們討論,伸出頭,激動道。 “怎么?”司馬妍看向他。 “聽叔伯說,蕭將軍神勇無匹,屢戰(zhàn)屢勝,說是戰(zhàn)神都不為過,亥水之戰(zhàn)能勝,他居功至偉。既能打退蠻族,守住大晉江山,又帶著興湖百姓過上好日子, 蕭將軍真是個厲害的好人啊?!毙⊥练肆w慕道,“若我生在興湖就好了。” 司馬妍沉默,父皇想做卻沒能做到的事,蕭將軍做到了。 正說著,一名甲士騎馬過來?!扒胺接幸惶庴A舍,公主可要在那落腳?” 司馬妍看著昏黃天色,說:“好。” 驛舍在村落里,到地,一行人受到村里正的盛情款待。 飯畢,司馬妍和蕭將軍等人到驛舍歇息,甲士在村外圍駐扎。 入夜,司馬妍合衣上榻。漏壺滴答,時間一點點過去,她怎么也睡不著,腦子里一會是白天的驚險一瞬,一會是這兩年游歷的種種,無數(shù)畫面閃過,最后定格在父皇大行的那一刻。 司馬妍睜開眼,望向窗外,鄉(xiāng)野的天空,星辰格外璀璨,田壟廣闊,望不到邊際。 皇宮和建康城里是看不到這樣的景象的。建筑太精致,太密集,抬起頭只能看到小小天空。 建康城的人看不到外邊,看不到流離百姓,看不到中原失地。他們只看到自己,自己的家族,自己家族的地位。 而父皇啊…… 她輕嘆一聲,起身披了件斗篷出去。 綠綺聽到動靜,睜眼見司馬妍穿衣,跟著起身。 “我出去散散心,你不用跟來?!?/br> 第6章 由于前朝宗室權利過大,致使皇室cao戈,刀劍相向,引發(fā)八王之亂。 到今朝,為了防止宗室亂政,開國伊始,門閥士族便致力于壓制宗室,不讓宗王離京就藩。 而皇帝要么體弱多病,沒掌幾年權,年紀輕輕便去了,要么年幼繼位,無法親理朝政。 門閥士族一直牢牢把持朝綱。 先帝因其兄長壯年薨逝,膝下無子,便在士族的支持下,兄終弟及,登上皇位。 皇族弱勢,開國起,為了江山穩(wěn)定,不斷平衡各大士族勢力,數(shù)十年,皇族一直在平衡,從未為集權做出努力,這是皇族與士族為了共存,形成的默契。 先帝打破了默契,他不想再像祖輩們那樣沉迷酒色,碌碌一生,于是大力提拔二等士族以及寒族,不僅在朝中重用他們,還將他們安插在各州的重要戰(zhàn)略要地。 初時皇帝不敢觸士族們的鋒芒,只敢安插人手在一些不重要的職位上,大族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后來皇帝野心漸顯,士族們覺得不能任由其發(fā)展下去,開始與皇帝爭斗。 先帝還是cao之過急,在自己羽翼未豐的情況下,派尹笠繼任荊州刺史,此舉惹惱了眾士族。 一月后,曾擔任尹笠長官的楊虞文揭發(fā)尹笠謀亂,將尹笠通敵的書信呈送御前,先帝不得已“震怒”,罷免賜死尹笠,并將尹氏一家抄家流放。 之后,仿佛一個信號,先帝安插到各地的人紛紛因各種原因革職。 先帝多年努力付之一炬,心灰意冷之下,亦跟他的先輩們一樣,沉迷修道,在其統(tǒng)治晚期再也不過問朝政。 司馬妍幼時,時常見她的父皇站在宮闕外,向西凝視。 她梳著雙丫髻,攀上欄桿,看了看外邊,又看向父皇,奶聲奶氣地問:“阿耶,你在看什么?” 先皇未答,總嘆息一聲,抱起她回西堂。 后來,她知道,那是她先祖的居處,洛陽。 驛舍的屋檐掛著一溜燈籠,蠟燭燃燒,照亮薄紙,紅光織成一片,司馬妍扶欄桿,抬頭看天上星河,心中悶澀舒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