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芝的目光有些游移不定，似乎在掩飾什么，但她沒有矢口否認:“是有這回事，但是具體時間我也記不清了?！?/br>
    方圓拿出從醫(yī)院打印的就診記錄單遞給雅芝，上面的時間清清楚楚。

    “方警官你到底想要問我什么呢？”

    “雅芝女士還記得我從你家里帶走的那個藥瓶吧，那是你丈夫平時服用的降糖藥?！?/br>
    雅芝點點頭沒有說話，她預(yù)感到方圓接下來要說什么。

    “那個藥瓶中發(fā)現(xiàn)了一顆巴比妥類藥物，哦，其實也就是我們平常說的安眠藥啦。我很好奇，一瓶降糖藥里為什么會出現(xiàn)一顆安眠藥呢，雅芝女士有沒有什么想說的呢？”

    雅芝突然抬起頭，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道:“我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因為這件事我專門咨詢過醫(yī)生，醫(yī)生告訴我降糖藥不能一次性吃得過多，否則容易導(dǎo)致低血糖血癥的發(fā)生，換句話說容易引起頭暈。之前你也告訴過我你丈夫服藥的時間和次數(shù)，到你丈夫出事那天，瓶子里應(yīng)該還有22粒藥才對?！?/br>
    “你的意思是數(shù)目對不上嗎？”雅芝眼神里透出疑惑。

    “那倒不是，剛剛我也說了，數(shù)目是對的，只是里面多了一粒安眠藥，這本不屬于那個藥瓶，說明你丈夫出事那天晚上多服用了一粒降糖藥，但是他自己應(yīng)該不會亂吃藥吧?！?/br>
    雅芝這才明白方圓的真正意圖，原來他是懷疑自己用某種方式讓丈夫過量服用了降糖藥，從而導(dǎo)致低血糖癥狀。

    “這么說方警官認為我是嫌疑人了。”雅芝無奈地笑了笑，道:“說實話，到底是誰動了藥瓶，我也不知道，不過總不能因為這個就懷疑我吧，再說我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雅芝女士請冷靜一下，這只是我的推斷，并不能直接證明和你有關(guān)?！?/br>
    事實上方圓的確心存困惑，就算是雅芝在藥物上動了手腳，他丈夫因為過量服用降糖藥而出現(xiàn)頭暈癥狀，可她是怎么知道藥物作用的時間呢？沒有達到或者超出藥物作用的時間都不會影響駕駛，除非她咨詢過醫(yī)生或者說在網(wǎng)絡(luò)上查看過相關(guān)的資料。另外一個疑問是，如果一切是雅芝所為，她為什么不直接將藥品清理掉，而是在里面混入安眠藥讓警方發(fā)現(xiàn)呢？這不是自露馬腳嗎？

    他并沒有足夠的證據(jù)指控雅芝，只好讓她先回去。他坐在警局大廳里沉默不語，腦子里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是雅芝離開警局時向他提出的請求。

    “方警官，關(guān)于我丈夫車禍身亡這件案子也過去不少時間了，你說會不會根本就是一起單純的車禍?！毖胖サ难凵裢蝗蛔兊明龅饋?“我的意思是你們有沒有足夠的證據(jù)證明是兇殺呢？你別誤會，我之所以這么說主要是為了我兒子，我不想他過早地在心里留下陰影，畢竟車禍時有發(fā)生，這樣我可以和洋洋解釋，他心里也能接受，但如果是兇殺案，那影響就大了去了。”

    “雅芝女士，我很清楚你的訴求，不過這件案子疑點很多，而且你不是報案人，當(dāng)然也是不能輕易撤案的?！?/br>
    雅芝前后截然相反的態(tài)度讓方圓疑惑重重，難道事實真的像她說的那樣，只是為了照顧兒子的心理健康？

    第21章

    吃過中t?飯，方圓倚靠在窗戶外吹風(fēng)，柔柔的陽光打在他原本就古銅色的臉上顯得更加溫潤細膩。他現(xiàn)在特別想來一杯熱茶或者一杯雞尾酒也行。

    回到辦公室，看到刑警小周正在聚精會神地整理案件資料。這段時間大家都很忙碌，局里大案難斷，小案不斷，小周雖然來局里時間不算長，不過現(xiàn)在人手緊缺，因此也給他分配了不少任務(wù)。高強度的工作下讓原本精神矍鑠的他看起來比之前要憔悴不少，他這個做師傅的也沒有好好慰問一下，說起來心里還真有點過意不去。

    小周看到方圓朝他走過來，仍舊是一臉微笑不知道疲倦的樣子。方圓似乎從他身上看到自己以前的影子。

    “怎么樣，這段時間天天加班，女朋友指定抱怨了吧?！狈綀A用開玩笑的口吻問道。

    “老大，還是你了解我啊，不過干咱們這一行的有時候沒辦法面面俱到，選擇工作就會虧欠家人和朋友，不過每次案子偵破都會有一種成就感?！?/br>
    “好樣的，舍小家為大家嘛，等手頭的案子結(jié)了，我請你吃大餐?！?/br>
    小周樂呵呵道:“嘿嘿，案子結(jié)了你不得請?zhí)K眉姐吃飯嗎，她最近可沒少忙活，我呀就不跟著摻和了?！?/br>
    方圓笑笑沒有搭話，坐下來幫小周一起整理資料。

    “老大，和你說件事情，我覺得你可真是太神了，上次你讓我去檢查林棟的車子，你猜怎么著，我在車子的方向盤上采集到幾枚指紋，有一枚指紋經(jīng)過比對確定是林棟本人的，還有一枚指紋我輸入了指紋庫，竟然意外找到了指紋的主人?！毙≈芤贿呎硪贿厖R報。

    方圓眉頭一皺，道:“哦？是什么情況？”

    “他叫張明，是個街頭混混?！?/br>
    “這么說他有前科了？”

    “沒錯，三年前他參加過一起超市盜竊案，當(dāng)時是東陽分局辦理的，沒想到剛從牢里出來現(xiàn)在又露頭了。他的身份信息我已經(jīng)打印下來了，你可以看看。另外局里已經(jīng)派人去調(diào)查了，我估計很快就能落網(wǎng)?！?/br>
    “好，干得不錯，那我們就等等看吧，心急吃不了熱豆腐?！?/br>
    方圓泡了杯綠茶，仔細翻看著犯案人的信息。張明目前在一家代駕公司上班，已經(jīng)干了半年多了。他心想張明和雅芝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呢？

    下午四點半，方圓從檔案室回來，看到局里吵吵嚷嚷的，他遠遠看著幾個同事帶回來一個人，看相貌應(yīng)該就是小周說的那個盜竊犯張明。

    張明看起來五大三粗，面相兇狠，穿戴很是普通，可能是虛榮心作祟，他的手上戴著一塊象征上層人士的手表。他被押到局里的時候目光躲閃，足以看出他在掩飾內(nèi)心的慌張，嘴里罵罵咧咧個不停。

    “我說你們怎么回事啊，無憑無據(jù)的抓我干嘛，我還得上班呢，不上班你們給開工資嗎？”張明怒氣沖沖的吐槽。

    方圓徑直走過去，問了一個小警員:“什么情況？”

    “圓兒哥，是周警官讓我們?nèi)プサ?，說有可能是盜竊案嫌疑犯，我們趕緊核實后給帶回來了。”

    “什么盜竊犯，我說你們沒證據(jù)別瞎說啊，我可是老實本分的人，這要是讓親戚朋友知道了我這臉往哪里擱？你們是當(dāng)官的不嫌事大，要是抓錯了人我要告你們的！”

    方圓先是看了眼旁邊的小警員，道:“你們是不是沒有走既定程序，直接將人拉來了？”

    小警員聽后撓撓頭，支支吾吾半天不說話，方圓看到這里心里就有底了。

    “你們剛來局里還有很多東西要學(xué)習(xí)，不懂的就要請教前輩，做我們這一行的最忌諱的就是暴力執(zhí)法了。”

    “不是圓兒哥，是因為他不老實，一開始我們也好好說來著，他就是不配合我們調(diào)查，我們這才……”

    “行了行了，這是你們沒有處理好警民關(guān)系，每個人寫兩千字檢討?！?/br>
    “要我說還得是這位警官有素質(zhì)?！睆埫餍蚜诵驯亲永浜吡艘宦?，看著方圓道:“你是這里的頭兒吧，你可得好好管管你的下屬，哪有這么粗暴蠻橫的！”

    方圓接了一杯溫水放在張明面前，不緩不慢道:“張先生，不好意思，有什么事和我說就行了。”

    張明怒氣未消，漲紅著臉道:“我說你們能不能搞清楚情況啊，不分青紅皂白就抓人，誰給你們的權(quán)利，難道官老爺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張先生，你真是誤會了，我們并沒有說你一定是盜竊犯，讓你過來的目的是協(xié)助警方調(diào)查，希望你能配合一下?！?/br>
    “這還差不多，要問就快點吧，我還有事情呢?！睆埫饕荒樀牟荒蜔?，但似乎又看出了點端倪，主動攤牌道:“我說警官，林先生家失竊真的和我沒關(guān)系啊，我只是個普通的代駕，公司有硬性規(guī)定的，偷竊這種事情要是做了，被公司知道我的工作可就玩玩兒了?！?/br>
    “張先生，你想得太嚴重了，只是正常的調(diào)查流程。”方圓心想這人脾氣還不小，硬的來還真不行，只能來軟的。他不緊不慢道:“那天晚上是誰讓你來接林先生的？”

    張明可能是煙癮犯了，他向方圓要了一根煙，點燃后深深吸了一口，一臉滿足道:“她叫雅芝，其實我和她是老同學(xué)，以前關(guān)系還不錯。”

    “是這樣啊，所以說那天晚上是雅芝直接通過電話聯(lián)系你的，對么？”

    “沒錯啊，小的代駕公司沒有開發(fā)專門的app，很多時候都是通過電話接單?！?/br>
    “雅芝在電話里有沒有交代你什么？”

    “這個并沒有，她只是讓我過去送一個人，還開玩笑說是照顧老同學(xué)生意?！睆埫鞫读硕稛熁?，可能是煙味太過濃烈，他劇烈的嗆咳起來。

    “張先生，當(dāng)天晚上你送林先生回家，有去過林先生家里嗎？”方圓的視線一直沒有移開張明的臉部，有種無形的威懾力。

    “進去過啊，當(dāng)時林先生醉酒的厲害，連路都走不穩(wěn)了，如果我不送他上去，他自己恐怕連門都找不到，按說代駕并不包含這項服務(wù)的，不過雅芝女士交代了這是她的朋友，讓我照顧一下，老同學(xué)這個面子總得給吧，所以我就將他送回去了，反正也是舉手之勞，怎么，這有什么問題嗎？”張明不明所以地望著方圓。

    “這當(dāng)然沒問題了?！狈綀A停頓了一會兒，接著道:“林先生家失竊的詳細過程你也聽說了吧。”

    “哼，你手下那些警員已經(jīng)盤問過我一遍了，怎么，你還想再問一遍嗎？真是搞不懂，我只是那天晚上送林先生回家而已，我怎么知道他家里的東西是誰拿走的！”

    “張先生不要激動，我給你看一段視頻吧。”

    方圓讓小周將當(dāng)天晚上拷貝回來的監(jiān)控畫面擺到張明面前，他倒也沒有抵賴，很大方的承認畫面中的人正是自己。

    “當(dāng)時您和林先生是晚上九點三十四分進入單元門的，畫面最后顯示你是九點五十三分才走出來，這期間有將近20分鐘的時間，你將林先生送回家到出來用不了這么長時間吧?！狈綀A提出心中的疑問。

    張明頓時不知道怎么解釋，有點急紅了眼道:“這能說明什么呢，我手腳慢，再說扶著一個醉漢本來就不方便，耽擱了一下也很正常吧。再說你懷疑我偷竊了林先生的財物，監(jiān)控里我可是兩手空空的出來的?！?/br>
    “錢包手表你都可以放在口袋里，至于電腦嘛……”

    “對呀，你自己也說了，電腦可不算是個小物件吧?！睆埫飨袷倾@到了空子一般拔高了音調(diào)。

    方圓眼睛瞇了一會兒，這是他專注思考時的標(biāo)志性動作。張明的回答看起來合情合理，不過時間地點太過巧合，他的嫌疑依然很大。

    方圓也沒有歇著，他聯(lián)系了林棟，說有事情需要去他家里調(diào)查一下，林棟也很配合，馬上丟下了手頭的工作，他們約好下午五點半見面。

    第22章

    方圓吃過飯就開著車來到林棟的小區(qū)。這里是一處老舊小區(qū)，設(shè)施不是很齊全，周邊有很多蒼蠅館子和零零散散的小攤位。幾個門衛(wèi)大叔正在抽煙閑談，感覺就是個擺設(shè)，人員進出根本沒有人管。

    方圓在小區(qū)周圍溜達了一會兒，然后朝林棟家的單元樓走去。

    林棟家的門半掩著，他隱約聽到屋里傳來燒水的聲音。他走上前輕輕敲了敲門，道:“林先生在嗎，我是方警官。”

    “哦，方警官你進來吧，我等你很久了，對了，不用換鞋?！?/br>
    方圓緩緩?fù)崎_門，屋子里打掃的很干凈，空氣里有股淡淡的花香味，他瞥了一眼陽臺，上面擺放著各種各樣的花盆，大部分花卉已經(jīng)枯萎，角落里幾株蟹爪蘭和海棠花卻開的正盛。林棟正半蹲著給花澆水。

    “林先生真是個熱愛生活的人吶?！狈綀A很欣賞能把家里收拾得干凈利落的人，心里發(fā)出由衷地t?贊嘆。

    “哈哈，這沒什么，只是閑著無聊罷了。”林棟放下手里的活，道:“方警官一個人來的？”

    “是的，我來看看屋子里有沒有錯漏的線索?！?/br>
    “哦，那您盡管看好了，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喊我?！绷謼澣允呛芸蜌?，他一邊給方圓倒水，一邊道:“如果實在找不到也沒關(guān)系啦，反正也沒有丟失特別重要的東西，不必要為此浪費太多時間。”

    “哪里的話，分內(nèi)之事?！狈綀A嘴上雖然這樣說著，心里還是想著“視頻”的事情，其實這才是他想盡辦法要找到失竊電腦的原因。

    兩人如此閑聊了一會兒，林棟又去忙著自己的事情去了。方圓觀察了一下屋子的四周，家具擺放得很整齊，從這些都能看出來林棟是個執(zhí)行力很強的人，這在職場上很有優(yōu)勢。

    他特意檢查了房子的門窗，以前的老舊小區(qū)安裝防盜窗的很少，林棟家的窗戶防盜措施做得很好，現(xiàn)場和小周匯報的情況差不多，窗戶內(nèi)外都沒有毀壞的痕跡。

    他想了想，不對呀，一開始他懷疑盜竊犯偷走電腦會從窗戶扔出去，這樣可以避開攝像頭，然后找準時機折返回去，再將電腦拿走?？墒菑默F(xiàn)場情況來看，這個推測顯然不成立。

    會不會是電腦根本沒有帶出去呢？還是說這里有其他出口？方圓沒有死心，他走出屋子，發(fā)現(xiàn)這棟樓是一梯兩戶的房型，都是邊戶，中間有一條連廊，連廊外面有一扇朝外開的窗戶可以打開。他這次是有備而來，為了尋找相關(guān)指紋，他特意準備了化學(xué)試劑，對著窗戶噴了幾下，幾分鐘后果然看到幾枚錯落的指紋痕跡。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他跑到一樓，找到窗戶正對的位置，他發(fā)現(xiàn)綠化草坪上有明顯被重物砸擊打的痕跡，他拍了幾張照片，沒來得及和林棟打招呼就直奔局里去了。

    經(jīng)過一番驗證發(fā)現(xiàn)方圓采集回來的指紋有兩枚屬于張明，加上草坪上的痕跡，進一步驗證了他的猜想，張明將電腦從連廊的窗戶扔了下去，等出了單元門隨后才將電腦帶出去的。

    面對諸多的證據(jù)，張明可能覺得隱瞞不住了，開始有松口的跡象。他大概也知道有句話叫“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意思。

    “方警官，你也知道最近經(jīng)濟不景氣，很多小公司資金周轉(zhuǎn)困難，都面臨倒閉的困境，不瞞你說，我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有發(fā)工資了，房租和生活費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張明意味深長的嘆了口氣。

    “這么說你是因為缺錢才實施盜竊的？不是因為別的原因？”

    “哪還有什么其他原因，我老實交代了吧，這些東西的確是我拿的?！?/br>
    “東西呢？”

    “錢包里的現(xiàn)金我花了，手機和電腦我去二手市場換了錢。”他不假思索地說出這句話。

    “在哪里換的？”

    “就在農(nóng)貿(mào)市場那塊兒，那里有很多小攤位，有賣古玩的，還有收二手電子產(chǎn)品的，不過具體是找誰換的我記不清了，因為攤位是流動的，我也沒太在意對方的長相，誰出價高就賣給誰?！?/br>
    “怎么一問你關(guān)鍵問題你就含糊其辭。”

    “我說的都是真的呀警官，不信你可以去問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