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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阮爹身形壯實,那衣服又太大了,少年身材清瘦,穿起來松松垮垮,路上顛簸,時常露出兩根明顯的鎖骨和染血的胸口,他脖頸修長,灰漬下的膚色冷白,鼓起的喉結(jié)旁有著一顆紅痣。 阮呦偶爾目光觸及到那方,有些臉紅心跳。 她有些不自在偏過頭,喂藥的時候,羞紅了臉盡量躲避視線觸及那兩根好看的鎖骨。 少年傷得太重了,即使阮二叔費盡全力救治也不能保證他能活下去,他身體的溫度持續(xù)升高,溫度燙得驚人。 他就好像睡熟了一樣,長長的眉頭微微皺起,長而密的睫毛微顫著,阮呦知道,他此刻并不舒服。 可她除了熬藥喂藥,別的也做不了。 阮呦猶豫了一瞬,從包袱里取出針線來。 — 陸長寅手指動了動,昏昏噩噩好幾日后竟然清醒了些,他頭疼欲裂,感受到冰涼涼的手指頭在自己身上輕輕掠過。 有人在觸碰他的身體。 他驀地掙脫開黑暗,就對上一雙溫柔的杏眸,杏眸的主人似受了驚嚇,如小鹿一般驚慌,眼睛主人的指尖微顫一下,又朝著自己露出個怯生生的笑,白皙的耳尖透著漂亮的粉色。 “你醒啦?!比钸厦蛑剑瓜旅佳?,軟聲道,“你別動,還有兩針就好了?!?/br> 話說這樣說,她的手卻微微抖起來,還是個云英未嫁的姑娘,這樣給陌生男人縫衣裳有些出格了。 且少年那雙黝黑的眼睛冷冰冰的,隔閡著一層厚厚的堅冰,透著大大的拒人千里,她不敢與他對視。 阮呦心底有點怕他。 陸長寅意識清醒了些,頭腦卻還是鈍疼,身上也不能動彈,他仰著頭,刺目的陽光從層層疊加的枝丫照射下來,在他臉上鍍薄薄一層金色的光。 狹長的眼睛半闔半開,看清了眼前嬌俏的女子,半晌才喉嚨干啞地“嗯”了一聲。 不是夢。 他被人救了。 因為沒帶小剪子,阮呦只得埋下頭咬斷線尾,陸長寅身子微僵,一時分不清胸口處熱熱的感覺是陽光還是她的呼吸。 阮呦將針線仔細(xì)收好,又連忙揭開竹筒給他喂水,“喝點水吧。”她聽見他聲音啞了。 陸長寅瞥見她唇瓣干得發(fā)白,只喝了兩口就沒再喝,就算這段時間他陷入昏迷了,也能斷斷續(xù)續(xù)聽見她們的話。 他知道眼下的處境有多艱難,水就是活命的東西,比金銀要珍貴。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聲音軟軟的,見他沒再喝水,自己舔了舔干燥的唇,寶貝地將竹筒收起來,她似打算走,又退了幾步回來,細(xì)聲細(xì)氣地問道。 那小貓般的聲音像生怕驚擾了他。 阮呦踮著腳尖,她該稱呼他什么? 她抬眸看去,少年神色微怔,虛弱地抿著泛白的唇,漆黑的雙眸微闔著,目光盯著晴空萬里的天際,瞳仁空洞,滑過阮呦看不懂的情緒。 阮呦以為他還虛弱著沒力氣說話,有些懊惱自己太粗心,歉意地紅了臉,小聲道,“你、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給你熬藥。” 她落荒而逃地轉(zhuǎn)過身。 “阿奴?!鄙砗髠鱽聿淮蟛恍〉穆曇簦暰€有些啞,似漫不經(jīng)心。 阮呦停住腳步,回過頭,看著他懶懶地靠在板車上,神色厭厭的,好似精疲力盡。 他吐出那兩個字,忽然輕笑一聲,似在嘲諷,似無奈。 陸長寅的意識又有些模糊,喉嚨涌出腥甜,他已經(jīng)不是那個天之驕子陸長寅了,陸家傾覆,他也不配再用那個名字。 現(xiàn)在的他是奴隸。 阿奴,就是他的名字。 陸長寅眉梢悄悄染上戾氣,茍且偷生受盡屈辱又如何,他活下來了不是嗎? 活下來了,就是好事,他還在,陸家就會在。 阮呦先是愣了一會,黑珍珠一般的漂亮眼睛呆呆的,反應(yīng)過來后才彎了彎眸,抿唇輕笑,喚了一聲,“阿奴哥哥?!?/br> 那聲音輕輕的,甜又軟。 竟奇跡般地掃平了他心中驟然生起的戾氣。 陸長寅怔了怔,闔上眼睛輕輕應(yīng)了一聲。 “嗯。”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出場~ 第3章 她在哭 阮家出來得晚,這一路上走走停停就更是落后了一大截,路上只偶爾能看見一兩隊結(jié)伴而行的陌生面孔過去。 他們腳程太慢,生生將三天可以走完的路程拖成七天,帶出來的干糧也消耗了許多,這樣下去要到汴城,遙遙無期。 地表被烈日灼燒得發(fā)燙,腳踩在地上亦覺得腳心正被地面炙烤著,阮呦舔了舔干燥的唇瓣,頭被曬得有些昏沉沉的,她蹲在臨時用石頭砌的小灶旁熬藥,等到竹筒里冒出縷縷白霧的時候,她才熄了火,用帕子包裹著取過竹筒。 哥哥他們都去找吃的了,照顧阿奴哥哥的擔(dān)子就落在她身上,雖然阮雲(yún)極力不贊成自家寶貝meimei跟外男接觸過多,但大家都騰不開手得多找些吃的才行,也只有悶氣地離開。 這些天阮呦同陸長寅接觸得多,雖然他時昏迷時清醒,偶爾能夠搭上幾句話,阮呦已經(jīng)沒有最初那般害羞了。 她捧著竹筒走到陸長寅的身邊,“阿奴哥哥,該吃藥了?!?/br> 陸長寅身子不能動彈,她便用手肘輕輕枕著他的頭給他喂藥,只是好久沒有凈身,身上的衣裳傳來一陣讓人窒息的酸味,阮呦有些難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