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幾秒，談情還沒動，祝漣真終于耐不住性子：“滾?！?/br>
    第52章 湯

    轉(zhuǎn)天早上, 《天氣真好》迎來了改版后的第一期。電臺節(jié)目通常不會有太長的壽命，但導(dǎo)播已經(jīng)在這里工作六七年了，期間從未遇到過收聽率造成的停播危機, 這都是靠談情作為主持人吸引到的人氣。

    工作之前, 談情先坐著喝咖啡看材料，節(jié)目時長從今天起由原先的半小時延長到了四十五分鐘, 因此多了幾個新環(huán)節(jié), 偶爾需要他親自邀請嘉賓到場。

    “一定要先聯(lián)線隊友嗎？”談情抿了口咖啡, 抬眼注視著導(dǎo)播, “這么早的時間，我估計他們都沒睡醒呢?！?/br>
    導(dǎo)播解釋道：“畢竟是第一次聯(lián)絡(luò)嘉賓，如果你先想到其他人，外面又會傳你們隊內(nèi)關(guān)系不和了?！?/br>
    談情點點頭, 戴上監(jiān)聽耳機，等待導(dǎo)播的倒計時指令。短暫的音樂后，他字正腔圓地念出開場白：“聽眾朋友們早上好，現(xiàn)在是北京時間上午七點整，歡迎收聽——”

    ……

    今早的天氣并不是很好。

    祝漣真精神活躍一整夜, 當(dāng)窗簾外透出暗淡的光芒時他才合眼睡著, 可惜沒休息多久, 就被枕邊的手機振動吵醒了。他迷糊著接通來電，聽對方聲音是個普通話標(biāo)準(zhǔn)的女人，一上來跟自己熟絡(luò)地打招呼：“正在睡覺吧？”

    祝漣真沒回答，那人又說：“如果不方便接電話，現(xiàn)在掛斷也行?！?/br>
    “哪位？”祝漣真沒聽出來。

    “你反應(yīng)力這么慢嗎，”對方輕笑一聲，“還是說對我沒那么熟？”

    “……??？”祝漣真皺起眉。在他的交際圈內(nèi), 熟悉的女性通常是三十歲以上的工作人員，而年輕的女性朋友都僅限在練舞室交流，私下知道這個手機號的熟人完全數(shù)得過來，況且現(xiàn)在通話的人嗓音從未在祝漣真記憶里出現(xiàn)過。

    難道又是粉絲搞到了他號碼？祝漣真心里一驚，忽然睜開眼。

    那女聲又響起：“因為現(xiàn)在不到七點半，我猜你還在睡，本來不想打擾你的——”

    祝漣真仔細聽，注意到她說話時摻雜著一絲電流音，像是某種設(shè)備干擾。他恍然明白過來：“哪個啊，你開變聲器了？”

    回應(yīng)他的只有一聲輕笑。

    祝漣真松口氣，這下認(rèn)定是熟人作案，不慌不忙問：“我這個號碼是我自己給你的嗎？”

    對方依然開著變聲器：“當(dāng)然?！?/br>
    “噢……我看看通訊錄?！弊i真打開免提，翻找手機聯(lián)絡(luò)人，“給點提示，你是做幕后的還是跳舞的？”

    那人反問：“不能是藝人嗎？”

    一下子縮小到精確范圍，祝漣真思維稍微清晰了點，存在他手機里的藝人號碼也就十來個，其中大半都不可能玩這種整人把戲?？墒Ｏ碌娜苏f話語氣都有個人特色，沒這么難辨認(rèn)。

    祝漣真含糊道：“我是不是根本沒存你電話啊……”

    “還有這種情況？”

    “嗯，有的人我平時不想理，但還是得給對方留個聯(lián)系方式?！弊i真說，“比如你和koty?！?/br>
    電話另一端安靜片刻，微弱的電流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男人沉穩(wěn)的聲線：“祝漣真?！?/br>
    祝漣真長嘆一口氣，開著免提把手機撂倒枕邊，重新閉上眼，“故意挑我睡著的時候sao擾我是吧？滾?！?/br>
    談情道：“不好意思，因為節(jié)目時間有限，再換人已經(jīng)來不及了?！?/br>
    祝漣真猛然想起今天是周一，早晨有談情的電臺，都怪他熬夜太久，大腦一時容易忘事，“現(xiàn)在正在播嗎？”

    談情：“嗯，剛才說的話都播出去了?！?/br>
    祝漣真猛然睜開眼，清清嗓子拿起電話放到耳邊，說：“觀眾朋友們早上好。”

    談情：“是聽眾。”

    祝漣真語調(diào)很不自在：“你干嘛工作時間給我打電話啊……”

    談情笑道：“今天多了邀請嘉賓的欄目。因為可能是第一位來到現(xiàn)場的朋友，所以我覺得先找成員們比較好?！?/br>
    想到現(xiàn)在是直播，祝漣真說話十分謹(jǐn)慎，“其他人你找過了嗎？”

    “還沒有，你是第一個。”談情告訴他，“而且我不打算再找別人了。”

    之后的提問談情全按照臺本寫好的講，祝漣真雖頭腦昏沉，但還是努力維持著積極的態(tài)度回應(yīng)，兩人完全切換到工作模式，不帶任何私人情緒。

    祝漣真注意到今天的談情有種疏離感，不知是不是刻意為之，每次需要稱呼自己時都是連名帶姓地叫“祝漣真”，在他聽來有點別扭。

    這場突如其來的聯(lián)線結(jié)束后，祝漣真徹底睡不著了，馬上打開之前阿緒提供給他的微博小號。

    果然，首頁的粉絲已經(jīng)炸開鍋，有一部分興高采烈直呼“普天同慶”，另一部分黯然神傷哀嘆“如夢初醒”，剩下的人則不以為意地表示“大驚小怪”。她們交流方式運用大量的拼音縮寫和暗號，祝漣真對此一知半解。

    不過沒多久，就有娛樂營銷號發(fā)布了完整的經(jīng)過——

    [明星翻車現(xiàn)場]：這算直播事故嗎？談情今早電臺節(jié)目里連麥祝漣真，結(jié)果祝漣真態(tài)度煩躁反感，不僅完全沒聽出談情的聲音，還表示根本沒存他的電話！說好的“情真意切”呢，倆人私下好像也不是很熟嘛，你們怎么看？[吃瓜]

    [看你媽，恰爛錢的營銷號帶節(jié)奏不得好死。]

    [態(tài)度煩躁是因為起床氣，說明聯(lián)線不是劇本安排；完全沒聽出聲音是因為談情故意開了變聲器，m這能聽出個鬼啊你趕kpi能不能走點心？沒存電話不是開玩笑嗎，你聾??！]

    [笑看評論里瘋狗cp粉惱羞成怒亂咬人，本來就是營業(yè)cp，今天沒演好暴露了實際關(guān)系一般般的事實，這不是直播事故還能是什么？]

    [談情關(guān)變聲器后趕緊提醒祝漣真這是直播，然后倆人語氣就突然變得很親切了。在這之前祝漣真以為就是私下打電話，態(tài)度明顯不耐煩還說是sao擾，你們認(rèn)真聽聽他那語氣，這是朋友還是仇人？自然流露足夠說明點問題吧。]

    [只有我覺得這是糖嗎……因為祝漣真早就把談情號碼背下來了所以不用存吧。]

    [？強行覺得。]

    [笑死，qzg又在腦內(nèi)造糖精神勝利法了。]

    [他們確實人前營業(yè)人后關(guān)系一般啊，有什么不能承認(rèn)的，我就喜歡嗑人工糖不行嗎？]

    [虛情假意虛情假意。]

    ……

    祝漣真感覺額頭血管突突直跳，他丟開手機一頭栽倒在床上。

    這種小事也只有粉絲會在意，出了飯圈沒人關(guān)注，但粉絲群體畢竟也是由無數(shù)個體組成，不同立場的人一直水火不容針鋒相對，尤其在“情真”cp的事情上她們向來容易大動干戈?，F(xiàn)在不少人懷疑兩位偶像私下關(guān)系確實沒營業(yè)的那般好，這就意味著往后他們的一舉一動更受關(guān)注，更會被過度解讀。

    祝漣真對自己的表情管理能力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掐算一下時間，現(xiàn)在談情差不多該收工了，但料到他最近肯定裝悶葫蘆，祝漣真根本不指望他會主動示好。反正談情總是有理由將自身塑造成弱勢形象，有時祝漣真也想學(xué)模學(xué)樣，可裝不了多久就出戲了。

    還不如對談情強勢一點，起碼自己心里自在。

    祝漣真沒多思考，直接去了談情家。蹲門口等了一段時間對方也遲遲未歸，祝漣真只好不斷地用微信消息轟炸他：

    你怎么還沒回家。

    你今天播完電臺不是沒事了嗎？

    如果在開車就不要回復(fù)。

    祝漣真盯著時間，心想如果到八點半還不見人影就走。然而代表分鐘的數(shù)字剛過一位，他就聽到了電梯停在本樓層的提示音。

    談情戴著口罩從里面走出來時，祝漣真清楚地看見他帽檐下的驚訝目光。

    “去哪兒鬼混了?！弊i真嘟囔著，打了個哈欠。

    “吃早飯?！闭勄樵陂T口站立幾秒才想起開門，“你怎么過來了？”

    “反正被你吵醒后就睡不著……”祝漣真用力閉眼再睜開，省略了后半句話。他睡不著，與其在家受胡思亂想的困擾，還不如干脆一點直接見面，把沒解決的問題全搞清楚。

    談情拿出全新的拖鞋給他，“不好意思，我在外面沒開流量，所以一直沒看到消息?！?/br>
    祝漣真毫不見外地進門，“都快5g時代了，你這破習(xí)慣還跟活在十年前似的?！?/br>
    “習(xí)慣養(yǎng)成后就很難改了?！闭勄闊o奈地笑笑，“你還沒吃東西吧，我去給你煮碗面？”

    祝漣真搖頭，“沖杯牛奶就行，我想先躺一會兒，沒睡夠，頭疼。”

    談情二話不說去拿電熱水壺，他蹲下找插座時，祝漣真輕步上前，從后面環(huán)住他脖子，俯身壓在他背上。

    談情動作微微停頓，接著插好電源，偏頭說：“小祝，你記得按開關(guān)?！?/br>
    “你他媽就不能表現(xiàn)得高興點？”祝漣真壓著他放松身體，雙膝抵著地板，大半重量都傾注在談情后背，“我是看在早晨你直播事故的份兒上才來的，你可別不識抬舉，不歡迎我的話，我現(xiàn)在就走——”

    “歡迎?！闭勄轳R上說，“只要見到你，我就很高興……但看你太累了，我更想讓你先休息好。”

    “對，可累了?！弊i真用下巴使勁撞了一下談情肩膀，“我這是心累你懂嗎，某人一天到晚想方設(shè)法刁難我，打解密游戲還能查攻略呢，他可倒好，一丁點兒線索都拐彎抹角提供，我能通關(guān)才怪了?！?/br>
    談情低著頭沉默，祝漣真繼續(xù)說：“不過關(guān)卡是我自己選的，該走還是得走下去?！彼砷_手臂，慢慢站起身，轉(zhuǎn)移話題：“欸，我發(fā)現(xiàn)……你變聲器里的聲音還挺好聽?！?/br>
    談情跟著起來了，轉(zhuǎn)身看向祝漣真，面色猶豫。

    祝漣真：“干嘛，有話直說?！?/br>
    “你沒存我的電話嗎？”談情問他。

    “沒存，我為什么要存?！弊i真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卣f，“要找你的話，翻通話記錄就行……哎別那個表情。”他皺眉，推了一下談情，“你號碼我早背下來了，懶得存而已嘛……反正用哪臺手機都能打。”

    “背下來了？”

    祝漣真：“以前背的沒忘而已，你別覺得我是特意記的啊?！?/br>
    談情嘴角微揚，撥開電熱水壺開關(guān)，為他沖了杯熱牛奶。祝漣真喝完進客房躺好，新洗過的枕頭被子上有淡淡的香味，能讓他腦細胞逐漸變得安分，然后輕輕松松進入睡眠。

    再醒來時，已經(jīng)是下午。他被窗簾外的光芒晃得眼睛睜不開，趕緊喊談情過來。等談情到了門口，祝漣真又覺得這事叫他也沒用，于是說：“沒事，就想喊你一下?！?/br>
    “還困嗎？”談情走進來，打開空調(diào)，“要睡的話去我房間吧，客房得收拾了，談笑今天會過來，她剛放暑假?！?/br>
    祝漣真沒挪動，仍躺著，問：“她看我們會覺得奇怪嗎？”

    談情搖頭，“她以為我們只是朋友?！?/br>
    “哦？”祝漣真現(xiàn)在頭腦十分清醒，故意挑眉問談情，“那我們不是嗎？”

    結(jié)果談情面不改色，淡定地回答：“我是什么由你說了算?！?/br>
    祝漣真鼻腔發(fā)出冷哼，“我媽連你愛吃什么都打聽出來了，你meimei還拿我當(dāng)外人呢?！?/br>
    “她把你當(dāng)偶像?！闭勄檎f，“放心里崇拜的那種。”

    祝漣真問：“什么都不告訴她，是因為你怕她對我幻滅嗎？”

    談情想了想?yún)s沒回答，只沖他笑一下。

    祝漣真伸伸懶腰，起床幫談情一起換床單被子。

    接近傍晚，談笑拖著行李箱到達，她只在進門時才敢直視祝漣真的臉打招呼，之后眼神總是飄忽不定，害羞搭話。

    祝漣真也不好意思跟十幾歲的女孩聊天，代溝太深，便只問她想吃什么，然后提袖子進廚房給談情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