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歌戎還是冷笑，祝漣真看到后馬上改變主意：“不，就玩扣牌的，我玩死你們！”

    這幾分鐘的工夫，談情都把手里的牌面背下來了。游戲繼續(xù)，他基本不拖時間思考，降低自己在牌局中的存在感，以便觀察其他人的神態(tài)反應。

    然而任一花色還沒集齊，情況又出現(xiàn)不對勁兒——范歌戎發(fā)現(xiàn)koty扣的牌少了一張，koty說他污蔑，其他人也沒記住扣牌數(shù)量的細節(jié)，于是爭吵了一番最后不了了之。

    談情是很清楚真相的，由于他不在乎輸贏，更多時間都用來看其他人，koty偷拿走一張作弊當然及時發(fā)現(xiàn)。這件事能在幾輪后被范歌戎拆穿，意味著這個人觀察能力和記憶力都不錯，并對其他隊友保持懷疑，再結合他剛才對祝漣真的態(tài)度也不像開玩笑，談情猜測范歌戎是隊內(nèi)最不合群的那個。

    游戲進入尾聲，最不熟悉扣牌規(guī)則的祝漣真果然成為了最大輸家。他不情愿地撩起額前的頭發(fā)，閉著眼讓他們彈。談情離他最近，在隊友們的慫恿下成為了第一個施行懲罰的人。

    談情手掌力氣算大，于是故意減小了幅度，手指輕輕撞一下祝漣真腦門兒，聲音幾乎聽不見。然而祝漣真忽然睜開眼，質(zhì)問他：“你什么意思，讓著我？”

    “……”

    “覺得我怕疼還是怎么樣？看不起誰呢？”祝漣真毫不領情，“用力，我要是叫出來一聲就還讓你繼續(xù)?！?/br>
    既然都這樣要求了，談情恭敬不如從命，這次直接照著祝漣真額頭正中央彈了下去。祝漣真剛才威風逞得有模有樣，結果遭了這么一擊，條件反射地“啊”出聲。

    koty馬上起哄：“談情繼續(xù)繼續(xù)！”

    談情沒這個打算，說：“可以留著下次再彈嗎？”

    祝漣真捂著額頭望他一眼，明白這是給自己找臺階下，悶哼一聲表示同意。

    輪到koty上手時，他特意用左手往后掰右手中指的方式增加力道，祝漣真知道自己絕對要遭受致命一擊，難得畏怯地閉上雙眼?？伤€沒來得及做好心理準備，只聽koty慘叫一聲，痛苦地握著手指倒在地上，“啊——！要撅斷了撅斷了！”

    “哈哈哈哈哈哈活該！”祝漣真幸災樂禍，還記恨著koty剛才笑自己是憤怒的小鳥，“殺敵八百自損一千，你就是綠豬頭！”

    “……”氣氛亂作一團，談情不知如何是好。

    看其他人也沒有關心koty的意思，他明白過來這大概就是隊內(nèi)生態(tài)?！芭破芳慈似贰碑斎灰残瓮撛O了，顯而易見，這幾人都不算他理解的善類。

    正當他猶豫要不要幫koty看一下傷勢時，背后響起一道清晰又懶散的聲音：“新來的？”

    談情回頭看去，不知對方是男是女，頭發(fā)長度似乎齊肩，所以簡單挽了起來。那人沒自我介紹，只輕蔑地掃了談情兩眼，然后扯起嘴角不懷好意地笑了一聲：“歡迎加入?！?/br>
    談情隱約意識到自己來錯了地方。

    第62章 外號

    與這群隊友推心置腹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短暫相處一陣后，談情就明白他們的特性是記仇不記好，完全沒必要去試圖親近, 這給他省了不少麻煩。

    祝漣真對他的不待見天天擺在臉上, 中午吃飯都不點一樣的菜，偶爾說幾句話還帶著刺兒。談情對此視若無睹, 仍堅持笑臉相迎, 順利搞得祝漣真開始不好意思, 勉強接受了他的存在, 只求別再來煩自己。

    這天談情睡醒，準備下樓做早飯，正巧遇到祝漣真從對門房間出來，兩人潦草地對視一瞬。談情打了聲招呼, 祝漣真停下腳步，問他：“你怎么天天都起這么早？”

    “吵到你了嗎？”談情反問，“那我盡量動靜小點。”

    祝漣真看了看他，說：“晚上九點上課?！?/br>
    舞蹈老師通常不會安排這么晚的時間，光看祝漣真躲閃的眼神, 談情也知道他在撒謊。不過談情還是點頭說：“好, 我記住了?！?/br>
    公司給他們提供的住宿條件遠超普通練習生, 各自都有單獨房間，休息時互不影響。談情每天自己下廚房解決一日三餐，koty毫不客氣跟著蹭飯。他右手中指還在養(yǎng)傷，整天只能用極不禮貌的姿勢進食，成員們十分嫌棄。

    koty的嘴不怎么嚴實，談情輕而易舉打聽出不少成員們的情況：紀云庭是為了追喜歡的女孩才投其所好去學街舞，結果人沒泡到手, 自己先稀里糊涂被公司看上了；范歌戎小時在童星圈是出了名的高音天才，家境優(yōu)渥，順理成章受到邀請簽約；付榕純粹是星探出門撞大運撿到的好材料，聽說當時付榕還只是個汽修學徒……

    “祝漣真家不是在上海嗎，他父母舍得他一個人來這么遠的地方？”談情問。koty笑出聲，說：“當然不放心，看到房子外經(jīng)常巡視的保衛(wèi)了嗎？一半人都是他爸媽安排監(jiān)視他的?！?/br>
    “他知道？”

    “也許吧?！眐oty不以為意，“他不知道更好，他一直鬧獨立，真沒自自……之自……自治滋……”koty努力咬字半天，最終也沒能準確講出“自知之明”來。

    談情晚上九點準時到達練習室，里面當然空無一人，他戴著耳機躺在冰涼的地板上，閉眼睡了一陣子，醒來已是半夜。他不緊不慢地回宿舍，又開房間窗戶讓夜風吹進來，直到他腦袋昏昏欲睡為止。

    轉天上午所有人集合訓練，唯獨談情姍姍來遲。祝漣真以為自己可算逮到機會教訓他了，誰知談情來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跟隊長請病假，聲音微弱，眼眶微紅。

    紀云庭皺起眉，“祝漣真，你過來。”

    “沒事的隊長，你別責怪小祝?！闭勄檩p聲攔住他。

    祝漣真不明所以，一頭霧水地被紀云庭罵了一頓，然后才知道是因為自己昨天騙談情晚上練舞的事。祝漣真發(fā)懵，還沒辯解幾句，就見談情擦了一下眼角的眼淚，微笑著跟紀云庭說：“隊長，小祝說的對，確實是我傻了?！?/br>
    聽他一口一個“小?！保i真就氣不打一處來。之后紀云庭讓他把談情送回宿舍好好照顧，祝漣真沒忍住罵臟話，硬著頭皮把人帶出去。半路他喊住談情：“你他媽發(fā)燒是不是裝的啊？”

    談情垂著眼睛，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在你看來，我就這么卑鄙嗎？”

    祝漣真振振有詞：“你看著就不像輕易得病的身材好吧，再說了，你發(fā)燒跟我有什么直接關系？說不定是你晚上睡覺不關窗戶自己受寒了呢！”

    回宿舍后，祝漣真立刻給他測體溫，結果顯示低燒。他半信半疑，又量了一次，數(shù)值幾乎沒偏差。這下祝漣真沒話講了，底氣弱了大半：“你先躺著，我給你找藥?！?/br>
    談情并不放心他的常識，“我自己來就行，你走吧?！?/br>
    祝漣真：“我走？我要是現(xiàn)在走了，指不定你下次怎么添油加醋說我不管你呢?！?/br>
    藥找對了，不過得飯后吃。祝漣真連最基本的蒸飯熬粥都不會，談情準備起身自己弄，卻被他按回床上，“你歇著吧你，老子可以自學成才。”

    祝漣真上網(wǎng)搜了個煮白粥的教程，一步一步跟著搞，最后只是稀了點兒，喝起來口感還行。談情吃飯吃藥睡覺，祝漣真輕著腳步回自己房間玩游戲。

    半截不知怎的，裴俏過來了一趟。祝漣真知道她是聽說談情發(fā)燒了來探望，一時又不痛快：“我們幾個誰沒病過，你有像今天這么關心緊張嗎？”

    “比較什么？”裴俏戳了戳他額頭，“談情的情況特殊，現(xiàn)在又沒跟你們混熟，只有我還能照顧一下他了?！?/br>
    “我把他照顧可好了呢?！弊i真嘟囔一句。

    裴俏推開一條門縫瞧了瞧，確認談情熟睡，她便放下心。然后她把祝漣真拉到樓下，語重心長道：“之前沒跟你們交代過，談情現(xiàn)在只有一個人?！?/br>
    “什么意思？”祝漣真蹙眉，“以前有倆談情？”

    裴俏解釋：“他單親，mama去年生了病，在醫(yī)院走了。爹又聯(lián)系不上，他得為自己以后做打算，最好的選擇就是出道了?！?/br>
    祝漣真沉默地聽她說。

    “他比你大不了幾歲，也是個沒成年的孩子，你設身處地想一下，日子會好過嗎？”裴俏抬手，輕輕撫摸祝漣真的頭發(fā)，“明白你們不滿意他空降c位，但你們也得相信高層的眼光，用不了多久，談情會證明給大家看的。”

    祝漣真別過臉去，冷聲道：“舞臺上不是打感情牌的地方，私下我可以同情他忍讓他，但如果他拿不出讓我信服的實力，不是他走就是我走?！?/br>
    裴俏嘆氣：“別這么極端?！?/br>
    “我不跟廢物組隊?！弊i真面無表情，“我永遠不會讓一個不如我的人站在比我好的位置?！?/br>
    裴俏了解他脾氣倔起來幾乎沒法轉變，只好點頭同意。祝漣真眼神漸漸平和，低頭說：“我會照顧好他的?！?/br>
    裴俏走了以后，祝漣真悄悄進談情房間，伸手摸他額頭試探還熱不熱。等談情醒來，祝漣真還待在床邊沒走，主動問：“喝水嗎？”

    談情看了他一眼又繼續(xù)睡。

    被無視之后的祝漣真百無聊賴，把一包吸管拆開，一根一根首尾相連拼接成一條幾米長的細管道，他把一端放進水杯，然后叼著另一端跑房間門口，用力嘬了嘬，試圖遠距離把水吸進嘴。

    談情聽見奇怪的聲音，不由得睜眼，茫然困惑地盯著祝漣真。

    “嘖。”最終也沒成功，祝漣真氣急敗壞把塑料吸管全掰開。視線一歪，發(fā)現(xiàn)談情正注視自己，想必剛才的自娛自樂也被發(fā)現(xiàn)了，祝漣真慢半拍地感到羞恥，“你醒了啊，還喝粥嗎？”

    談情搖頭，“舒服多了，謝謝你?！?/br>
    祝漣真攥著一大把吸管走過去，輕聲道歉：“昨天是我不好，不該騙你的?！?/br>
    談情微怔，瞇眼確認眼前的人不是自己夢里捏造的形象。

    祝漣真給他倒了杯溫水，“我不知道你一個人其實過得蠻辛苦嘛，你又不說，我之前還以為你是關系戶來著……這次算我欠你的，以后你需要什么盡管跟我開口。”

    談情猜測應該是裴俏和他說了某些事，否則不會態(tài)度轉變?nèi)绱丝臁２贿^柔和下來的祝漣真看起來跟之前判若兩人，談情有點不適應，便說：“不用在意我?！?/br>
    “這可由不得你！”祝漣真口吻強勢，“你來得晚，唱歌跳舞又不如我們，就相當于是‘弱勢群體’，我作為團內(nèi)最強大的人，罩你一下又不費事，你別跟我計較了?！?/br>
    他在床邊俯身望著談情，又說：“就當作是我跟你道歉吧，不然我心里也別扭?！?/br>
    談情明白他不是在開玩笑，點頭同意，不過沒忍住提道：“我們之前，是真見過好幾次的?！?/br>
    “嗯，你前幾天說了?！弊i真若有所思，“可是我真的不記得你欸，也許混在人群里，你長相就沒那么特別了吧?！?/br>
    可你明明那次一眼就注意到我了。

    談情無奈地唇角上揚，順著他的意思說：“跟你比起來，我確實不起眼?！?/br>
    “那倒也不至于！”祝漣真愉快地給他遞水，“老實說，你在隊內(nèi)還是能排個第二的，其實我覺得你比付榕耐看，我不喜歡那種娘炮?！?/br>
    短短幾日，談情對他們這種見縫插針講隊友壞話的毛病習以為常，也跟著笑了笑。

    病好以后，談情沒再受到祝漣真的冷言冷語，甚至對方還時不時關心一下他舞蹈動作記沒記住，如果哪里跳錯他還會親自教學。相處的過程中，談情逐漸掌握祝漣真越來越多個人信息，知道他和紀云庭是最先進入公司的成員，倆人在這之前就稱兄道弟了。

    “你把隊長當哥哥嗎？”談情隨口問。他今晚單獨留在舞室繼續(xù)練習，祝漣真索性陪著他。

    “差不多吧，庭哥幫我打過架呢?！?/br>
    談情說：“真好，我以前就希望我媽能再婚，不管剩下弟弟還是meimei我都會好好保護?！?/br>
    “你居然這么想?！弊i真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換我就受不了！本來爸媽只愛我一個，什么都給我，要是多一個人搶走我的地盤，分走屬于我的東西，那還不如不生我?！?/br>
    談情：“別這么說，你父母知道了會很難過。”

    祝漣真覺得自己說話沒分寸，可能觸及到了談情心里脆弱的地方，于是很快改口：“嗯，有時候我忍不住自私。不過，如果他們能生出你這樣的哥哥，我倒是能容忍所有東西被分走一半?！?/br>
    談情失笑：“那你不就成二胎了嗎？”

    “對哦。”祝漣真哈哈大笑，“我才反應過來！”

    但他笑著笑著，又忽然情緒低落，皺著眉朝對方湊過去。談情下意識想退，還沒來得及，視線就被祝漣真的眼睛吸引住。他直勾勾地望向自己，誠懇問道：“我總是有那種想法，是因為占有欲太強了嗎？”

    談情張開口，不知怎么回答，只好說：“我沒經(jīng)歷過你的感受?！?/br>
    “唉……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小氣啊?！弊i真放松身體，胳膊搭在談情肩膀上，“我猜出道以后，要是我粉絲爬墻了，我肯定會難過，畢竟連父母都有可能再生一個小孩分走我的關愛，陌生人就更不可能一直喜歡我了吧?！?/br>
    談情以為他是不在意旁人喜惡的類型，沒想到敏感起來卻十分符合這個年紀的心智。稍稍思忖后，談情道：“你只是想被寵愛而已，這沒有問題。”

    得到肯定后，祝漣真重重點頭，“嗯，所以我得努力變得更厲害，這樣才有吸引別人一直喜歡我的魅力，是不是？果然還得從自身找問題?！?/br>
    祝漣真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無非就是青春期的小煩惱，睡一覺他能全忘掉。然而短暫的沉靜后，談情卻說：“不，即使你一點都不厲害，也肯定會有人一直喜歡你的?！?/br>
    祝漣真望過去，“是嗎？”

    “是的?！闭勄椴辉倏此?/br>
    無條件的，永遠偏愛。

    即使自己遇不到，但談情覺得，祝漣真一定會比自己更幸運些。

    ……

    兩人熟悉以后，祝漣真每天跟在談情身邊的次數(shù)，已經(jīng)比紀云庭多了。祝漣真自己當然毫無察覺，只有談情及時注意到。究其原因，可能是自己比紀云庭更懂得遷就他吧。

    與之相應的，祝漣真很樂于教談情跳舞，因為從中能得到不少成就感和滿足感，而且談情學會后還尊稱他一聲“祝老師”，可把他得意壞了。

    有一次，談情冷不丁問他：“如果你雙腿斷了會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