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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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臺上正演到洞房花燭這一折,姜從寧適時停了下來,與傅瑤一道看著。 這故事的開頭平平無奇,是話本里常見的路數(shù),但勝在伶人的身段扮相都極好,狐貍美人舉手投足間始終帶著嫵媚風(fēng)情,戲腔婉轉(zhuǎn)動人,書生則是溫潤如玉,讓人不知不覺間便專注地看了下去。 兩人成親之后,狐貍陪書生進京趕考,可卻被降妖除魔的道士給撞破了身份,想要取她的性命。 書生假裝不知狐貍真身,順勢應(yīng)承下來,隨后在道士的酒壺中下了藥,領(lǐng)著狐貍逃走,但最后還是沒逃過,被醒來后的道士給追上了。 書生死死地擋在狐貍身前,說是愿以命代之。 這段唱詞寫得極好,向來溫文爾雅的書生格外堅毅,又帶著深情。 “是個癡情人……”傅瑤感慨道。 姜從寧意味不明地笑了聲,并未多言。 道士斥責(zé)書生執(zhí)迷不悟,但到最后還是沒有取狐貍的性命,只是在狐貍身上下了不得擅用妖術(shù)的禁制,離開前下斷言——人妖殊途,強行在一處必不會有好下場。 后來書生考中,入翰林院,當(dāng)了個小官,與狐貍夫妻恩愛,琴瑟和鳴。 傅瑤原以為這戲到此就算是終了,可卻見臺上樂聲又起。 一晃多年過去,道士游歷歸來,回京后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的窮書生已經(jīng)高居尚書之位,兒女雙全,可府中的夫人卻并不是那位狐貍美人。 道士疑惑之下試著去打探,可卻仿佛壓根沒人記得。 已過不惑之年的書生撞見道士,留他喝酒,提及舊事時,說是狐貍在自己身邊留了三年,便拋下自己離開了,再也沒出現(xiàn)過。 道士盯著位高權(quán)重的書生看了許久,忽而搖頭大笑起來,拂袖而去。 傅瑤看得皺起眉來,滿心疑惑,而這出戲到此戛然而止。 臺下霎時炸開來,頭一回來看這戲的人滿頭霧水,只當(dāng)是出了什么差錯,但也有先前就看過這戲的,開始同周遭的人講起來…… “這戲就是這么個結(jié)局,”姜從寧雖是頭一回來看這戲,但早就聽人提起過,心中也提前就有準(zhǔn)備,同傅瑤講道,“也正是因著這個緣故,不少人都會重新來看,想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被自己忽略的線索?!?/br> 傅瑤就沒看過這樣的戲,一臉茫然地同姜從寧對視著,將最后那折戲從頭到尾想了一遍,試探道:“書生在撒謊?” “這結(jié)局未曾明說,故而猜什么的都有,但大半都認為書生最后撒了謊?!苯獜膶幝龡l斯理道,“道士去打探的時候,府中的仆從曾隨口提過一句,如今這位夫人原是丞相之女……故而便有人說,書生是得了當(dāng)時丞相之女的青睞,故而拋棄了狐貍,娶了這位夫人,才會從翰林院的小官一路高升到尚書的位置?!?/br> 傅瑤從頭到尾捋了一遍,發(fā)現(xiàn)這個解釋的確說得通,轉(zhuǎn)念一想狐貍的下落,卻又覺著格外駭人。 她當(dāng)初被道士下禁制封了法力,與常人無異,若是被拋棄了能去哪里?而書生究竟是休了她,還是一不做二不休,狠心害了她? 姜從寧見傅瑤臉色微白,便知道她在想什么,轉(zhuǎn)而又道:“還有另一樁揣測。道士剛進京時在酒樓買酒,與小二閑聊時,問及這些年來京中的事情,曾提及皇上許多年前納了位胡美人,如今已經(jīng)是貴妃之位,這么些年來長寵不衰……” “因著這句,也有人猜那位胡貴妃就是狐貍,當(dāng)初被皇上看中進了宮。” “那書生究竟是知情還是不知情?”傅瑤下意識地追問。 書生知或不知,就又是完全兩個故事了。 姜從寧搖了搖頭:“這就無從得知了?!彼噶酥赶旅孀h論的熱火朝天的人,含笑道,“也正是因著這個緣故,總有人來反復(fù)看這戲,想知道事實真相究竟如何?!?/br> 傅瑤霎時理解了為何這戲會在京中傳開來,也不由得沉浸其中:“我從前聽?wèi)蛞簿褪锹爞€熱鬧,如今方才知道,竟然還能這樣有趣?!?/br> 又過了會兒,直到下一出戲開場,傅瑤還在念念不忘方才那戲的結(jié)局,后知后覺地問道:“那戲叫什么?” “黃粱記。”姜從寧道。 新戲開場,傅瑤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原本還惦記著那出《黃粱記》,可漸漸地,卻覺出不對勁來。 正在演的這戲是再熟悉不過的路數(shù),由一場冤案引起,縣令為民伸冤斗jian臣。 原本倒是沒什么,可聽著聽著,傅瑤卻總覺著,這里邊的那位jian臣仿佛是在影射自家夫君一般,有些對應(yīng)之處,也有些惡意扭曲的。 傅瑤原本并不愿多想,但最后還是忍不住看向姜從寧,遲疑道:“是我太過敏感?還是……” 姜從寧是個聰明人,已然聽出這戲有些不對來,經(jīng)傅瑤這么一問,愣了下,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這沉默就已經(jīng)算是回答了,傅瑤頓時只覺著心頭火起,皺起眉來。她很少發(fā)火,但在謝遲的事情上卻總是沉不住氣來。 但傅瑤也知道這種事情是沒法認真計較的。 畢竟哪怕旁人都覺著是,像現(xiàn)在這樣指桑罵槐,誘導(dǎo)著百姓,但畢竟沒有指名道姓,你若是為此認真了計較了,豈不就算是“對號入座”了? 只會愈演愈烈罷了。 “咱們不聽了,”姜從寧也沒料到竟然會有這么一出,平白地壞了好心情,拉著傅瑤下樓去,“就是些沒見識之人的蠢話罷了,不必當(dāng)真?!?/br> 傅瑤已經(jīng)隨著謝遲學(xué)會不在乎風(fēng)言風(fēng)語,但聽了這戲之后,卻忽而莫名回憶起少時失足溺水的感覺。 這戲中的惡意,比那些閑言碎語還要惡毒許多。 閑言碎語若是當(dāng)真要計較的話,還可以反駁回去,可這戲肆意扭曲污蔑,卻偏偏讓你百口莫辯。 畢竟——誰說罵的是你了?你若是沒這樣做,何必心虛呢?旁人要這樣想,誰也攔不住啊。 傅瑤從沒將戲文、話本這樣的消遣當(dāng)真過,如今算是知道,何謂殺人不見血。 她臉色蒼白如紙,姜從寧看在眼里,心中大為后悔自己將傅瑤拉去聽?wèi)颍宦飞舷氡M了方法開解。 傅瑤沉默許久,等到馬車在謝家門前停下時,她回握住姜從寧的手,露出個笑來:“我想通了。他們能寫,我為何不能?” 第75章 與姜從寧她們相比,傅瑤可以說是一個“胸?zé)o大志”的人。 她自小嬌生慣養(yǎng)的,諸事順?biāo)?,家中替她將一切都安排好了,所以壓根不用費什么心思,只管高高興興地過日子就好。 她什么都不缺,也沒什么很想得到的,所以怎樣都好。 這么些年來,傅瑤唯一費了心血的,就是丹青了。 而如今,傅瑤心中忽然生出個想法—— 她要拿起筆來,同那些對謝遲滿懷惡意的人斗一斗。 說來也巧,當(dāng)初的丹青是機緣巧合之下,因著謝遲重燃起興趣來的,而如今這“志向”,也是因著謝遲。再細算起來,她開始認真學(xué)著管家,也是從嫁到謝家開始,因著想要為謝遲分憂的緣故。 她輕易不立志,但所以決定了要做什么事情,就一定會盡自己所能去做。 傅瑤一邊籌劃著,一邊忍不住想,自己上輩子是不是欠了謝遲的?所以這輩子要一一還回去。 與姜從寧分別時,已是暮色四合。 傅瑤正欲進府,余光瞥見了謝遲的車馬,立時停住腳步,站在原地等他。 謝遲下車時微微皺著眉,似是在想什么事,但見著不遠處的傅瑤之后,眉頭不自覺地便舒展開來,露出些許笑意來。 “今日去哪里了?怎么這時候才回來?”謝遲勾了勾她的手,笑問道。 傅瑤隨著他一并進了門,慢慢說道:“我應(yīng)從寧的邀約,到戲園子聽?wèi)蛉チ??!?/br> 謝遲偏過頭,打量著她的神情:“那戲如何?” “很有意思。”傅瑤理了理心緒,并沒提及后來的事情,而是將那出《黃粱記》同謝遲從頭到尾講了一遍,著重描繪了最后那出戲。 一直回到正房,換了衣裳之后,傅瑤方才算是講完了,興致勃勃地問道:“你覺著這出戲怎么樣?” 謝遲頷首道:“的確是很有意思?!?/br> 單論前面,與尋常的戲文并沒很多差別,可結(jié)尾這出卻實在是妙得很,出人意表,像是下了個鉤子似的,讓人念念不忘,忍不住去思量。 “那你覺著,真相究竟是怎樣的?”傅瑤想了許久,仍舊拿捏不定。 謝遲卻并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條分縷析道:“寫這戲的人有意為之,刻意留下許多似是而非的跡象,目的就是為了引人猜測爭議。若非要說的話,興許連他自己都未曾確準(zhǔn)究竟是怎樣的結(jié)局……所以也沒什么對或不對,全看你自己想要相信什么罷了。” “要么是書生為了娶丞相之女,休棄了狐貍或是殺了狐貍;要么是書生為了討好皇上,獻上了美人;又興許是美人被皇上暗奪去,書生并不知情,苦尋無果之后心灰意冷,所以另娶旁人……又興許,這不過是個窮書生的一場夢,夢里他有了如花美眷,又有了權(quán)勢地位。但一覺醒來,說不準(zhǔn)正在破廟之中避雨。”謝遲慢條斯理地說著,給傅瑤夾了菜,“都能說得通,也都有紕漏,各人有各人的揣測,全看你自己愿意怎么想?!?/br> 謝遲將那寫故事之人的心思猜得很透。 像這種結(jié)局,若是一錘子定死了,就會少了很多爭議。唯有每個猜測都說得通,可又都有不足之處,方才能引得人們爭論揣測。 “這些都不好……”傅瑤咬了咬筷子,凝神想了會兒,“那我就當(dāng)是兩人之間的感情消磨許多,書生的本性逐漸暴露,狐貍美人發(fā)現(xiàn)夫君不再是當(dāng)年當(dāng)年自己喜歡的模樣了,所以拋下他飄然離去,再也沒回來過。而道士大笑,則是笑人心易變?!?/br> 這個解釋勉勉強強,有許多說不通之處,但謝遲卻并未反駁,笑道:“那就是如此了?!?/br> 傅瑤用這個結(jié)局說服了自己,總算是對這個故事釋然,不必再惦記著了。 及至第二日,傅瑤去了周家一趟,探望長姐,順道想要問她要個鋪子。 傅璇已經(jīng)懷胎九月,行動多有不便,輕易不能下地,大半時間都在臥床歇息。傅瑤來時,文蘭正趴在床邊隨娘親背詩,見著她之后,立時歡天喜地地跑了過去:“姨母!” 傅瑤捏了捏文蘭的臉頰,評價道:“圓潤了些。” 她上前去,打量著長姐的氣色,不由得嘆了口氣:“這也太折磨人了?!?/br> 傅璇這一胎懷得分外難,因著胎像不穩(wěn)的緣故,已經(jīng)臥床修養(yǎng)好幾個月,家中各式各樣的補品堆積如山,有母親送來的也有傅瑤送來的,可她一直也沒什么胃口。 如今除了肚子起來了,旁的地方都還是瘦的,氣色看起來也不大好。 看著長姐如今這模樣,傅瑤只覺著揪心。 “這種事情,也是在所難免的。”傅璇無奈地笑了聲,“好在再有大半個月,這小冤家就該出來了。” 傅瑤關(guān)切道:“穩(wěn)婆找好了嗎?可缺什么?” “什么都不缺,母親早就把所有事情都準(zhǔn)備好,擎等著了?!备佃滩蛔⌒α似饋?,“母親的性情你是知道的。” 顏氏向來疼女兒,好不容易趕上傅璇在京中養(yǎng)胎,照顧得可謂是無微不至。 兩人聊了會兒,傅璇看出自家妹子似是還有旁的事要說,便讓丫鬟將文蘭與松哥兒都領(lǐng)了出去,問道:“還有什么事?在我面前就不必兜圈子了,只管說就是。” 傅瑤被戳破了來意,訕訕地笑了聲:“阿姐,我記得咱們家是不是有個書鋪來著?” 傅瑤對自家名下的鋪子并沒什么興趣,知道這個,還是因著自己會時常買話本的緣故。 昨夜,她仔仔細細地回想了自己的陪嫁,發(fā)現(xiàn)并不在自己這里,又不敢去問母親,便想著來長姐這里問問看。 傅璇被問得愣住了,顯然是沒料到她竟然是為這個來的,怔了片刻,方才答道:“的確是有,應(yīng)當(dāng)是西市那家……集賢書鋪?!?/br> 傅瑤連忙點了點頭。 “你怎么想起問這個來了?”傅璇出閣之前,曾幫著母親cao持中饋,故而對此倒是頗為了解,“集賢書鋪是父親當(dāng)年體恤那些寒門學(xué)子不易,讓人辦的,并沒指望過賺多少錢,大多時候也就是收支相抵罷了,偶爾還可能會有虧損?!?/br> 也正是因著這個緣故,顏氏并沒有將這個鋪子添到女兒的嫁妝中。 “我在家中無趣,便想著找點事情做……”傅瑤自己都還沒將事情徹底理清,故而并不想多講,對上長姐似笑非笑的眼神后,無奈地嘆了口氣。 傅璇一眼就看出來她是在找借口搪塞,但見她當(dāng)真不愿多講,便也沒勉強,只問道:“你想要這個鋪子?” 傅瑤又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