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劉四爺急匆匆回到家,對于周圍跟他打招呼的話語置若罔聞。他此刻最想的,就是趕緊把要帶的東西收拾起來,省的到時候拿到錢之后還要重新收拾。不過,既然有了錢,買什么不行,有些東西能不帶就不帶,只拿一些輕便卻又貴重的東西。 等他剛把值錢的東西裝進(jìn)皮箱里,大門就被砰砰砰的敲響。 他嚇了一跳,立刻跑到大門前,透過門縫朝外面看。沒等他看個清楚,大門就被踹的哐當(dāng)一響,連上面的灰塵都跟著飛舞,手臂粗的門插也跟著發(fā)出“咔嚓”的聲音。 仔細(xì)看去,上面已經(jīng)裂開了,露出張牙舞爪的枝杈,只有半截還保持著連接,卻不由讓人驚駭。外面的人還不放棄,仍舊在不停踹門。劉四爺慌忙后退,剛退了兩步,大門已經(jīng)被怦然踹開,房門貼著他的鼻子朝兩邊打開,他的腦門頓時出了一頭冷汗,人也跟著摔倒在地。 踹門的人已經(jīng)大踏步跨了進(jìn)來。 “劉四,你個縮頭烏龜,終于被我逮到了。說吧,欠我的錢到底什么時候還?”粗憨的嗓門響起來,岳老三頂著光亮的腦袋彎腰抓住劉四爺?shù)男厍暗囊陆螅苯影讶颂崃锲饋怼?/br> 眼睛帶著怒氣,目露兇光。 劉四爺抓住岳老三提溜他衣襟的手臂,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岳老三!我,我什么時候欠你錢了!” “什么時候?”岳老□□問一句,接著扭頭“呸”了一聲,臉上露出猙獰的表情,“別以為梨園垮了事情就完了,當(dāng)時我被抓進(jìn)去的時候,我屋里可是存了千把塊錢呢!我尋摸著被誰摸走了,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你!” “把錢交出來,不然這事咱們沒完!” 他生的人高馬大又有力氣,抓著劉四爺就像是在抓著待宰的羔羊,再加上他臉上兇狠的表情,讓人不寒而栗。連原本聽到聲音圍上來看戲的眾人都跟著后退兩步,不敢離這煞神太近,生怕無辜受牽連。 雖然落魄了,劉四爺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不肯在周圍鄰居面前露出自己不好的一面。即使別人已經(jīng)知道他是個煙鬼,他還是自欺欺人的要保持表象的面子。 現(xiàn)在被岳老三當(dāng)著人這么說,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瞬間炸起來,再看到周圍避之不及的人群,他的眼中閃過憤恨,使勁扯著岳老三的手臂梗著脖子吼道,“你有什么證據(jù)?他們說什么就是什么嗎?那些人拿了你的錢怎么可能說實話?我劉四就算是再難,也不可能做那種偷雞摸狗的事情,你別被他們騙了!” “我被他們騙了?”岳老三冷笑,然后從兜里掏出個玉佛來,“那這是什么?” 劉四爺看到玉佛臉色頓時變得不好起來,但他仍然不肯承認(rèn),“我怎么知道這是什么,又不是我的東西!” “不是你的東西你怎么還把他當(dāng)了?”岳老三立刻問道。 “我……” “你不會是想說不是你當(dāng)?shù)陌??”岳老三冷哼道?/br> “當(dāng)然……” 劉四爺原本下意識反駁,話剛吐出來就反應(yīng)過來,那當(dāng)鋪的伙計認(rèn)識他,還跟他打聽以后他要去哪里唱戲的事情。他當(dāng)時被恭維的特別高興,跟著放了很多大話,說是有人花大價錢邀請他去外地唱戲,他手頭緊只能當(dāng)了祖?zhèn)鞯臇|西作為盤纏,然后在別人崇拜的目光中出了鋪子。 如果岳老三拉著他去對質(zhì),他根本沒有任何言語進(jìn)行反駁,到時候不僅丟了面子,連里子也保不住。想到這里,他的面色就帶了幾分遲疑。 岳老三冷笑道,“怎么?沒話可說了吧?這是我家傳下來給我娶媳婦的,因為男戴菩薩女帶佛,我就一直跟錢放在床底下的磚縫里。如果不是這個玉佛,我還真的沒法確定是你?!闭f著,抓住劉四爺衣襟的手腕動了動,眼睛跟著瞇起來,露出猙獰的神色,“把錢交出來,不然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圍觀的群眾早就從兩人的爭吵中模糊猜出大概,現(xiàn)在見劉四爺遲疑不肯反駁,原本還站他的人都跟著變化起來。 “原來真的偷了別人的東西?!?/br> “以后出去買菜記得鎖門,萬一被人摸進(jìn)去,丟了東西怎么辦!” “一個煙鬼,你指望他能做出什么好事來?還不是到處搜羅錢買煙土?現(xiàn)在不過是偷東西,再過段時間可能就會殺人了,都小心著點?!?/br> “對對對,小心沒大錯……” …… 原本因為遲疑失了先機(jī),現(xiàn)在再加上周圍群眾的議論,劉四爺臉上的表情越發(fā)不好了。他立刻軟化下來,避著人群雙手合十拜了拜,朝岳老三露出祈求的目光。 岳老三原本還想趁勝追擊,但想起放他出來的人說的話,不讓他將人逼得太緊,省的狗急跳墻,臉上的兇狠便換成了不屑的表情,冷哼一聲看著劉四爺不說話。 見到岳老三臉色松緩,劉四爺大腦高速旋轉(zhuǎn),終于想出了法子解決了當(dāng)前的困境。他露出欣喜的表情,“老三,你什么時候出來的?出來了怎么不說直接來找我?咱哥倆誰跟誰??!那玉佛是我當(dāng)?shù)模憧次疫@腦子,時間長都忘了。當(dāng)時為了救你,花了你所有的積蓄,我沒有辦法才把玉佛當(dāng)了,誰知道那些王八蛋收了錢不辦事。你也知道你得罪的是什么人,我為了讓你在牢里過得好點,還搭進(jìn)去不少錢,現(xiàn)在你回來了,正好,咱們哥倆今天就好好喝一杯。” 說完,朝著岳老三露出討好的表情。 岳老三臉色仍舊冷著,卻微微松開了攥著劉四爺衣襟的手。 劉四爺大喜,立刻跑過去關(guān)門,還對外面看熱鬧的人群說,“都散了吧散了吧,是以前的兄弟,有點誤會。” 這次名聲算是保住了。 等關(guān)上門,他長長松了口氣。 “哼!” 冷笑聲傳來,劉四爺冷汗頓時冒了出來,他腦子轉(zhuǎn)著,慢慢轉(zhuǎn)身,臉上帶著笑容,“老哥……” “喊爹也沒用!” 岳老三啐了他一口,眼睛狠厲的看過去,只把劉四爺盯得出了一身白毛汗,“別人都說小偷三只手,今天你要是不把錢給老子交出來,老子就先砍你一只手!” “別,別啊?!眲⑺臓敾琶[手,看到岳老三盯著他的手看,慌忙又把手收回去藏在背后,這才嘿嘿笑著,“你聽我說,錢我肯定給你,但不是現(xiàn)在……” “你這是不想還錢了?” “不,不是。”劉四爺急得滿頭大汗,推著岳老三往屋里走,邊走邊解釋,“進(jìn)屋,進(jìn)屋我跟你慢慢說,我不是不還你錢,是我現(xiàn)在確實沒有,你等晚上,到時候我拿到了錢,我立刻就給你。別說千八百了,我給你雙倍還不行嗎?再不行,三倍……” “你不是吸那啥嗎?能有這么多錢?”岳老三不信的轉(zhuǎn)過頭看劉四爺,腳步卻隨著他的推搡慢慢走進(jìn)屋。 看著岳老三不信的目光,劉四爺心里卻生出些驕傲來,他露出得意的笑容,洋洋看著岳老三,道,“這你就不懂了吧?我跟你說,有時候,運(yùn)道來了擋都擋不住。這件事要是做成了,我以后好幾年吃喝不愁……” …… “他真這么說?” 秦宏源看著在他面前恭恭敬敬的岳老三,微微挑起眉。 岳老三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是,他說在酒坊遇到了人給他出的主意,讓他去找您要錢。還說酒坊的伙計也知道,那人應(yīng)該是??停驗榛镉嫴挥脝柧椭缹Ψ胶仁裁淳?。” “長相呢?”秦宏源問道。 “說是三十多歲,臉上有一塊刀疤,從眼角直接到嘴角,應(yīng)該剛好沒多久,看起來疤痕還挺……新……鮮?!?/br> 岳老三的話還沒說完,謝瑾就察覺冷意襲來。她轉(zhuǎn)頭,就看到站在旁邊的擎霆拳頭攥了起來,整個人仿佛拉滿的弓,一種蓄勢待發(fā)的模樣。他的雙唇緊緊抿著,眼睛像是要?dú)⑷艘话愣⒅览先?,直把岳老三盯得渾身一震,說話也開始磕磕絆絆起來。 擎霆平常都是漫不經(jīng)心或是不茍言笑萬事不放在心上的樣子,謝瑾倒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種表情,讓人忍不住心生寒意。 她不敢多問,只好轉(zhuǎn)過頭去看秦宏源。 秦宏源臉色倒是如常,只是表情有些嚴(yán)肅,眼皮微微垂著,遮住他幽黑深邃的雙眸,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讓人猜不出喜怒。 秦宏源問,“還有什么?” 岳老三被嚇到了,覷著擎霆的表情半晌,才道,“他說,那人有個同伙,穿的西裝革履,打著領(lǐng)帶,頭發(fā)光滑的梳攏在腦后,鼻梁上架著金絲眼鏡,上衣口袋還別著一只鋼筆,看著斯斯文文,跟那人的動作和散發(fā)出來的氣息完全不一樣,就跟兩個世界走出來的人。如果不是他偶然看到兩人湊在一起親密的交談,根本不會想到兩個人會認(rèn)識。” 秦宏源微微抬起眼眸,表情淡淡的瞄了岳老三一眼,漫不經(jīng)心的開口,“他有沒有說那人是誰?” 岳老三搖搖頭,“沒有,看著他也不認(rèn)識,不然早就說出來了?!?/br> 有能炫耀的東西,劉四從來不會放過,就像當(dāng)初劉四哄騙到了謝家小姑娘,不到幾天時間就鬧得梨園人盡皆知,不然他也不可能那么光明正大的去□□。不過令他沒想到的是,第一次敲詐就踢到了鐵板,還把自己送進(jìn)了監(jiān)獄,連身價性命都差點賠進(jìn)去。 嫁人后的差別真的有那么大嗎? 就像是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瞬間就成熟起來,對周圍的情況看在眼里,卻是不動聲色。 想到這里,岳老三的目光就落在了謝瑾的身上。白皙的臉頰上嵌著一雙黑葡萄似得眼睛,眨眼的時候忽閃忽閃的,格外明亮有神。看人的時候目光清冷,唯有面對她旁邊的秦三爺時,才像點了星光。就像此時,她的眼睛炯炯有神,盯著秦三爺仿佛看到了了不起的寶物,連嘴角都跟著微微翹著,跟以前面對劉四時的羞澀靦腆完全不同。 是不是因為遇見了真正喜歡的人,所以才會變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行了,我知道,你先下去吧?!?/br> 就在岳老三胡思亂想的時候,他聽到秦宏源的聲音,忙回過神,露出遲疑的表情,“那……” 秦宏源道,“既然我答應(yīng)了放你出來,自然不會食言。如果以后再敢……” “不敢了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謝謝秦三爺,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撐船,以后一定順順利利無災(zāi)無難?!痹览先泵u頭道謝,好話跟不要錢似的往外蹦。直到看到秦宏源微微蹙起眉,這才停住話頭,逃也似的離開了屋子。 回頭關(guān)門的時候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對外人不茍言笑的秦三爺正偏著頭看向他旁邊的謝瑾,唇角帶著淺淺笑意,目光溫柔體貼。他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自己看到的一切,直到出了酒樓,他才停住腳,轉(zhuǎn)過頭看看酒樓的二樓方向,抬手撓了撓后腦勺。 也許,他也該找個媳婦,成家立業(y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