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清清楚楚地看到常姥爺臉上的表情變化, 柳柔柔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回應道:“姥爺,我來看你了。” 同時, 心里也酸酸楚楚的。 在這個世界上, 最大的失落莫過于自以為的驚喜。 姥爺表面上看著云淡風輕的,即使內里各種滴著血吧,獨自苦嘗著等待的痛苦,并且還是沒有休止, 沒有太大希望的等待。 柳柔柔在心里嘆息了一聲,眼神落在了常姥爺常年背在身上的姥姥牌位上面, 不知道該怎么說開場白, 才能在不傷害姥爺?shù)那闆r下,讓姥爺詳細訴說起有關姥姥的事情。 思量很久, 柳柔柔最終還是沒有開口提, 轉而說起了程陽,“……長得很周正,人也能干,對我也好,家庭環(huán)境也非常的簡單,只有一個親jiejie。不過, 不管他怎么的好, 我媽說了, 您的眼睛最毒, 而我是您唯一的外孫女, 這外孫女婿得要您親自過目了,肯定了,才能夠正式敲板定下來?!?/br> 常姥爺被哄得眉開眼笑的,自豪地挺起了胸膛,嗓音響亮的說道:“那是!我的這雙招子呀,可是天下第一明亮!誰也不能逃過我的法眼!”把綁在身上的牌位拿下來,唇角帶笑地仔細端詳,帶著薄繭的指腹則是輕輕摩挲著牌位的邊緣,無限感慨地說道:“當年你姥姥,也是因為我慧眼識珠,把她從花轎里搶下來的。不然呀,哪里會有你媽,再有了你?” 腦海里浮現(xiàn)出當年的場景,常姥爺眉眼間盛滿了柔情蜜意。 “姥姥是您搶來的?”見常姥爺主動提起姥姥,柳柔柔就仔細觀察著常姥爺臉上的神色,小心接著常姥爺?shù)脑?,想慢慢打開常姥爺?shù)幕貞洠崛∷胍男畔ⅰ?/br> 常姥爺自豪地拍拍胸口,“那是!身為土匪,當然要搶呀!不搶,還怎么當土匪?” 這話……貌似聽起來是有些道理。 “既然姥姥是您搶來的,當時她應該是極為不愿意,想要回自己家去的吧?!绷崛岷闷娴刈穯?。 聽到這個問話,常姥爺白凈的臉龐上,浮現(xiàn)出了兩團可疑的紅暈,“她……咳咳!” “嗯?”柳柔柔歪著腦袋,因為常姥爺?shù)挠杂种梗雌鹆怂龔娏业陌素杂?,“姥爺,姥姥到底怎么了?您怎么不說話了?” 常姥爺似乎害羞了,不止臉龐上有紅暈,就是兩只耳朵也紅紅的,伸手拍了拍柳柔柔的腦袋,頗有些嬌滴滴的小模樣,斜睨了眼柳柔柔,嗔斥道:“小孩子家家的,打聽這么多干嘛?”以防柳柔柔會繼續(xù)追問下去,常姥爺捧著懷里的牌位,大步往山洞里走去,轉移了話題,“不是說帶來了我家的外孫女婿嗎?我得要看看!好好地看看!” “姥爺!”柳柔柔在后面追,故意起哄著,“外孫女婿又跑不了,我現(xiàn)在就想聽您跟姥姥當年的事!” “山太高,風太大,我沒聽見!沒聽見!”常姥爺就跟個愛玩愛鬧的孩子一樣,邊小跑著,邊捂著耳朵,裹挾著爽朗的笑,回應后面緊追不舍的柳柔柔。 等到了山洞,見到了程陽,常姥爺瞬間秒收臉上的嬉笑,繼而擺出古板肅穆的表情,就是歡快的腳步,也變得沉重有力,挺直著腰桿,一手捧著牌位,一手背在身后,猶似領導在巡視那般,凝重地走向了已經喝了兩壇子酒,把他前面的幾位姥爺都已經給喝趴下,而他自己仍舊臉不紅,眼睛明亮,腦子清醒的程陽跟前,然后眼神挑剔地上下打量著。 良久,常姥爺才幾不可見地點點頭,說道:“嗯,小伙子酒量不錯!”點點常秋雨,“比你家那口子能喝!” 常秋雨笑道:“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嘛,一代當然要比一代強!” 程陽倒了滿滿一碗酒,恭敬地端在了常姥爺?shù)母埃_口敞亮地叫了一聲,“姥爺!” 常姥爺挑挑眉。 程陽會意,把酒放在了常姥爺?shù)氖诌?,直接拿起了旁邊的酒壇子?/br> 脖子一仰。 咕嚕咕嚕的,很快就把整壇子酒給全部喝完了。 柳柔柔目瞪口呆,扯扯程陽的袖子,“你悠著點,別喝太多了?!?/br> 她都看呆了,沒想到程陽這么能夠喝酒,在前世的時候,程陽可以說是滴酒不沾的,除非是她特制的藥酒,給程陽緩解雙腿上的疼痛的。 當然了,也因為程陽前世身子骨比較弱,她也不讓程陽沾酒。 “哼,小樣,你瞞著我的事兒,還不少呀!”柳柔柔趁著常姥爺、常秋雨不注意,踮起腳尖,輕輕咬了下程陽的耳珠子。 這家伙,在前世那是表現(xiàn)得特別的小白兔。 煙不會抽,酒不會喝,牌不會打,十足的稀有好男人模樣。 偶爾讓他喝點藥酒,緩解下雙腳上的疼痛,那就跟讓他喝毒藥差不多,得要哄著他,順著他,親親他,答應他各種的條件,好比陪著他解鎖床上運動的新姿勢,他才皺著眉頭,磨洋工一樣,把小小杯的藥酒給喝完,跟現(xiàn)在豪爽地直接拿起酒壇子喝酒,也不見任何醉意的他,簡直是判若兩人。 聞言,程陽雙眼微微瞇了下,雙腳一打晃,毛茸茸的腦袋歪靠在柳柔柔單薄的肩膀上,跟只膩人的大型狗狗那般,柳柔柔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很是的黏人,唇邊還帶著傻傻的笑,憨憨地說道:“不多喝,我沒有多喝,你跟我說過的話,我都沒有忘記。”抓著柳柔柔的手,去揉自己的臉,“你看,我沒有醉呢,把你的話全都給記下來了,我很聽話的?!?/br> 未完,還用自己白凈的手指去勾柳柔柔的,“不聽話就是小狗,汪汪!” 柳柔柔被逗笑了,“還說自己沒醉呢,都醉得說糊話,不承認自己喝醉了?!?/br> 程陽不應答,只抓著柳柔柔的衣角,繼續(xù)憨憨地笑。 常姥爺仔細地觀察了會兒程陽,見程陽樣樣都挺符合他對女婿的標準,這才端起程陽剛才倒給他的酒,豪爽地全部都給喝完了,算是認可了程陽,然后笑瞇瞇地看著程陽故意裝醉,逗柳柔柔開心,側頭對旁邊的常秋雨,說道:“這小伙子挺有我當年的風范的!我很喜歡!我們家的柔柔有眼光!可比你有出息多了!柔柔是自個兒就把女婿找來了,你還得要我?guī)兔δ?!?/br> 不等常秋雨回應,常姥爺突然長長地嘆了口氣,雙手捧著懷中的牌位,特別珍惜地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眼神纏綿的對著牌位絮叨,“我的夫人呀,你看到了沒,你的外孫女都有女婿了,你怎么還不回來呢?看看我們這個寨子,沒有你這個壓寨夫人就是不行,一年比一年落魄了,人也一年比一年少了,真怕等你回來的時候,我也不在了,到時候你可上哪里找,像我這么能干的山大王呢?別家的山大王可沒有我這雙慧眼,不搶別人,偏偏把你搶回來,讓你當寨子里的壓寨之寶……” 說著說著,眼眸里逐漸有淚光在閃爍,上下輕輕摩挲著牌位的手指,也微微顫抖著。 常秋雨看著心疼,伸手去扶常姥爺,“爹,你喝醉了吧,我扶你進屋休息下吧!” “這么點酒,我醉什么?”常姥爺輕輕推開了常秋雨,沖著柳柔柔招招手,讓她帶著程陽在自己的跟前坐下,言語溫潤地說道:“不是想知道我跟你姥姥當年的事嗎?我現(xiàn)在就跟你說?!碑斞凵衤湓诹崛崤赃叺某剃柹砩?,常姥爺?shù)哪抗饩筒蝗缭诳戳崛釙r候,那般的柔和,陡然間如刀鋒般銳利了起來,嗓音也瞬間高了幾個高度,“你得要好好的聽著,想做好我家的女婿,就必須向我學習!” 程陽連忙站起來,恭敬地高聲應下,“是!姥爺是我的好榜樣!我要向姥爺學習!” 常姥爺高興了,抬手往下壓了壓,示意程陽重新落座下來。 “其實我跟你們姥姥的事情呀,不是特別的復雜,就是讓我多費了點功夫而已,因為你們家姥姥事兒特別的多……” 怎么多呢? 因為當時常姥爺壓根就沒想過搶親,他就只想帶著手底下的兄弟,去搶迎親隊上的嫁妝。 也是那時候常姥爺年輕,對于女人不女人的,沒有多少興趣,只對金光閃閃的金銀財寶有興趣,因為有了這些東西,他就能夠讓全寨子的老老少少填飽肚子了。其實雖說他們是土匪,大部分都是全國各地,活不下去的普通老百姓,大家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為了活命就干起了土匪,搶點過路人幾個大洋,如果沒有大洋,留下點吃的喝的也成,他們是非常不挑的。 偶爾,看到過路人也跟他們一樣,窮得響叮當,沒有飯吃,還會慷慨的把自己的口糧分點給他們。 總而言之,掛著是土匪的名頭,干著卻不是正經土匪的活。 這日,常姥爺看路過他們山腳下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的,很是富裕的樣子,高興地捋起袖子,準備大干一場。 可還沒開始大干呢,新娘子直接就從轎子上下來了,對帶頭的常姥爺喊話,“只要娶了我,不用動一兵一卒,隨行的嫁妝都是你們的?!睘榱吮硎菊\意,新娘子把腦袋上的蓋頭給取了下來,露出她嬌俏的容顏,借此向常姥爺證明,娶她,一舉兩得,絕對不會虧本。 常姥爺手底下的那些兄弟都眼睛冒綠光了,直勾勾地凝視著新娘子,滿帶羨慕地對常姥爺說道:“老大,你今天出門是不是偷看黃歷了?這么好的事情,咋沒讓俺碰上呢?” 然而,常姥爺絲毫沒有被天上掉下的餡餅給砸中的喜悅,只深鎖眉頭,煩躁地一把推開了身邊的小弟,滿臉怒容地怒斥著新娘子,“他奶奶個熊,你這是瞧不起誰呢?我雖然是土匪,可土匪也是要尊嚴的!我絕對不會出賣自己的身體,換你的狗屁嫁妝!” 振臂一揮,呼喚著手底下的兄弟們,“金子銀子就在眼前了!兄弟們,拿出土匪的氣概來,跟我一起沖呀!千萬不要被個小娘們給看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