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陵見他臉上有些許惆悵之色，知他在為身世自傷，當(dāng)即便飛快開口道：“你這么一說，我倒想起一事……當(dāng)年花朝由鬼變?nèi)耍悄凶幽米吡怂那啻簽閳蟪?，這何嘗不是一種許愿呢？如今花朝在此，那當(dāng)年之人，豈非是魔族人……”

    蕭寧重重地點了點頭，遲疑了一下，叩了一下長絕的劍身：“長絕，來探！”

    長絕在空氣中震了好幾下，似乎已經(jīng)尋到了歌聲的來源，蕭寧御劍上浮，略一遲疑，道：“師兄，要不我們共御一劍吧?！?/br>
    “好啊好啊，”顧陵一口答應(yīng)，剛剛他還在盤算要是遇見魔物打不過怎么辦，“我也覺得此地危險，小九，你要……”

    他還沒說完，便被拉進(jìn)了一個略帶著些清新氣味的懷抱里。

    蕭寧身上有一種淡淡的香氣，不仔細(xì)聞幾乎聞不出來。顧陵一時間有些失神，突然想起了前世一些模糊的瞬間。腦中倏忽閃過一些細(xì)細(xì)碎碎的畫面——

    大汗淋漓的肩膀，耳邊靠得極近的喘息，發(fā)紅的雙眼，帶著戲謔的笑意。

    唯獨沒有這樣的味道。

    蕭寧御著劍，在靈愿島上緩緩地飛過。顧陵就坐在他身前，被他一只手護(hù)著，深深地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高束的長發(fā)下露出一段細(xì)長潔白的脖頸，周身似乎還有一股桂花的香氣。

    蕭寧默默地想著，師兄窗后種了一大簇桂花，想是洗過衣服之后就晾在那里，才會熏染上這樣的氣味。

    似乎是著了魔一般，他又突然想起了離開終歲山前一日，他繞過那個屏風(fēng)，恰好看見他在木桶之中，尚未來得及穿衣服。鎖骨分明，長發(fā)|漂浮，唇心一顆朱砂，鳳目微瞇，帶些水光，燒得他一刻都待不下去，只得匆忙逃走。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分神，長絕“?！绷艘宦?，很不安地抖了一下，蕭寧剛回過神來，眼前便閃過一片耀目的白光。

    有陌生的氣息貼面而過，虛空當(dāng)中似乎傳來一聲輕笑，顧陵剛剛回過頭來，便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擊中了胸口，面朝著蕭寧直直地從劍上栽了下去。

    第34章 鏡花

    “師兄！”

    蕭寧急得眼都紅了，毫不猶豫地縱身跟著他跳了下去，長絕在他身后震了幾下，飛快地跟了上來。.明亮的劍身之上，映出了地面方才折射出光線的東西——鏡子。

    蕭寧這才發(fā)現(xiàn)，兩座紅色山丘之間的空地上，整整齊齊地鋪了四面鏡子，宛如四方相連的湖泊?；秀敝g他似乎想起，傳說靈愿之島上有四方魔族古鏡，但書中沒有具體記載，也不知到底有何效用。

    顧陵甚至在地上那幾面碩大的鏡子上看到了自己掉落的鏡像，他多次召喚秉燭想要自救，但術(shù)法和靈力在這片空間里似乎都失效了，讓他只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往下掉。顧陵盯著那幾面鏡子心驚rou跳地想著，他記得這是魔族古鏡，但不知有什么鬼效用，也不知硬不硬，這一下摔下去，會不會直接……

    下一刻，他和蕭寧竟然雙雙摔進(jìn)了鏡子里。

    那鏡面居然是流動的！

    或者說，那根本不是鏡子，只是表面光亮至極的四方湖泊！

    顧陵嗆了好幾口水，這湖水似乎是死的，他方一墜進(jìn)來，便開始直直地下沉。顧陵掙扎著想要抓住什么東西，但周圍只有一片黑暗，蕭寧想是沒有與他摔進(jìn)同一汪湖水中來，此時也不知在哪里。

    雙手胡亂地抓著，顧陵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耳邊突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像是花朝的聲音，卻比她多了十二分嫵媚，那個聲音飄飄渺渺，帶著笑意：“何人闖我鏡花水月之地？”

    “何人闖我鏡花水月之地……”

    “何人闖我……”

    聲音似能催眠。.

    顧陵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越來越沉，越來越沉，直到他失去了意識，昏昏沉沉地往水底墜去，意識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模糊，折磨得他頭痛欲裂。

    直到他一頭栽進(jìn)一堆冰冷的雪當(dāng)中。

    觸感似乎被減弱了許多，此刻也感受不到冷。顧陵拍了拍袖子上的雪，在一片風(fēng)雪交織當(dāng)中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這是在哪兒？

    他四處環(huán)視了一圈，可周身全是風(fēng)雪，什么都看不出來，直到他轉(zhuǎn)到自己身后的時候，才突然發(fā)現(xiàn)那里站了個人。

    顧陵瞇著眼睛走近了幾步，才勉強看清楚那人的容貌。

    那人一身黑衣，眉心血紅，目光深邃，發(fā)上落了雪花，嘴唇抿得死緊，周身流淌著讓他最最熟悉、最最刻骨銘心的氣息。

    那竟是……墮魔后的蕭寧！

    顧陵無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卻又摔了一跤，仰面跌在了雪地上。他看著本不該如此出現(xiàn)的蕭寧，感覺自己怕得嘴唇都在抖。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掙扎著再次爬了起來，可是蕭寧根本沒有看他，或者說，蕭寧似乎根本看不見他。他只是站在那里，用一個呆呆的、看起來有些好笑的姿勢，直直地盯著他面前雪地上正在掙扎的兩個孩子。

    他們好像置身于某座山的山頂上，顧陵朝著蕭寧正在盯著看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視線出現(xiàn)了群山遠(yuǎn)遠(yuǎn)的灰白色陰影。

    這樣大的雪，這么多的山……

    竟是冥靈山！

    蕭寧前生吞并了妖族，將魔宮筑于冥靈九重山巔，他在此卻也不奇怪，可自己此刻為什么會在這里？蕭寧又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