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鰣回頭看了顧循之一眼，顧循之趕緊開口：

    “我要豆沙的?！?/br>
    任鰣買了四只豆沙湯圓，顧循之下了驢，坐在攤子前頭慢慢地吃。

    豆沙湯圓又黏又軟，口味不算很甜，吃下去胃里暖融融。顧循之很喜歡吃，又怕不消化，小心翼翼吃了三只，想了想，舀起最后一只湯圓，送到任鰣的口邊：

    “師兄也吃。”

    任鰣平常一向不吃什么東西，只是吃辟谷丹，這幾天與顧循之一同住在王府里，一直與尋常人一般飲食，始終不很習(xí)慣。他本來打算離開王府之后就斷了飲食，想不到這還沒出京城，顧循之就要喂他湯圓吃。

    他略一猶豫，還是將那只豆沙湯圓吃了下去。湯圓落到口里，像個云彩團兒似的，一咬就露出微甜的溫潤的餡兒。任鰣平常對吃東西沒興趣，更不喜歡甜食，這一次卻覺得，吃點甜的好像……也不錯。

    師兄弟兩個相對一笑撂下碗，任鰣又扶著顧循之上了驢，倆人就這么出了城。

    碧空山離京城不遠，大概也就是兩天的行程。不過以他倆這速度，差不多也要走三天。上次顧循之走這條路時還是二十年前，那次他乘著王府的馬車，心中想著幾十年沒見過的師兄，心情復(fù)雜得難以言表。想不到二十年后再走上這條路，師兄已然在他的身邊。

    他心里高興，張口跟任鰣閑談：

    “師兄，如今山上變成什么樣兒了？”

    “不知道，自從上次去找你之后，我也再沒回去。”

    “沒回去？”他有點吃驚，提高一點嗓門，“那洞府豈不是二十年沒人住了？”

    “啊?！比析垜?yīng)了一聲，“沒事，我走之前鎖門了?！?/br>
    師兄這種漫不經(jīng)心的態(tài)度讓顧循之有點焦慮。他了解師兄，也了解洞府的那扇大門，師兄說的鎖門，不是用法術(shù)和符咒將洞府牢牢封死，只是字面意思上的鎖門——拿一把大銅鎖把兩扇門閂上就算完。任何一個學(xué)了幾天法術(shù)能化人的小妖都能輕易用開鎖術(shù)打開這種鎖，就算是凡人，想用暴力將門破開也不算特別困難。在顧循之看來，這種防盜手段只能算是聊勝于無。

    顧循之不敢說什么，悄悄嘆了一口氣。然而任鰣的耳朵很靈，聽見了他的嘆息，寬慰道：

    “別擔(dān)心，我很擅長清理。”

    既然任鰣已經(jīng)這么說，顧循之也就沒理由再繼續(xù)心煩。他倆慢悠悠行路，夜里就借宿在路過的村子里。京城周邊的村莊基本上都還算富庶，也沒有別的地方那么封閉，不怎么怕生人，只消些許出百十個錢，能找到不錯的住處。

    頭兩個晚上一切都好，然而到了第三晚，他們到了碧空山腳下的鎮(zhèn)子，卻發(fā)現(xiàn)天還沒黑，家家戶戶就已經(jīng)大門緊閉，瞧著十分奇怪。

    雖說這會兒上山也可以，但畢竟天色已晚，回去了又要先收拾，所以他們還是決定先在這里住一晚。

    顧循之記得這鎮(zhèn)上本來有家小客棧，循著記憶找過去，只見那客棧還在，門卻緊緊地關(guān)著。任鰣過去伸手拍拍門，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應(yīng)聲：

    “是誰？”

    顧循之往前走了一步，道：

    “我們是過路的客人，想在這里住宿一晚。”

    “你們有幾個人？”

    “就只有兩個?！?/br>
    顧循之的聲音有些弱，讓人聽著放心。面前的門稍稍啟開了一道縫，里面的人從門縫看見了他們兩人模樣，這才開門讓他倆進來，他倆一進屋，店主就趕緊又把門閂上了。

    顧循之看著這情形實在奇怪，剛要開口詢問，就聽那店主說道：

    “我也不問您二位究竟是去哪，這就安排您二位住下，明天一早趕快走。我們這鎮(zhèn)上近來不太平，留得久了，一準要出事?！?/br>
    顧循之看著這店主緊張的模樣，心里也有些打鼓，連忙問：

    “我家就住這附近，只是多年沒回來過。鎮(zhèn)上究竟出了什么事，還請您來講一講?！?/br>
    那店主看了他倆一眼，似乎有些懷疑：

    “我接手這客店也有幾十年，怎么從來沒見過你們?！?/br>
    顧循之笑道：

    “我家離這里也有些路程，平常又不出門，您沒見過也是尋常。這附近究竟出了什么事，還請您說一說?！?/br>
    那店主頗為謹慎地又檢查了一遍門窗，確定一切都已經(jīng)封嚴實了，這才壓低了聲音，悄悄地說道：

    “真格論起來，出事的不是鎮(zhèn)上，而是旁邊那碧空山。”

    顧循之聽見碧空山三字，心頭一緊，忙問：

    “碧空山上怎么了？”

    只聽那店主嘆了一聲，道：

    “我們這碧空山上原本住著神仙，護佑著我們一方水土安寧。想不到二十年前，碧空山上的神仙突然銷聲匿跡。這倒也罷了，日子總還是能過得去。想不到又過了些年，有個山大王見這里山明水秀是個好地方，干脆占了神仙的洞府，拉起一支人馬來，擾得方圓幾百里內(nèi)都不得安寧，就連買賣都快要做不下去。若不是我每年都往山上上貢十幾兩銀子，我這店早就保不住了。”

    店主愁眉苦臉說著這些，顧循之的表情垮下來。

    一路上他最擔(dān)心的就是這個，想不到竟然就這么成了真。

    作者有話要說：　　元宵節(jié)到啦，祝大家元宵節(jié)快樂！大家都吃湯圓了嗎？

    我喜歡豆沙湯圓，但是我媽每次聽我這么說，都露出一副看見了異端的表情——她只喜歡黑芝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