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南院見家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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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繁枝不日便要趕赴巴黎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外交大院里的有心人耳中。司家長輩那里,司岍打算親自帶著沉繁枝去一趟。 大概是因為離別在即,沉繁枝這幾天也很順著司岍,就連他說要帶她回南院,她都沒猶豫。 進了院門,車子駛過平坦的林蔭大道,一路往南。道路兩旁的法國梧桐已經(jīng)開始褪去黝碧,染上一層初秋的暖黃色。等一個拐彎后,視線中遙遙出現(xiàn)了一棵繁盛茂密的銀杏樹,沉繁枝便知,南院到了。 崗?fù)だ锏膱?zhí)勤人員顯然熟識司岍的車,大老遠就給他升起道閘桿,沖他敬禮。司岍減緩車速,同時降下車窗,客氣地微微一頷首——他知道,他們一定能看到副駕駛坐上的沉繁枝。 家屬院只要有外來人員,就必須登記入內(nèi)這是規(guī)定,南院的警衛(wèi)更加戒備,沒有訪客證都無法放行。司岍在對方有些為難地愣神時,不緊不慢地開口,“這是我媳婦兒,她家也是院里的,只是很久沒回了,你們臉生?!?/br> “哦!原來是司太太!”警衛(wèi)也是人精,聽司岍這么說了,也不敢再說出什么要訪客登記的話來了,“那您二位慢走著!” “多謝?!彼踞P唇一笑,升起車窗后偏頭望向沉繁枝,眼底不知為何寫了幾筆春風(fēng)得意。 “你笑什么?”沉繁枝不明所以。 “終于能光明正大帶著我媳婦兒回家了,我能不開心嗎?” “聽你這話的意思,你從前不光明正大的帶過人回來?” “偷雞摸狗的事我可沒做過??!但你要是再不跟我回來,保不齊哪天我就得給你下‘蒙婆娘藥’半夜把你帶來見人了!” 沉繁枝被他說的“蒙婆娘藥”戳中笑點,下車時臉上掛的笑容都來不及收回去,猝不及防就遇上了正站在前院,打算趁秋高氣爽風(fēng)和日麗的好天氣,攜手散步的司岍爹媽。 “爸、媽!”司岍從后車廂拎了伴手禮,繞到沉繁枝那頭,攬著她肩膀拇指輕撫兩下,“我?guī)еㄖ▉硪姞敔斈棠?!?/br> 沉繁枝配合地也叫了聲“爸媽”。 司伯清夫妻二人心知小兩口能下定決心來見里面那位老太君,定是也費了一番心思,既然兒子兒媳都沒打退堂鼓了,那他們做父母的也沒有“見死不救”的理。司伯清見他妻子已經(jīng)上前挽住沉繁枝,他便撩起還沒換下的綢布簾櫳,撤半步站在玄關(guān)處,做了個迎人的手勢,“請進,二位女士!” 司岍一臉討好地湊上來,喊了聲“爸”,司伯清睇了他一眼,“有事,小子?” “等會兒幫我兜著點兒,親爹!” 司伯清失笑,“我要不幫你,我就成后爹了?” 司岍略帶疑惑,“我親娘看著不像是會改嫁的啊……” “去你的!” 這其實不是沉繁枝第一次來司家。 當年沉繁枝她爸工作性質(zhì)特殊,夫妻二人合計著外交大院的生活和升學(xué)環(huán)境都有利于沉繁枝成長,于是關(guān)姿瑾跟單位申請了房子。但等排到她的時候,分配的屋子地理位置很吃虧,也沒有停車位。還是傅少津他媽給支的招兒,讓關(guān)姿瑾去找司家老太太說說情,看有沒有辦法換間好點的房子。 老太太那時剛正式從行政職退下來沒多久,司家成日里門庭若市,關(guān)姿瑾抱著尚在襁褓中的小吱吱來訪,大冷天的人家也不好意思將她拒之門外。老太太當年也算仗義,關(guān)姿瑾道明來意后,她就著人安排把原是要留給司伯清夫婦的那間,和南門大院只有“一樹之隔”的房子讓給了關(guān)姿瑾。司伯清夫妻二人當時駐外,把斷奶沒多久的司岍一人丟在南院任由老太太折騰,老太太見關(guān)姿瑾抱來個沒比司岍小多少的奶娃娃,既心疼又歡欣,抱過來逗弄半天還親自給喂了米糊糊。 沉繁枝剛出生的時候粉雕玉琢的,不怕生也不哭鬧,老太太越看越喜歡,加上旁邊叁姑六婆諸如“這孩子一看就是有福氣的面相”云云,差點就要給自家小孫子說娃娃親了。最神奇的是,倆孩子被抱到一個搖籃里哄睡,大人說完事要抱走一個的時候,竟發(fā)現(xiàn)倆孩子面對面睡得香噴噴的,兩只小手還牽到了一起。 往后幾年,逢年過節(jié)關(guān)姿瑾沉澤甫夫婦就會帶著伴手禮、年貨,帶著小吱吱來司家拜訪老太太,直到沉繁枝九歲隨父親搬走。 現(xiàn)如今,兩家人因為兒女姻緣成了親家,老太太時隔多年第一次見到沉繁枝,面色冷淡疏離,還說了些不好聽的狠話。 沉繁枝依稀記得小時候,司家奶奶是很喜歡她的,每回過年她隨著父母去給她拜年,她給自己的紅包會比旁的小孩要厚些。關(guān)姿瑾也常說,司家老太太對他們家有恩,也格外喜歡吱吱。 可嫁給司岍后,雙方家長在恒春樓里的那頓飯,沉繁枝攙扶著老太太去包廂洗手間的時候,老太太臉拉得好長,直截了當?shù)赝崎_沉繁枝說,“你這個壞丫頭,別以為老太太我不曉得你先前做的好事!你和小岍怎么回事另當別論,但你別想討得我喜歡!” 沉繁枝當時傷沒好全,被老太太推搡得身子一踉蹌,老太太見她這般弱不禁風(fēng)的可憐樣,只當她裝模作樣。冷哼一聲,叫了旁人來,而后再也沒跟她多廢話一句。 沉繁枝也因為老太太這態(tài)度傷了心,那時關(guān)月眉和唐叔和的事她還不知情,所以她大概推測了一番,隱約感覺老太太不喜歡她或許跟大學(xué)里她和溫暖司岍之間的事有關(guān)。那時她被這么冷言冷語地打擊過后,心里以為溫暖和司岍青梅竹馬,她才是老太太滿意的孫媳婦兒。 所以后來司岍怎么好言相勸,讓她隨自己回南院,沉繁枝都不愿再去見老太太,生怕她拿出溫暖的事將她羞辱一番。 如今事過境遷,沉繁枝和溫暖已經(jīng)說清了當年的誤會,她心里再也沒了那樁懸在高處牽拉著她心弦的、未能坦言釋懷的往事。她鼓起勇氣來見老太太,哪怕她打從心底里不喜歡她這個孫媳婦兒,她也要好生問個清楚緣由,才舍得遠去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