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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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開!” 與蔣成想象不同,這甚至可能都不是一支嚴格訓(xùn)練有素的團隊,那人和眼前這個所謂領(lǐng)頭者也沒有嚴格的上下級關(guān)系。 瞬間,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這頭,狠狠將人一拽,對準蔣成肩膀,就是拼了死命的一腳踩下。 就那一下。 “呃……啊!” 時隔多年,蔣成恍惚又聽見肩膀骨碎的咯吱細響,終于再忍不住,一聲凄然痛呼,從喉口驟然爆發(fā)。 【小屁孩,骨頭挺硬?。俊?/br> 【給我打!他能聽懂英文,剛才都在裝傻,想通風報信而已!這種小子就是欠收拾,我不打死他……】 【發(fā)高燒?高燒那就給他降溫!……去!傻站著干嘛?潑??!讓你給他降溫!】 【該死的,看見這種富家小孩就不爽,憑什么老子住貧民窟,他生下來就住別墅,喝羊奶?】 【等拿到錢,“他”會安排我們脫身的,怕什么?!讓你打你就打!打完了拍照片,給他那個老爸寄過去,看看他是舍不得錢還是舍不得自己小孩!】 …… 那一年,發(fā)著高燒,面色潮紅的男孩衣裳襤褸,渾身濕淋淋,蜷縮在漆黑一片的鐵屋角落。 在同齡人還都沉迷于拍皮球跳花繩的年紀。 他卻已經(jīng)過早的明白,自己生來唯一的價值,或許不過是作為砝碼,用來換取更多金錢和權(quán)勢。 所以要賺很多很多很多錢才好。 要成為最優(yōu)秀,最亮眼的人,一失去消息,所有人都會注意到。 只有這樣他才能得到安全感。 只有這樣,他才能離開那間關(guān)了他太多太多年,找不到出口的房間。 他微微瞇了瞇眼。 而與那時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將他從大腦放空般疼痛中瞬間喚醒的,卻不再是一下接一下呼來的凌厲巴掌,劈頭蓋臉的高壓水槍,而是眼角閃過,那一點恍惚光斑。 ……光?! 怎么會有光? 意識到那亮色傳來的方向,他駭然心口驟縮。 一時也管不了其他,只得裝作劇痛難忍,掙扎著,趁著眼前兩人都不曾注意到異常,一個側(cè)身翻滾,哀嚎著倒向沙發(fā)。 他的背壓在搭巾尾端,也遮蓋住所有可能的破綻。 重重喘/息間,此前被人痛擊腹部的“后遺癥”終于初現(xiàn),他能明顯的感覺到嘴角斑駁血痕,喉口止不住的腥氣上涌,肩膀已然不能動彈。 同樣的,也能察覺到她的顫抖。 她努力想要伸來觸碰他的手。 【停下?!?/br> 而他愈發(fā)用盡力氣壓向沙發(fā)。背在身后的手指努力夠到搭巾,向下狠拽,不給她暴露行蹤的可能,也是平生或許第一次,這樣努力的,試圖用自己的身軀保護另一個人。 他不是軟弱可欺的小孩了。 他有自己的家,也有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別出來?!?/br> 【呆在那,不要動?!?/br> 除了拼命靠向沙發(fā)。 他已然沒有了掙扎的力氣。 那男人卻視若無睹,仍走近,還要揚起手臂。 嘴里兀自嚷嚷著:“a,不要攔我,反正我們把他帶回去也是要……” 話音未落。 那被稱作“a”的領(lǐng)頭者卻忽而像是下定決心,一把上前,猛地拽住他的手。 “夠了!” “……?” “他剛才說的話也許有道理……”a低聲說,復(fù)又猛地扭頭,低聲喊,“b、c!找到那個女人了嗎?!” 只可惜,在一樓廚房翻箱倒柜,以及剛從二樓扶梯下來的男人,很快都齊齊給予了否定的回答。 說話間,之前那說得一口生疏中文的c,實則一直停步在樓梯口。 他“任務(wù)”完成得快,方才已居高臨下,旁觀許久。 此刻眼神漫不經(jīng)心,掃過蔣成背后那鋪滿雪白搭巾的長沙發(fā),遮蓋在頭套之下的臉,驀地嘲諷一笑。 “或許她是出門了?” 他接話說:“樓上沒有看見人?!?/br> 聞聲,a立刻否認:“不可能,她之前還接過……總之,沒找到就再去找,不要耽誤時間了!” 他說著,正準備走到沙發(fā)前,伸手去拽人,身后,又陡然傳來一聲質(zhì)問,瞬間將他動作叫停: “耽誤時間的是你吧?” “……你說什么!” a急怒之下,狠狠扭過頭去,聲量驟然拔高。 可即便他聲色嚴厲如斯,c倒依然像是半分沒有畏懼,不但懶得再度動身上樓,反而徑直走到這頭。 他絮絮叨叨斥責著: “我們自己的兄弟挨打你不管,讓我們接著去找一個沒用的女人?!實話說,我剛才上樓,窗戶還打開著,她很有可能已經(jīng)逃跑了!你不是不知道這里的巡視有多嚴格,一旦她報警,你還想我們有活路嗎?!” “你——!” 他上來就搬出團體性命要挾,a反應(yīng)不及,瞬間有些語塞。 聽他理直氣壯,不知不覺,氣勢也略有些被壓制,遲疑片刻,又低聲說:“可是按照……他的要求,我們必須帶走兩個人,不能讓他在處理完獵物之前被懷疑,如果那個女人不是逃走,而是躲在哪,然后報了警,會打亂我們所有的計劃?!?/br> “難道兄弟們的安全還沒有計劃重要嗎?” “……” “我們剛才已經(jīng)浪費太多時間了。這獵物的話你也聽到了,趁他還能動,直接帶著他一起走,還能少個累贅。” “可是——” “我覺得c說得對!” a還想要最后掙扎兩句。 卻不想其余兩人,包括剛才還在想著動手的c,或許是被所謂“兄弟性命”的說法感動,一時都被說服,齊齊站在了c那一邊,異口同聲地應(yīng)和著。 a愈發(fā)頭痛。 他們畢竟是個團隊,出現(xiàn)窩里反的可能永遠是大忌,他必須有所考慮。 思索間,不得不又側(cè)頭看了眼沙發(fā)邊,像是奄奄一息、頭無力偏向一側(cè)的蔣成。 “或許……” 還沒等最后一槌定音。 c倒像是不耐煩至極,一把上前,搶在他動手之前,先一步將“獵物”拽起,直接搭住人肩膀往外拖。 “別想了,a!” 他說:“我們是收錢辦事,不到關(guān)鍵時候,干嘛給人賣命?頭腦清醒點吧,走了!” * 數(shù)分鐘后。 直到一幫匪徒從車庫離開,揚長而去,四面漆黑之余再無人聲。 仿佛所有風浪將息,無人察覺的暗涌已然掩蓋殆盡。 無人注意的角落,沙發(fā)之下,突然爆發(fā)出一聲慘烈的嚎哭。 “……!” 是舒沅在哭。 幾近歇斯底里,揪住衣領(lǐng),上氣不接下氣的哀聲痛哭,她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幾乎沒有了挪動的力氣,到最后,哭到太陽xue突突直跳,頭幾乎要炸開。 對著手機,更是語無倫次。 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么,哭喊著什么,唯一的感覺,唯有窒息感的一次又一次涌上,幾乎把胸腔壓垮。 手機上,顯示著999的“正在通話”仍未掛斷,已然持續(xù)了八分多鐘。 她之前關(guān)掉了通話語音。 好在,對面的聲音雖無法聽清,自己這頭所發(fā)生的一切,至少已盡數(shù)傳去。 這就是她能為蔣成做的事嗎? 為什么? 到底為什么每一次都只能被保護,為什么?! 她明明已經(jīng)自以為是多么成熟的大人,卻竟有一刻,仿佛又回到少年時,如此無力,如此淺薄。 尤其是,從沙發(fā)下艱難爬出,卻迎面看見那搭巾上,接連數(shù)個深淺不一的血手印時。 仿佛又一次親眼目睹他的掙扎。 他用盡最后力氣的維護,近在眼前,她卻無法為他擋住片刻風雨。 “蔣成……” 終究只是無法控制的淚雨滂沱。 她癱軟在地,死死揪住那塊搭巾,除了對著電話那頭,啞聲報出地址和名姓,到最后,只是一聲又一聲,不斷重復(fù)著:“help me,please,help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