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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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生日當天,除了實在忙到腳不沾地、只能錄個視頻遠遠祝福的外孫女之外, 女兒女婿同外孫還是齊齊特意趕回國內(nèi), 聚在一起為他慶祝。 “好了!爸!你就該玩智腦玩智腦, 該玩游戲玩游戲……要不和你那群老朋友視視頻聊聊天也行, 這邊交給我就好了?!?/br> 女兒的性格, 還如年輕時那樣風風火火。 想來是退休幾年, 廚藝日漸精進,這天硬是爭著搶著不讓他進廚房, 說是要好好給大家伙露一手。 女婿從前還稱得上是“大主廚”,如今也只能打打下手,回過頭來,兩個大老爺們四目相對,仍如多年前無二,依舊都對這“公主大人”想一出是一出的果斷束手無策。 末了,各自一笑。 蔣成寵愛女兒出了名, 這回自然也只能隨她去, 心里暗自祈禱著,她可千萬不要把她外公外婆留下來的老房子給一把火燒個干凈。 閑來無事,索性便又從書架上隨便抽來一塊電子芯片,插入眼前外接的虹膜讀卡器, 在陽臺上曬著太陽, 靜靜看起書來—— 換了往常, 他能這樣坐一個下午。 到傍晚的時候,再遛著狗出去逛逛,逛到墓園,就和阿沅啊、橙子還有阿瀚說說話,擦擦墓碑再回來,偶爾有空,再去附近的公園偷摸抽口煙,和幾個不知道他“底細”的老伙伴聊聊天,一天也算是充實。 但這天,書還沒看了五分鐘,便被旁邊不輕不重的幾下戳給打斷。 “……嗯?” 他發(fā)出聲不滿的輕哼。 還以為是家里的機器傭人又調(diào)錯程序,然而摘下讀卡器,側(cè)頭看去的瞬間,原本緊蹙的眉頭,卻在對上少年怯生生視線時,又迅速柔和下來。 “小元,”近在喉口的呵斥被壓回腹中,他轉(zhuǎn)而竭力溫柔的問了句,“怎么了,想外公陪你玩嗎?” 小元,也就是萬元,是蔣湘的第二個孩子,也是蔣成之前一度養(yǎng)在身邊帶了好幾年的小外孫。 這孩子生來可憐,打小患有自閉癥,性格極恬靜,唯獨對外公外婆親近得很。 阿沅去世前最后幾年,也一直非常疼愛這個孩子,擔心他未來成年后在學校被人欺負,夫妻倆還專門成立了自閉癥少年關愛基金會,只是…… 蔣成神色微凜,厲色一晃而過。 頓了頓,又提起個愈發(fā)和藹笑容,微微彎腰,與蹲在自己躺椅邊的少年視線齊平,“還是你有話要跟外公說?” 萬元搖了搖頭。 他與他外祖母生得有六分像,都是一張圓潤潤的粉團子臉,哪怕不笑的時候,悄然鼻子皺皺,也透著惹人憐愛的喜氣。 “不是的?!?/br> 好在,倒的確不是蔣成想象中最差那類情況,這少年緩了會兒心情,只是低聲說:“外公,我不會做飯,我給你收拾房間好不好?” 蔣成愣了一下。 “好、當然好……” 反應過來,對著這張努力試圖向世界探出手試探、滿布猶疑的、年輕的臉,不知為何,卻突然鼻酸,只得掩飾般拍了拍他肩膀,鼓勵道:“小元真乖。長大了,也知道幫外公的忙了,真懂事。” 懂事。 這個詞萬元顯然很喜歡,當即忍不住咧嘴一笑,唯一肖似母親同外公,嘴角那兩點深深酒窩便冒出來,甚至不帶猶豫,又主動伸手,抱了抱外公。 他說:“外公,我一直都很懂事的,我在美國也有好好讀書,好好跟別人相、相處,他們都沒有欺負我了。” “但我很想你們。昨天我夢到外婆了……” * “小元人呢?干嘛去了?” 忙活了整整一個下午,接近傍晚,蔣湘方才從廚房里接連端出自己的拿手好菜——油燜大蝦、香煎豆腐加糖醋排骨,和她母親一脈相承的好廚藝,的確香飄十里。 尤其是在這個人工智能盛行,營養(yǎng)液和代餐罐頭全面普及的年代,能有這樣的手藝,顯得格外難得,連蔣成都忍不住多盯了幾眼,險些懷疑眼前是不是個克隆的冒牌貨。 好在個性實在模仿不了,應該不會錯。 “爸!” 另一頭,蔣湘沒得到兒子的回答,視線左右環(huán)顧一圈,只得又看向餐桌前的父親,“小元怎么沒見人了?去房間和機器人玩去了?” “在收拾東西?!?/br> 蔣成說:“他說這是給我準備的生日禮物,我就讓他去主臥了。” “那還好……我以為他又去和機器人玩了,天天都泡在智腦上,也沒什么現(xiàn)實的朋友?!?/br> “在美國也這樣?” “沒什么區(qū)別,”蔣湘難得滿面憂愁的嘆了口氣,“我和他爸勸也勸過了,后來想想,要是非得不讓他玩,他肯定也不開心,就隨他吧,只要不影響他身體,有點興趣愛好又不是什么犯/罪?!?/br> 與從小只對時尚設計感興趣的大姐萬曉不同,萬元十成十的遺傳了父親的高智商,尤其是在電子it方面,十二歲那年,已經(jīng)堪比杰出的職業(yè)選手,十四歲時,經(jīng)手設計的電腦程序,便在世界青年賽中一舉奪冠,名聲赫赫。 只可惜,這所有一切的榮譽都沒能改變他的性格,十年如一日的,依舊只能沉浸在孤獨的自我世界里,沒有出口。 而所謂孤獨天才的結(jié)局,從古至今,都無一例外指向毀滅與悲劇。 蔣湘身為母親,無疑對這一點最為清楚。故而雖說得坦然,仍忍不住垂落眼睫,手指不住輕摳著碗面。 “爸,”正好萬垚還在廚房,獨自面對著父親,一向開朗如她,也忍不住輕聲道,“只是我想,小元這孩子,他或許……” “沒有什么或許?!?/br> 蔣成卻只直接打斷她,又一次重申:“小元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只要能照顧好他的天賦,他將來一定能成才——就算成不了才,我們蔣家的孩子,愿意當個快樂的廢物又怎樣?湘湘,他爸掙的錢,我掙的錢照樣養(yǎng)他一輩子,他想怎么活就怎么活,無所謂的?!?/br> “爸!” 蔣湘有些惱:“你明知道我的意思不是這個!我的意思是他以后、他也要結(jié)婚,有自己的家庭,不能總在以前那些事上過不去吧,主要去了美國之后,他還是不愿意和心理醫(yī)生聊開,我是擔心……!” 正說到慷慨激昂處。 【哐當】一聲,從主臥方向傳來的巨響,偏又堪堪打斷她情緒,惹得兩人齊齊向那頭看去。 “怎么了?!” 萬垚也聽得聲音,從廚房探出頭來。 三人急忙對視一眼,也沒心思再含糊,當即一同往主臥方向走去,蔣湘為首,猛地將門一把推開。 一看室內(nèi)那滿地狼籍,險些比蔣成還早一步,當場心梗去世。 卻還是又急又心疼,彎腰扶住兒子肩膀,左看看右看看,檢查著他有無大礙,“這是砸了什么了?讓你收拾收拾房間,怎么把自己給收拾成這樣了?” “沒、沒什么,媽咪……” “你嚇死媽咪了!你知不知道?媽咪剛才還在廚房做飯,聽到——” 聽到。 她聲音忽而一滯。 滿臉不可置信,飛也似地扭過頭去,視線直掃向房間角落,那電流聲滋滋作響的圓盤投屏機器人。 那機器人顯然已很老,至少是二三十年前的曾用品,而她如果沒有聽錯,剛才傳到耳邊的錄像帶聲音,應該更加、更加久遠—— 【滋、傳送頻率百分之五十、百分之八十……】 【視頻線路已接入,開始加載投影程序?!?/br> 蔣成眼也不眨的盯著不遠處,那逐漸波浪式晃動著、逐漸清晰的畫面,猶如老舊磁帶般的電視音,背景是牙牙學語的蔣湘,一個勁喊著“媽咪”、“媽咪”,從小到大不變的聒噪。 換個人聽大抵都要崩潰,好在,有另一道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一再出現(xiàn),小聲耐心哄著:“寶貝,不哭了,媽咪在這里……看,爸爸也在,來,給爸爸抱,爸爸抱你?!?/br> “蔣成,你別怕啊,來,我教你怎么抱?!?/br> “不會!怎么可能摔了呀,你力氣能比我還???……你怎么這么膽小啊,笑死我了,真的,你來試試,她可香了,輕輕的,還特愛動……這是我們的女兒,你怕什么?!?/br> 是啊,你怕什么。 畫面里,一點一滴,一步一步,投影出她那時還沒來得及瘦下去、依舊圓圓的下巴,她紅紅的嘴唇,每次害羞都下意識遮起的小小塌鼻梁,她圓圓杏眼,生氣時總皺成兩只小蟲似的烏青眉。 但這次她是笑著的,忍俊不禁的模樣,沖著鏡頭,越過五十年歲月蹁躚,越過生離死別,沖他笑著。 “……你別光拍我啊,我你還沒看夠?來,我拿攝影機,你抱女兒……嘬、湘湘,看這里,看媽咪……對、對對,來,媽咪幫你和爸爸照一張……老公!你別那么緊張好不好?這是你女兒又不是地雷,笑一笑,來——茄子?!?/br> 萬元仰起頭。 看著畫面上好像熟悉,好像又有些陌生的臉,一時間有些惶恐,不知道自己給外公準備了好久、修復了好久才成功的這段dv,他到底會不會滿不滿意,這能算是美好的回憶嗎? 應該算吧…… 他歪了歪腦袋。 明明連醫(yī)生都說,自己對情感的感知能力極為薄弱,可不知為何,看著眼前那張素凈卻溫柔的笑臉,光是看著她,或許也因為聽著背后、母親突然間一下崩潰的大哭聲,他忽而也有了想要流淚的沖動。 只可惜,哪怕他已經(jīng)找來了能同時兼顧兩套行為模式的老式機器人,過于陳舊的畫面終歸無法完全接入新格式,很快,又是幾次閃爍——毫無疑問,它已經(jīng)到了系統(tǒng)難以支撐的臨界點。 他如今的技術(shù)只能僅止于此。 慌亂之中,又忍不住扭頭看向外公——他是想要道歉的。然而出乎意料,這一刻,他卻既沒有看見外公的淚水,也沒有看見絲毫的意外或震怒。 老人的表情中,只有平靜和懷戀。 仰著頭,一眨不眨的看著,每一秒,每一次鏡頭的移動,他是笑著的,五十年前,那種迎來新生般泫然欲泣的感動,抱著新生命時跳個不停的心臟鼓噪,仿佛都還在昨天,一切都沒有變過。 即便他和他的妻子,已經(jīng)分別足足十五年。 可原來對他而言,每一秒的相見,都足夠感激老天垂憐。 真好。 還能再見你一面。 * 那一天,畫面的最后,是舒沅突然扭過頭來,抱怨似的問了一句:“蔣成,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你最想回到哪一年?” “???怎么突然問這個?!?/br> 他彼時剛看月嫂哄著女兒喝完奶。 盯著女兒恬然的睡顏,唯恐連呼吸也驚擾,心里還正計劃著要怎樣用金山銀山堆出一座城堡,送給他和阿沅的愛情結(jié)晶,突然被問了這么一句,抬頭還是一臉懵的狀態(tài)。 “就是問問。” 舒沅被他樣子逗笑。 伸手壓平他額角翹起的一根呆毛,又小聲咕噥了一句:“還不準孕婦多愁善感一下?” “……但我還真沒想過這種飄忽的事?!?/br> 他面露難色,“雖然說是說想過,要是能把以前高中的破事……但是突然這么問我,我也不知道具體去哪年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