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崖涘！”

    這次崖涘不再理他了，身影在忘川河水中漸漸地變淡，像是個漸漸透明的影子，一陣狂風(fēng)吹，便會即刻散去。

    “崖涘！”

    謝靈歡又喊了一聲，隨后大踏步往前。他走的急，崖涘消散的也快。在忘川河水淹沒至崖涘腰部時，那個雪色身影已經(jīng)淡如白煙。

    謝靈歡邊走邊大喝了一聲?！皠?！”

    三尺青鋒劍憑空出現(xiàn)在謝靈歡手中，他握住劍柄，又喝了一聲。“明月皎皎，心隨意動！”

    劍光散發(fā)出萬丈光華，一瞬間徹底照亮了這座深淵。忘川河上方，赫然出現(xiàn)了一道七色彩虹。

    謝靈歡走在彩虹橋下，邊走邊不斷地念咒。

    “魂燈現(xiàn)！”

    “娑婆花開！”

    一十二盞魂燈飄飄忽忽地浮動在半空，其中九盞燈排成品字陣鎖死在崖涘身影周圍，另外三盞燈均勻地分布于謝靈歡與崖涘之間的路上。

    謝靈歡走過第一盞魂燈時，魂燈中焰火噼啪閃爍了一聲，隨后在他腳下有大片血色娑婆沙華盛開如錦罽。

    九盞魂燈鎖住了崖涘，他再退不得，卻也不愿意再回頭面對謝靈歡，只僵硬地立在原處。忘川河水漫至他胸口，一頭雪色長□□浮于黃濁血色河水中，觸目驚心地美。

    謝靈歡走到第三盞魂燈時，血色娑婆沙華已經(jīng)遍布深淵。繁復(fù)綺麗的花朵枝蔓虬生，宛若長在河水中的水草，又像是將這黃濁河水當(dāng)做了泥土般，生長的格外茁壯。花枝招搖地拂過謝靈歡絕色眉目，又成串地謝落，如一池紅雪。

    “你這廝沒說實話！”謝靈歡終于走到崖涘身后，他手持明月劍，皺眉道：“昔日你挑起道爭若是為了助帝尊早日明了天地心，那你為何又拿走了我們的五色琉璃心？”

    崖涘久久地沉默。

    “崖涘！”謝靈歡越來越不耐煩，等了足有一炷香后，終于忍不住怒了?！澳阍緵]心，你哄帝尊說天地命便是天心，又說有了琉璃心這方天地才可茍延殘喘萬年，但是這一切都只是你嘴里說的。帝尊信你，我不信！”

    “我說的，便是神諭?！毖聸迥坏亻_了口?！半S你信或不信?！?/br>
    “一直都是你說說說！”謝靈歡見他潑水不進(jìn)，焦躁起來?！罢l知道你說的是什么！你是這方小世界的本土神，但凡你的，這方小世界總歸會護(hù)著你。怕不是你們一同在扯謊！”

    崖涘終于慢慢地回頭，望了謝靈歡一眼，眉目渺遠(yuǎn)，似乎連最后的筆墨都快淡去。“就算是我扯謊，你又能拿我怎樣呢？”

    謝靈歡一噎，刷地持劍就快步?jīng)_向崖涘。“我不能信，你不肯說，那就打一場吧！”

    “……可笑！”崖涘抬手，掐斷了一朵雪白優(yōu)曇花的花莖，冷笑道：“可笑至極！”

    “去你媽的天地心！去你媽的神之路！”

    謝靈歡沖過來的時候，一頭青蒼色長發(fā)在身后飛揚。他揚起臉，眉目奢華到炫目，話語聲里透出與三十三天廣和神尊絕然不同的倨傲。

    “我便是這座深淵的神！在這深淵內(nèi)，你我戰(zhàn)一場，輸?shù)哪莻€，必須說出所有真相！”

    崖涘赤.身立在汩汩流淌的黃濁血色忘川河內(nèi)，雪白長發(fā)也揚了起來。他原本虛化的身形突然間凝聚，漸漸抻長，如同一個頂天立地的巨神。他赤腳踩在忘川河水中，居高臨下地俯視只及他膝蓋的小小謝靈歡。

    十息后，崖涘那雙海水般的眸子里漾起怒意?！拔也灰嫦啵∥抑灰氵@張臉！”

    簸籮大的手指叉開，穿過河流，猛地擭住了謝靈歡的腰。

    崖涘將他遞到眼皮前，仔細(xì)端詳他與他手中明光閃閃的劍，聲音響起時已經(jīng)渾厚如同山脈震動。嗡嗡地，冷笑聲響徹謝靈歡耳際。

    “你若輸了，從此后，再不許你用鳳華的臉！”

    第61章 相思蠱一

    “你說我盜用鳳華的臉？”

    謝靈歡不可思議地叫了一聲，挑眉望向變作山丘一般高大的巨人崖涘。“你居然還有臉說這是鳳華的臉？”

    提起容貌這件事，謝靈歡就憤憤不能平。他天生便是這模樣，來到此方小世界后被迫一分為二，眼睜睜看著光明者被領(lǐng)走，成為鴻鈞老祖座下弟子，而他卻只能躲藏于暗影中。這世界最初沒有日月，便沒有光，他不得不亦步亦趨地跟隨著光明者行走。

    從此，光明者走到哪里，他便躲藏在哪里。

    亦步亦趨，小心翼翼。

    直到扶桑樹上掛起了金烏鳥的巢xue，直到月輪出現(xiàn)于寒月宮，他才逐漸從陰影處走出來，成為所謂青鸞鳥。但就連在三十三天外的鳳宮內(nèi)，他都不能以真實面目示人。

    他被取名為“歡”，眾羽族喚他“青鸞仙將”，從沒有誰過問，他來自何處，為什么只能常年持劍守護(hù)于鳳宮長廊下。

    白玉橋有玲瓏十九洞，他甚至能閉著眼就數(shù)出十九個橋洞內(nèi)都暗刻著怎樣的紋路。

    長達(dá)三十余萬年的深藏功與名，就連臉都不能被看見，如今崖涘居然還敢說他盜用鳳華的容貌？

    “鳳華是高居于三十三天外鳳宮內(nèi)的帝尊，”謝靈歡咬牙切齒地冷笑?！澳阌H手鎖了他，命后輩小仙折辱他，囚了他，又拿出此方小世界星海孕育的一只朱雀來哄他。他信你，也信了朱雀，他為朱雀下得凡間，他躍入輪回井，洗去了一身神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