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歡張了張嘴，最后把話咽下去，歪著點腦袋，瞇著一波三折的丹鳳眼笑了?！靶?，那就……先替你把蠱毒解了，找齊七塊殘骨先。”

    花清澪立在這座血色娑婆沙華盛開織就的花船。方才兩人廝纏之際，謝靈歡無意間已經(jīng)替他解開了xue，靈息透過xue位滲入他體內(nèi)，赫然有馥郁異香撲鼻。謝靈歡頭發(fā)里的香味也與這娑婆沙華的香交織在一起，那是靈息冥氣的香。

    他總是不能控制地被謝靈歡吸引。那人身上有濃重的冥氣，比深淵更深，幾乎深不可測。

    “景淵，”花清澪垂下眼，嗓音沙啞?！拔抑皇窍肱靼?，倘若不是作為一顆棋子，這天地，是否還肯生我育我？”

    謝靈歡怔了怔。

    “又倘若，我再不能作為棋子后，這天地……又可否能容得下我?！?/br>
    “清兒，”謝靈歡神情一震，他立即牽起花清澪的手，斟酌著言辭道：“琳瑯界之所以對你百般磋磨，實則是因為容不得我。你不必自責(zé)，更不必自傷?！?/br>
    花清澪搖了搖頭，笑容凄婉?！澳阋膊槐卦俨m我，我都看出來了，身為一顆棋子是不配知曉全局的。當(dāng)初道爭啟動時，是；后來妖族盡數(shù)叛亂，也是如此。我，或者妖族，又或是碧落天眾仙，誰都不曾窺見真相。誰都不能！”

    “我也不能?！敝x靈歡截然地答他?！熬瓦B崖涘那廝都不能?！?/br>
    花清澪慢慢地撩起眼皮望他，似信非信。

    “是真的，在血淵底崖涘親口承認(rèn)，琳瑯界天地間另外有一絲靈智在游走。那靈智要做什么，就連他都不曉得?！?/br>
    “……怎么會這樣？”

    “不知?！敝x靈歡握住他的手，遞到唇邊輕吻了一口，隨后再次擁他入懷。沉默三息后，長長嘆了口氣?！懊跃直椴?，可帝尊卻只想著離開?！?/br>
    花清澪揚(yáng)起臉，抬手撥開他額邊垂下來的青蒼色長發(fā)，輕聲問他：“景淵，你很累嗎？”

    “嗯，”謝靈歡猛地抱緊了他，把下頜擱在他肩頭，丹鳳眼兒微瞇，難得沒笑?！肮隆蹣O了?！?/br>
    花清澪任憑他擁著自己，兩人心口間靈息相互察覺到對方存在，立即歡快地流竄回旋。呵！他總是被他吸引，就像是命定。

    三界孤魂，恐怕都逃不脫來自淵獄之主的掌控。

    花清澪轉(zhuǎn)開眼，自嘲一笑。眼角余光瞥見空中冉冉升起數(shù)十盞風(fēng)燈，燈焰赤橙黃綠青藍(lán)紫，尺余長的飄帶迎風(fēng)飛舞，煞是好看！

    “那些燈……”花清澪著意岔開話題，便引著謝靈歡一起去看。“也是景淵特地放的燈？”

    “那些風(fēng)燈都是困鎖于幽冥不得轉(zhuǎn)生者自家放的，飄蕩于黃泉路，最終都會匯聚到孤的王殿前?！?/br>
    謝靈歡想起前情，也有意順著他話題往下說，巴望著能有朝一日也見花清澪替他點一盞燈。

    他心里頭藏著私念，便蓄意說的分外仔細(xì)?！俺嗌婊鹑紵龝r間最久，氣味也最濃烈，是來自于魂體記憶中最刻骨銘心的一段。通常是這些亡者們生前眷戀卻沒得到、相戀卻沒能廝守、纏綿卻不能到白頭的，統(tǒng)稱為【戀】?！?/br>
    “戀。”花清澪重復(fù)了一遍，突然抬手一指，詫聲道：“景淵你快看！那盞燈顏色竟似赤珠！”

    謝靈歡聞聲抬頭。

    在幽冥淵獄之主的王殿上空，于一切虛無的最高處，掛著一盞孤零零的赤色焰火風(fēng)燈。那盞燈連飄帶也無，看起來異常寒簡。血色焰火如炬，升騰在虛空內(nèi)，似乎不甘心地想要突圍，一路升往碧落天最高穹頂。

    血焰燦爛輝煌。

    謝靈歡許久不曾回到王殿前，見狀也詫異地咦了一聲。他松開花清澪，仰起頭，丹鳳眼兒微瞇。

    他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風(fēng)燈都是在白紙燈籠上寫著黑字，那黑字，便是亡者所戀慕之人的名姓。風(fēng)燈上題字多是怨念虬結(jié)，自動由亡靈怨念黑霧化成，怨氣繚繞，字也透出股兇煞。但是這盞燈上的名字，卻宛然如曼陀羅花。

    名字鐵畫銀鉤，盛開于幽冥王殿高處的一盞燈，赫然寫著——

    朝戈

    第64章 相思蠱四

    花清澪順著他視線也看見了，咦了一聲，慢慢地直起脊背，蒼白手指藏在寬袖下痙攣片刻。他勾唇笑了?！霸谶@幽冥地獄，居然也有人戀慕著朝戈?！?/br>
    “朝戈是妖族，又染了血淵魔氣?！敝x靈歡頓了頓又道：“那個戀慕著他的，必定也不是凡人。”

    花清澪瞇眼想了會兒，笑容淺淡?！翱扇f年前他叛我時，說他遇見了一個凡間女子。凡人壽命只有區(qū)區(qū)幾十年，所以他許不得她，回到碧落天后，卻又放不下她。于是他恨極情道，也恨修極情道的我。”

    謝靈歡仔細(xì)打量他神色，小心地道：“哥哥，你想去見一見這個女子嗎？”

    不出所料，花清澪搖頭嗤笑?！拔乙娝魃?！真要見，也當(dāng)去見朝戈?！?/br>
    謝靈歡抬手，從指尖射.出一道雪白細(xì)線，鐸地一聲，釘住那盞掛于最高處的血焰風(fēng)燈。他抽動手指間細(xì)線，瞬息間提燈在手，轉(zhuǎn)頭對花清澪道：“妖族轉(zhuǎn)生不定走我幽冥，況且朝戈萬年前便不知所蹤，時光渺渺，倘若當(dāng)真去尋，也須費(fèi)些功夫。倒不如直接去找這女子！”

    “她知道朝戈下落？”

    謝靈歡呲牙笑了一聲。“她不知道。但她心頭連著朝戈的這根戀慕的因緣線，能替我尋到朝戈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