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謝靈歡盯著他的眼睛，勾唇笑了一聲?！案绺缇蜎]什么想說的？”

    花清澪越發(fā)茫然，望著劍眉星目十六歲少年郎模樣的謝靈歡，試探著應(yīng)對道：“甚好？”

    “嗯，甚好！”謝靈歡滿意地點了點頭，手臂用力，摟住他微笑道：“阿聰會建立北俱蘆洲最強盛的凡人帝國，如此安排，對他最好不過！”

    花清澪也笑了?！熬皽Y說好，那便好?！?/br>
    花清澪一直也沒能搞懂為什么謝靈歡如此執(zhí)著于這個凡人屬國，但他想，謝靈歡總歸是有緣故的。幽冥王殿事，謝靈歡不與他說的，他便不問。說到了，他也就當(dāng)閑話聽聽。

    他只關(guān)心這蠱毒。蠱毒發(fā)作時，他便是個十足的活死人，這卻如何是好？

    謝靈歡摟住花清澪，漫不經(jīng)心地揮袖散盡法術(shù)，帶著十二個鮫人族轉(zhuǎn)身往殿外走。云曼緩緩地跟在后頭。

    “這里就不管了嗎？”花清澪問他。

    謝靈歡笑了。“待你我出了開元坊，這里便會燃起沖天大火，一切痕跡，都會消失殆盡?！?/br>
    也就再沒人問起寧王的死。

    花清澪默然。

    云曼在抬腳跨過清平殿門檻的時候，回頭瞥了眼朝戈。碩大的黑色人面蜘蛛仍杵在大殿內(nèi)，癡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謝靈歡一行人身影出了殿，即將出寧王府的時候，身后卻答答答傳來妖物快速爬過地面的聲響，妖霧陣陣彌漫。朝戈的聲音明顯帶了焦躁?！八砩纤械男M毒，你們就不管了嗎？”

    沒人搭理他。

    花清澪腳步只滯了一瞬，立刻便被謝靈歡掐了把腰間小軟rou。他擰起長眉，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后又傳來朝戈的聲音。

    “我知道如何解毒?！?/br>
    “哦，”這次謝靈歡回了頭，似笑非笑地看向妖霧里急匆匆追出來的朝戈。“然后？”

    八只腳的碩大黑蜘蛛卡住了門，血紅軟腹上的人臉愈發(fā)焦躁。“相思蠱須以血蛛卵作藥引，噬魂燈入彀，裂中毒者七情，如此才能確保生效。義父是天仙，所以當(dāng)初……”

    “當(dāng)初如何？”花清澪再忍不住，從謝靈歡懷里掙脫，擰身怒問道：“你們當(dāng)初還做了什么？”

    黑蜘蛛?yún)s又閉嘴不言語了。

    謝靈歡忍不住內(nèi)心嘆了口氣，他家清兒什么都好，就是心軟、沒城府、總叫人誆騙。他不得不冷著臉，提前把預(yù)備好的籌碼都拋出來。“你想與本王交易什么？”

    “允我去幽冥！”黑蜘蛛果然昂起頭，灼灼地盯著謝靈歡?！八ズ翁帲乙苍诤翁??！?/br>
    云曼一愣，隨即臉皮子漲得通紅，跺腳道：“你、你休想！”

    謝靈歡勾著唇角，慢慢地笑了，他低頭對花清澪輕聲道：“哥哥你看，這世間一切的生靈，都有籌碼?！?/br>
    花清澪大約已經(jīng)曉得上鉤，但現(xiàn)在悔也來不及，只蹙眉嘆了口氣。“于窺視人心上，我總是不及景淵?！?/br>
    謝靈歡笑道：“無妨，今后我慢慢地教你?！?/br>
    當(dāng)著這許多下屬的面，謝靈歡竟然大剌剌地認了。不僅笑納了他的贊美之詞，還順帶糊了他一臉霸道情話。

    花清澪目瞪口呆。

    謝靈歡卻已經(jīng)與黑蜘蛛再次談起條件來?！澳悴贿^說了半句，做不得數(shù)，且把后頭的都說完了，本王再考慮考慮?！?/br>
    黑蜘蛛目光灼灼地看著謝靈歡，只不開口。

    “這事兒，你急，我不急?！敝x靈歡又笑道：“今日云曼隨我下了幽冥，不到得道日，再不會出來。就算她成道，你也不定能再見到她，未來事，終究太過渺渺。你自家尋思就是！”

    謝靈歡再次摟住花清澪，作勢要走。云曼遲疑了片刻，到底也棄了蜘蛛，跟在謝靈歡與花清澪身后。

    十二個鮫人優(yōu)雅地抱著竹片籠子，舞紗飄帶翻飛。

    “他們合力裂了義父七塊仙骨?！?/br>
    花清澪倏地回頭，艷美雙唇抖了半天，臉色慘白?！啊螘r？”

    “在義父蠱毒剛發(fā)作時，借噬魂燈加護?！?/br>
    謝靈歡安撫住花清澪，輕拍他手背，問朝戈。“除了你以外，還有多少參與者？”

    黑蜘蛛笑了一聲，血紅軟腹上那張俊美的臉表情扭曲，說了句萬年前朝風(fēng)說過的話?！澳銘?yīng)當(dāng)問，到底有多少人沒參與？”

    萬年前，花清澪沒仔細追問，于是今日他逼問道：“除了兕與螭吻外，還有誰，不曾參與這個局？”

    黑蜘蛛沉默，血紅軟腹上的人臉越發(fā)扭曲，像只滾在血泊里打滾的惡魔?！百钐幼吡?，螭吻被殺，其余的……都叛出了碧落天。”

    “那、那些侍樂童子？”花清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黑蜘蛛昂起頭，發(fā)出刺耳的沙啞笑聲?！罢f了，都叛了。就算有不肯叛的，也都叫我們殺了。”

    “你、你們……”花清澪兩片艷美唇瓣哆嗦，聲音打著顫兒?！澳銈兙谷粎捲魑业竭@個地步！”

    黑蜘蛛沉默了一瞬。“倒不是厭憎您。您待我們是極好的。”

    “那為什么？”

    “義父，您生而為仙，在瑤池那件事前從不知愁苦為何物。十魔九難八苦七情六欲五衰，于您而言，不過是旁觀?！焙谥┲胙t眼眸一動不動，死物般地凝結(jié)?！翱墒怯谖覀?，于妖族，那些都是真實的磨難。一步一個臺階，跨不過去的時候，甚至不知曉該找誰去訴說，更不能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