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話也不用他說完了。謝靈歡已經(jīng)沿著冥氣探入他識海，看見了那片蒼茫浩湯的水域。水域中無根花在風(fēng)雪里瑟瑟發(fā)抖，半透明的柔美花瓣萎靡，隨時(shí)都像是要凍死。白色冰凌落滿了水域，朔朔寒風(fēng)，凜冽到毛骨悚然。

    謝靈歡頓時(shí)醒覺，摟住懷中同樣瑟瑟發(fā)抖的花清澪，扭頭對白海暴怒道：“你故意設(shè)局！”

    白海嘎嘎地笑了。先前佯裝的怒氣此刻蕩然無存，他笑得桀驁?！霸鯓?，淵主大人此刻愿意同我談了嗎？”

    就連一卡一頓的說話聲都不見了。此刻白海正常的就像個(gè)老謀深算的棋手，在將對方逼入死局后，突然間輕松，露出了真正面目。

    謝靈歡不錯眼地盯著他瞧，咬牙切齒道：“你要怎樣？”

    “嘖嘖，淵主大人真是老了，記性不好?！卑缀５靡獾卦谒榱驯骢獠?，嗤笑了一聲?！敖o我轉(zhuǎn)生，或者你眼睜睜看著他被凍死?！?/br>
    那四塊殘骨附著深海底妖靈之力，謝靈歡貿(mào)然撿回后遞給花清澪，眼下花清澪已深受其害，渾身冷的像冰。入鬢長眉從眉峰處開始，白霜漸現(xiàn)。一張清艷的臉緊緊地蹙著，唇瓣微抖，桃花眼底神色茫然。

    謝靈歡摟住懷里結(jié)了冰的人，一邊源源不斷地給他輸送冥氣，一邊怒氣沖沖地朝白海咆哮。“解藥！”

    白海不急不躁地又踱了兩步，語氣特別淡定?！敖灰住！?/br>
    “不可！”葉慕辰大手一攔，沉聲道：“須小心有詐！”

    “滾！一邊去。”謝靈歡胳膊肘推開葉慕辰，追問白海?！澳銥楹我欢ㄒ呶矣内さ馗?？”

    “聽聞幽冥地府正在改造，”白海頓了頓，措辭變得謹(jǐn)慎了許多?！氨就踉谒暮?nèi)盤桓數(shù)千載，不過證得個(gè)天仙果，之后再無寸進(jìn)。聽聞幽冥黃泉路上有忘川，忘川乃舊神崖涘所化，倘若淌過了忘川河水，必定能夠獲得一切從頭的機(jī)會。我想博那個(gè)機(jī)會！”

    謝靈歡動作一頓?！把聸?？忘川？一個(gè)從新開始的機(jī)會？”

    “不錯！”白海斷然接口道：“我只要一個(gè)機(jī)會！”

    這個(gè)卻不難。只是有一則麻煩……

    謝靈歡斟酌著說了一半真話?！把聸逡巡辉谟内ぁ！?/br>
    白海冷笑了一聲，明顯不信。

    就連葉慕辰都皺眉。

    “他離開了幽冥，渡口船夫卡隆曾見過他?！敝x靈歡緩緩地，又說了一星半點(diǎn)的真話。“忘川河底，如今已沒有神跡?！?/br>
    “我不管！”白海語調(diào)蠻橫?！拔抑灰D(zhuǎn)生！”

    呵，倒也不是很難騙。

    謝靈歡不動聲色，假意為難道：“可是……”

    “我不要可是！”白海越發(fā)蠻橫地道：“要么你給我轉(zhuǎn)生為人，要么，今日就看著你的道侶被凍死?！?/br>
    白霜爬滿了花清澪兩道入鬢長眉，原本青翠的眉峰都作冰雪，就連唇瓣都開始結(jié)冰。來時(shí)謝靈歡曾親自替他打理過的青絲發(fā)髻如今變得蓬松，鬢角染白。

    當(dāng)著葉慕辰與白海的面，謝靈歡吻了吻花清澪額頭，臉上現(xiàn)出痛苦掙扎的神色。

    “換不換！”白海冷眼瞅著他，強(qiáng)勢逼迫道：“只須一夜，天亮?xí)r他便會變成凍尸?！?/br>
    謝靈歡又把花清澪摟的更緊了些。

    半盞茶后，他閉了閉眼神色痛苦地低聲道：“成交！”

    “青鸞不可！”葉慕辰失聲驚叫，攔阻道：“要打，我們與這廝打就是。你萬不可依著他，否則這廝必定去人間作禍，況且他轄下四海的妖靈也必定會緊隨其后，一道去人間作亂?！?/br>
    謝靈歡：……

    他就是等著葉慕辰這句勸！

    有了這句勸說，他的“痛苦、爭執(zhí)”才能更加真實(shí)。于是他故意仰起脖子，重重地閉了閉眼，一臉掙扎地低吼，話語微帶顫抖。

    “我不管！只要清兒無恙，我、我總是……什么都肯做的。”

    第78章 司命樹十

    接下來的事情進(jìn)展，于花清澪就像在夢中般，謝靈歡快速與白海談攏條件并且從那只巨鳥藏著的虛空儲物袋里得到了份輿圖。輿圖依然是用鯨魚皮制作的，散發(fā)出刺鼻海腥氣。

    “我要的是第五塊殘骨?！敝x靈歡修長手指握住那卷鯨魚皮輿圖，語帶不滿?！澳闩c我談的時(shí)候，說第五塊骨頭也在你手上?！?/br>
    “也在，也不在?！卑缀Ｍπ赝苟牵p翅扇動呼呼風(fēng)雪聲?！澳闶掷镞@張輿圖是北俱蘆洲的，那里藏著第六塊骨?！?/br>
    謝靈歡手指點(diǎn)著輿圖，挑眉不悅道：“附贈？”

    這樣狡詐的家伙，就算當(dāng)真交易有附贈，必定也不安好心。

    眼下被冰霜凍的神智半昏沉的花清澪就是最佳佐證！

    謝靈歡審慎地望向白海?！澳阕詈靡淮握f清楚。”

    白海扇動翅膀風(fēng)雪聲呼呼，風(fēng)雪聲掩蓋了他聲音里的情緒，只聽見粗而重的聲音，落地鏗鏘如金石?！八钡墓牵就醵家烟婺銈冋引R了。北俱蘆洲我去不得，也將輿圖予你了。我要轉(zhuǎn)生在南瞻部洲，開創(chuàng)個(gè)凡間屬國?！?/br>
    “哦，就為這？”謝靈歡似笑非笑，語帶揶揄。“你怕不是腦袋磕了，凡間屬國哪有四海為王自在？”

    白海昂首凸肚，慨然道：“我在南瞻部洲隕落時(shí)，四海戰(zhàn)事正酣，我所管轄的疆土一片狼藉。那處原本極繁茂，人煙稠密，東西貿(mào)易馬匹絲綢都盛產(chǎn)于斯。因我離開，追隨帝尊于西京力戰(zhàn)下界無情道宗門仙閣，我的家鄉(xiāng)遭遇史無前例的大屠殺。我疆地?cái)?shù)百萬黎民，盡皆被戮。我欠此地一樁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