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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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又不生氣了,神神怪怪的,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到了?!蔽褐t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去吧?!?/br> 顧惜惜抬頭一看,面前一處樓閣,嵌著岐黃館的匾額,連忙邁步往里走,背心上卻突然一涼。 幾乎是下意識地,顧惜惜立刻回頭,輕聲問道:“退思,你不進(jìn)去嗎?” 還好,她總算還記得招呼他一聲。魏謙的眉頭松開了,淡淡說道:“我還有事?!?/br> 顧惜惜窺探著他的情緒,道:“那么,我過去了?!?/br> 直到看見魏謙點頭,她才轉(zhuǎn)過身慢慢往里走,猶自能感覺他的目光盯在她背上,直到她邁進(jìn)房門,才覺得那股子如跗骨之俎的探究消失了。 喜怒無常,疑心病又重。顧惜惜暗自咬牙,什么時候才不用敷衍他? 屋子里,太醫(yī)院的王醫(yī)正凝神聽了一會兒,向羅氏問道:“羅夫人這個癥候有一陣子了,這些日子是否經(jīng)常睡不安穩(wěn),略一勞累就覺得心口發(fā)疼?” “正是。”羅氏點頭道,“依太醫(yī)看來,要緊嗎?” “若是再耽擱些日子,卻是個大癥候,虧得診治得早?!蓖踽t(yī)正寫完藥方,又仔細(xì)檢查一遍,這才雙手遞過來,“羅夫人回去后一定要按方子服藥,每七天復(fù)診一次,萬萬別忘了?!?/br> 顧和替羅氏接了藥方,看看羅氏,又看看顧惜惜,平日里一團(tuán)和氣的臉上全都是肅然。 到此為止,又說對了一件事。 “走吧?!鳖櫤头銎鹆_氏,聲音沉沉的,“先回家再說。” 一家三口謝過了王醫(yī)正出來,心情都有些復(fù)雜,慢慢地走向西華門取車時,剛到近前,早看見車夫滿臉是血地迎上來,嘶啞著聲音說道:“侯爺、夫人,小的剛套上車,懷山長公主府的車馬突然撞上來,車子撞壞了,馬也撞死了一匹!” “再胡說就拔了你的舌頭!”懷山長公主從邊上歇腳的房舍中走出來,冷冷說道,“分明是你故意擋路,害人不成,反而賠了車馬!” 顧惜惜此時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懷山長公主必定是為著梁茜的事,故意找茬,怎么能任由她欺負(fù)了去? 顧惜惜福身行禮,一副溫婉的模樣:“茜meimei在家還好嗎?若是需要什么學(xué)規(guī)矩的書,我那里還有,待會兒給茜meimei送過去?!?/br> 這句話正戳著懷山長公主的痛處,頓時立了眉,狠狠說道:“惜丫頭,真看不出來,你倒是個會說的!” “回府!”她起身向外走,邊走邊道,“聽說伶牙俐齒的人容易短命,惜丫頭,你閑了時,還是多念念經(jīng)拜拜佛吧!” 顧和聽見她說的這般惡毒,哪里忍得住?立刻道:“長公主同樣口齒靈便,也得多念念經(jīng)才好?!?/br> 懷山長公主傲然說道:“不勞顧侯擔(dān)心,我必定長命百歲?!?/br> 她踩著馬童的背上了車,高聲道:“回府!” 兩匹馬駕轅,車子呼一下跑了出去,剛出大門,只聽咔嚓一聲,車轅從中斷開,伴著懷山長公主的尖叫聲,車廂被整個甩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魏謙:每天都在想她。 顧惜惜:每天都在想怎么殺他。 第9章 事發(fā)突然,所有人都是老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一旁騎馬相隨的懷山駙馬連忙跳下馬往車邊跑,還沒到跟前時,懷山長公主已經(jīng)摔出了車廂,雖然身邊的丫鬟用身體墊著,沒讓她摔得太狠,但她的額頭還是磕到了,劃了一道口子,發(fā)髻也被扯散,包在里面的假髻露了出來,狼狽到了極點。 懷山長公主氣急敗壞,在皇宮門前鬧出這么一場,受傷倒是其次,關(guān)鍵是丟臉,那么多人都看見了,這股子羞惱怎么能壓得下去! 氣急之下只想著立刻找個出氣筒,一抬頭看見顧家三口站在不遠(yuǎn)處神色悠閑地看著,立刻叫道:“顧惜惜,必定是你弄鬼!” 這事情來得太巧,顧惜惜其實也有些懷疑是有人故意收拾懷山長公主,但無論如何,這個人都不是她,這橫空飛來的黑鍋,她可不背。 對方是長輩,她雖然不好硬來,但卻不防智取。 于是她掏出帕子擦著眼睛,聲音哽咽起來:“表姨怪我,我不敢分辯,怪只怪我太沒有遠(yuǎn)見,竟然沒看出來表姨的車子有問題,也怪我站得太遠(yuǎn),表姨摔下來時,沒能盡快趕過去,表姨要是生氣的話,就打我罵我一頓好了,我一定受著?!?/br> 這會子正是王公貴戚們都忙著回家的時候,西華門人來人往的,剛剛的一幕許多人都看在眼里,連經(jīng)驗豐富的車夫都沒看出來車子有問題,顧惜惜一個嬌嬌小姐,怎么可能看得出來?連跟在近前的懷山駙馬都來不及趕過去救援,顧惜惜一個弱女子,又怎么可能趕得過去?懷山長公主這樣子,分明是胡攪蠻纏。 聯(lián)想起昨夜梁茜那檔子事,不少人都明白了,懷山長公主是在找茬。 便有素日跟鎮(zhèn)遠(yuǎn)侯府交好的人家說道:“長公主殿下,顧姑娘方才跟我們站在一處,離馬車遠(yuǎn)著呢,這事怪不得她?!?/br> “是啊,”又有人幫腔道,“事發(fā)突然,連我們都嚇得腳軟,更別說她一個小姑娘了。” 就連懷山駙馬也覺得妻子太沒道理,連忙打圓場:“公主息怒,惜丫頭也別多心,公主并沒有責(zé)怪你的意思。” 懷山長公主窩著一肚子火,卻也知道自己的指控只是發(fā)火,根本站不住腳,只得扶著駙馬往備用的車子走,冷冷說道:“最好別讓我查出來是誰!” “慢著?!绷_氏叫住了她,“長公主殿下,您無端誣陷我女兒,難道就這么走了?” 懷山長公主眉梢一挑,冷冷道:“怎么,我做長輩的,說她一句還不行了?” “娘,算了,”顧惜惜擦著眼淚開了口,“我受點委屈不算什么,咱家的車才剛被長公主府撞壞了,幸虧那時候咱們不在車上,娘,我一想起來就害怕……” 這分明是說她存心傷人了!懷山長公主固然有這個心思,但是被顧惜惜這么說出來卻又沒法去辯駁,一口氣憋在心口,上不去又下不來,氣得直咬牙。 這死丫頭,以前怎么發(fā)現(xiàn)這么伶牙俐齒! 顧惜惜默默的站著擦淚,因著皮膚太嬌嫩,只擦了幾下,眼尾處便紅了一片,襯著白色的孝服,越發(fā)楚楚可憐,不要說旁觀的人,就連懷山駙馬也覺得心軟,低聲勸說妻子:“公主,算了,各退一步吧?!?/br> 羅氏摟著女兒,聲音沉穩(wěn)堅定:“車馬都不算什么,但你無緣無故蒙受這樣的冤屈,必定要討個說法!” 顧和便道:“我這就進(jìn)宮,求圣人裁決!” 懷山長公主氣怒中帶著驚訝。在她的印象中,鎮(zhèn)遠(yuǎn)侯府一向很不成體統(tǒng),顧和文不成武不就,除了下臭棋,就是怕老婆,羅氏女兒都那么大了,在丈夫面前還嬌滴滴的,也很讓人看不順眼,可就是這樣的人家,居然因為她一句話,要向皇帝討說法。 先不說她貴為公主,就算從親戚上論她也是長輩,難道還說不得顧惜惜一句嗎?這家子一味寵女兒,簡直是瘋了! 只是,難道真讓他們?nèi)ヒ娀实??梁茜已?jīng)惹得皇帝不大高興,她要是再生事端,不免要失了圣心。但若是就這么算了,又怎么能咽得下這口氣? 懷山駙馬看出她進(jìn)退兩難,便替她開了口:“顧侯,羅夫人,都是誤會,長公主并不是這個意思?!?/br> 又向懷山長公主道:“回頭把府里的大宛良馬挑幾匹給惜丫頭玩吧,賠償她的車馬?!?/br> 懷山長公主冷哼一聲,卻沒有反駁,懷山駙馬便知道她也認(rèn)了,這才向顧惜惜道:“惜丫頭,你表姨受了驚嚇,一時有些急了,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肯定都明白的。” 顧惜惜決定見好就收。這個節(jié)骨眼上,別說懷山長公主不想惹事,她也不想,任誰跪著哭了一整天都累得半死,燕舜也是血rou之軀,若是這會兒還得替他們處理糾紛,便是再有涵養(yǎng),看她也絕不會順眼。 更何況那個夢里,她被魏謙擄走幽禁,燕舜卻只當(dāng)不知道,看起來對她這個隔了幾層的表妹也并不是很在意,那就不如各退一步。 顧惜惜在袖子里握住羅氏的手,輕輕搖了搖,羅氏便向懷山長公主道:“長公主殿下,您這次意外,跟我家惜惜沒有分毫關(guān)系,對不對?” 懷山長公主一口氣堵在心口,只是不做聲,懷山駙馬連忙道:“對,這次的事跟惜丫頭沒有任何關(guān)系。” “好,”羅氏淡淡道,“既如此,我女兒也算洗清冤屈了。” 懷山長公主咬著牙上了車,回頭再看時,顧家三口依舊站在原地,因為沒有車子可用,正在等下人重新回去取。 懷山長公主這才覺得略微出了口氣,卻在此時,幾個禁軍趕著一輛駟馬駕轅的大車走過來,向著顧和抱拳行禮:“顧侯爺,羅夫人,在下奉魏統(tǒng)領(lǐng)之命,特來護(hù)送三位回府?!?/br> 魏謙送來的?顧惜惜怔了一下,抬眼看去,就見拉車的四匹馬都是一般的高度,一般的健壯,毛色光滑濃密得像黑緞子一般,配著那輛高大的黑漆車子,頓時把懷山長公主府那輛二馬駕轅的車子比到了地底下。 只是,魏謙怎么這么快就知道了這邊發(fā)生的事?難道他一直盯著她? 顧惜惜下意識地向四周忘了一遍,并沒有魏謙的蹤影,只是無緣無故的,那股子被毒蛇盯住的感覺,冷森森的又出現(xiàn)了。 魏謙他,必定就在附近。 難道剛才懷山長公主那一摔,是他的手筆? 她在這里思忖著,邊上的懷山長公主氣得肺都炸了,忍不住說道:“惜丫頭招的好女婿,又有好車,又會伺候別的女人,真讓人羨慕。” 周遭的人不免都看向顧惜惜。誰不知道魏謙跟溧水公主不清不楚的,這會子說他會伺候別的女人,可真是當(dāng)面打臉了。 顧惜惜收斂心神,輕聲道:“表姨放心,茜meimei肯定也能擇一個佳婿?!?/br> 這句話,又戳了懷山長公主的心。梁茜已經(jīng)被皇帝下了定論說糊涂不懂事,這輩子還指望選什么佳婿! 懷山長公主冷哼一聲,飛快地說道:“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但愿你能永遠(yuǎn)這么得意!” 她重重狠狠地甩上車門,車子起步往前走,懷山長公主定定神,向著身邊的心腹說道:“吩咐柳枝巷那邊,明天就動手!” 等到明天,丑事鬧出來,顧惜惜最大的靠山倒了,再放開手收拾她! 顧惜惜與顧和一左一右扶了羅氏,坐上了那輛大車,將要放下車簾時,顧惜惜下意識地一回頭,余光中瞥見魏謙瘦高的身形一閃,消失在西華門深而長的門洞后面。 果然是他。顧惜惜擰了眉,天天這么被他盯著,真是生不如死。 真不如早些殺了他。 大正殿中。 晉陽大長公主聽宮人說完了西華門外的事,嘆息著向太后說道:“去年為著別業(yè),懷山記了我一筆,昨天為茜丫頭又記了一筆,也難怪她拿惜丫頭撒氣?!?/br> 她輩分雖高,但素來溫和謙遜,與太后頗為說得來,所以這次舉哀,太后體恤她年老奔波,便留她在宮中暫住,此時太后想著昨日顧惜惜乖巧懂事的模樣,便道:“惜丫頭是個好孩子。” 她想起晉陽大長公主前些日子求的事,又道:“昨兒皇帝突然提拔了魏謙,哀家事先也不知情,姑母,如今魏謙的身份也算配得上惜丫頭,這樁婚事還退嗎?” 晉陽大長公主還沒跟羅氏透過氣,也不好說死,便道:“他們一家倒不是看重外物的人,一開始說退婚,也只為著兩個孩子性子不大合得來,等我先問問吧?!?/br> “好?!碧蟮溃跋然手耙呀?jīng)命人擬好了退婚的詔書,你先問問鎮(zhèn)遠(yuǎn)侯,咱們再做打算。” 作者有話要說: 魏謙:再次給未婚妻撐腰。 魏謙:感覺胸前的紅領(lǐng)巾更鮮艷了。 第10章 第二天舉哀時,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不對。 岐王燕淮今天還是沒有出現(xiàn),這種重要的場合,整個岐王府從昨天到現(xiàn)在都沒有人露面。 “聽說是得了時疫,怕過了人所以沒來,”早祭結(jié)束后,李妙英坐在凝香閣里,悄悄向顧惜惜說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管他呢,反正跟咱們不相干?!鳖櫹У?。 先皇膝下共有三個皇子,太后所出的大皇子自幼被立為太子,卻不到弱冠就重病薨逝,膝下無兒無女的,這儲君之位,就只能從二皇子燕淮和三皇子燕舜之間選一個了。 論出身,燕淮是寵妃之子,燕舜的母妃卻只是小小的才人,而且早就亡故;論尊卑,燕淮十幾歲上封了岐王,燕舜卻自始至終只是個郡王;論親疏,燕淮一直留在京中,與先皇和太后都十分親近,燕舜卻在十二歲時就前往封地潤州,前年才剛回京,自然不如燕淮與宮中熟絡(luò)。 多數(shù)人都覺得先皇大行之后,應(yīng)該是燕淮繼位,所以昨日燕舜登基的消息傳下來后,朝中不少人都是大吃一驚。 “聽說前兩天岐王府那邊不太平?!崩蠲钣⒂值?。 這倒不是什么隱秘事,前天岐王府外面守了那么多人,到傍晚時據(jù)說還有動刀兵的聲響,許多人私下里都在猜測,哪點差點摸上龍椅的岐王,這時候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了。 “噓,”顧惜惜直起一根白嫩的手指,“你小心些,當(dāng)心隔墻有耳?!?/br> 在那個夢里,自從燕舜即位之后,燕淮和他的一兒一女再沒了消息,顧惜惜也覺得,燕淮要么是已經(jīng)死了,要么就是后半輩子再也出不來了,燕舜果然是個狠的,對親兄弟都能下手,也就難怪能聽?wèi){魏謙幽禁她這個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