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大長公主忙道：“這就讓你哥哥去冰庫盯著，你府中也打發(fā)些妥當(dāng)?shù)娜巳ザ⒅f不定能找到線索！”

    母女兩個(gè)正商量著，一陣鑾鈴聲響，羅澍迎到路上，探身問道：“母親，怎么樣？”

    “指望不上了，圣人居然還想替魏謙做媒，哼?！睍x陽大長公主壓低了聲音，道，“你來得正好，快些派妥當(dāng)?shù)娜耸秩コ侵懈鱾€(gè)冰庫打探打探，看看近來有沒有陌生主顧突然上門買凈水冰，若有的話，你悄悄追查下去，說不定能查到魏謙的落腳點(diǎn)?！?/br>
    羅澍很快反應(yīng)過來，忙道：“我這就去安排！不過母親，時(shí)駙馬這會(huì)子在家里等著見您，他說他有法子找到惜丫頭?！?/br>
    晉陽大長公主皺眉說道：“消息怎么會(huì)傳到他耳朵里？兩家也沒什么交情，他為什么要幫咱們？”

    羅氏想到之前顧惜惜單獨(dú)與時(shí)驥見面的情形，沉吟著說道：“惜惜跟他，似乎比較熟悉?！?/br>
    晉陽大長公主怎么也想不到竟還有這么一節(jié)，待見到時(shí)驥時(shí)，不覺便沉吟著打量著，久久不曾說話，時(shí)驥倒主動(dòng)開了口：“姑祖母，我近來恰好有些事情與魏統(tǒng)領(lǐng)有些來往，多少知道他的行蹤，惜meimei的事，也許我能幫上忙?！?/br>
    “時(shí)駙馬有什么條件？”晉陽大長公主問道。

    時(shí)驥笑了起來：“并沒有什么條件，姑祖母的事，我原本就該當(dāng)效力。”

    “駙馬有話直說便好，若是遮遮掩掩的，我也不敢勞煩駙馬?！睍x陽大長公主站起身來，“慢走不送?！?/br>
    ···

    魏謙審?fù)耆朔笍牡乩纬鰜頃r(shí)，本該亮著的天陰沉得厲害，風(fēng)色也搖搖晃動(dòng)，看起來很快就有一場暴雨。

    他想起顧惜惜獨(dú)自在家，連忙緊走兩步，著急著想要回去，卻見江復(fù)生急急走來，道：“大統(tǒng)領(lǐng)，時(shí)駙馬上午去了大長公主府，待了將近半個(gè)時(shí)辰才走?！?/br>
    困獸猶斗而已。魏謙只管往外走，道：“不必理會(huì)，盯緊了別讓他潛逃出京就行。”

    從江中則的聯(lián)絡(luò)點(diǎn)搜到的文書檔案各色各樣，的確是措手不及被抄查的結(jié)果，但是從時(shí)驥那里繳獲的一箱文書全都是零碎無用的資料，就算時(shí)驥提前知道消息做了安排，但時(shí)間那么緊，很難做到這么精細(xì)，除非時(shí)驥，早就在暗中收尾，準(zhǔn)備離開京城。

    不管他為什么原因去的大長公主府，他的目的都只有一個(gè)，那就是逃出京城，回東海奪權(quán)。

    只要堵住他的去路就好，其他的，都隨便他去折騰。

    江復(fù)生還要再說，只聽“咔嚓”一聲雷響，滿天里烏云翻卷，風(fēng)聲一時(shí)大過一時(shí)，院里院外的樹木都跟著搖晃起來，魏謙快步向外走去，道：“有事隨后再說！”

    他催著馬飛奔而去，豆大的雨點(diǎn)很快劈頭蓋臉地潑了下來，黑衣沾了水，肩頭胸前都是一片濕，烏騅四蹄如風(fēng)，踩著迅速堆起來的積水，瞬間便奔回了別院。

    顧惜惜撐著傘，獨(dú)自站在廊下，翹首盼望?？匆娝麜r(shí)，眼中露出了笑意，輕聲道：“退思?！?/br>
    她櫻草色的裙擺沾了雨點(diǎn)，有些微微的濕，她光潔的臉上也染著水意，盈盈地像春日的煙波。魏謙心中一熱，緊走幾步來到近前，半蹲下去，展臂抱起了她：“惜惜，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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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這場雨從大到小, 又從小到大，斷斷續(xù)續(xù)下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上午時(shí), 仍舊沒有停住的跡象，羅氏望著如簾的雨幕, 心急如焚。

    天氣一冷, 自然就不需要用冰, 這么一來，先前在冰庫里安排的人手，只怕要白費(fèi)功夫了。

    如今已經(jīng)是第三天了, 老天為什么如此不作美, 偏要幫著魏謙？

    別院中。

    雨點(diǎn)連綿不絕地從屋檐滴下, 即便是大白天，院中的光線依舊很暗, 中庭下積了水，來往的丫鬟都穿著釘鞋, 油紙傘遮住了大半邊臉, 只露出一小點(diǎn)下巴, 走動(dòng)時(shí)釘鞋的嗒嗒聲混在雨聲里, 連先前各自不同的腳步聲也都變成了同樣的雜亂。

    顧惜惜站在窗前看著, 心里有一絲隱秘的歡喜。

    下得再大些, 下得再久些，也許她就有機(jī)會(huì)了。

    “惜惜?！蔽褐t兩刻鐘前就該走了, 可卻一直磨蹭著舍不得走，滿心里有話，一時(shí)又不知該怎么說，只是走近了圈住她的肩膀, 怔怔地看著窗外的雨。

    相處了幾天，顧惜惜能察覺到他似乎有心事，將手搭在他手背上，輕聲問道：“怎么了？”

    魏謙反手握住她，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說道：“沒什么?！?/br>
    他還是想不出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去東海辦事，也能不離開她。

    而且，提親已經(jīng)被晉陽大長公主拒絕，燕舜再三告訴他，放顧惜惜回去，由顧惜惜跟家里人商量，但他不敢冒險(xiǎn)。

    剩下的越少，就越是得看緊了，一時(shí)一刻都不能松手。

    “這幾天衙門里的事情很多嗎？”顧惜惜裝作隨意的模樣，試探著問道，“你好像時(shí)常在想心事的模樣?！?/br>
    “多?！蔽褐t簡短地答了一句，下巴擱在她發(fā)心里，呼吸著她身上的甜香氣，越發(fā)覺得不舍得離開。

    從前她不在身邊時(shí)，去衙門辦差并不是件苦差事，可如今有她在，就算手邊的事情堆積成山，他也不想去管，只想守著她，哪怕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說話，也比其他任何事情都更讓他留戀。

    顧惜惜柔聲道：“那就快些去辦吧，拖著也不是辦法，早晚都得辦的話，晚辦就不如早些辦?！?/br>
    魏謙的臉在她發(fā)心里蹭了蹭，低聲道：“不想走，想在家里陪你。”

    家？他竟然管這個(gè)地方叫家。顧惜惜瞧著外面低矮昏暗的院落，心里百感交集。如果他不是這么固執(zhí)古怪，該有多好。

    那樣，她就會(huì)歡歡喜喜地嫁給他。

    理智告訴她，這個(gè)男人很危險(xiǎn)，他會(huì)關(guān)著她綁著她，他會(huì)不擇手段留住她，可感情又把她往他那邊推，相處得越久，就越舍不下。

    顧惜惜輕輕撓了撓魏謙的手心，道：“走吧，就算不去衙門，你心里也一直想著，心神不寧的，還不如早些過去，也好早些辦完了回來?！?/br>
    魏謙眼睛一亮，聲音便軟了許多：“你在家里等我？”

    顧惜惜揚(yáng)起下巴，橫了他一眼：“我什么時(shí)候沒等你？”

    魏謙的嘴角揚(yáng)上去，許久都不曾放下，只是蹭著她的頭發(fā)，聞了又聞，吸了又吸。

    顧惜惜推開了他，嗔道：“弄得我頭皮直癢癢，你怎么像狗子似的？”

    “那我給你洗個(gè)頭吧，”魏謙忙道，“洗過就不癢了?！?/br>
    “下著雨呢，誰耐煩洗頭。”顧惜惜笑著把他往外推，“你快走吧，這都什么時(shí)辰了，只管磨蹭。”

    “親一下再走?！蔽褐t回身拉她。

    顧惜惜躲不開，嬌嗔著說道：“別鬧，讓人看見什么模樣?！?/br>
    魏謙心里越發(fā)歡喜，這口氣，分明就不是拒絕，忙道：“沒人敢看。”

    他瞅準(zhǔn)時(shí)機(jī)，將人摟進(jìn)懷里，向著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gè)吻。

    顧惜惜很快推開了他，紅著臉說道：“這下好了吧？也該走了！”

    魏謙嗯了一聲，慢慢地松開了她的手，就在顧惜惜以為他要走的時(shí)候，他卻突然一把將她扯進(jìn)懷里，向著朝思暮想的紅唇，斷然吻了下去。

    相觸的一剎那，世界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魏謙覺得像在云端，在山巔，在虛空漂浮中，就連他自己，也要化成煙化成氣，飄得無影無蹤了。

    只是rou身還留在原地，急切著，焦躁著，想要得到更多，偏又無從下手，不知該如何要起。

    于是只能笨拙地抱緊她，握住了她的臉，逼迫她整個(gè)人都迎向自己，好方便他的掠奪。

    然而終歸是太生澀，全不知該如何下手，只是胡亂地蹭著舔著，剛覺得摸到一些訣竅時(shí)，唇上一疼，顧惜惜狠狠咬了他一口。

    魏謙并不怕疼，只是看她眉目間頗有些惱怒，只得松開了她，呼吸時(shí)快時(shí)慢，難受得緊，只覺得滿心里的熱血都爭搶著往外涌，一時(shí)空虛一時(shí)焦躁。

    顧惜惜只覺得眼皮上都是熱辣辣的，羞惱夾著窘迫，讓她又想哭又想躲，到最后卻只是用力一跺腳，道：“你走！”

    “惜惜，”魏謙摸了摸嘴唇，有極淺的血跡，于是將手指將送到她面前給她看，低聲道，“出血了。”

    羞赧壓倒了一切，顧惜惜一言不發(fā)地捂住臉，折身便往屋里跑，咚一聲摔上了門。

    魏謙很快追過來，伸臂要抱她，顧惜惜抓起枕頭橫在身前，道：“你別過來！你敢過來，我就真惱了！”

    魏謙只得怏怏地停了腳，眼巴巴地看著她：“惜惜。”

    “你走！”顧惜惜丟過枕頭砸他，“我不想看見你！”

    魏謙一只手接住了枕頭，放在桌上，柔聲哄她：“再親一下，親一下我就走?！?/br>
    他總覺得，方才的方向應(yīng)該是對(duì)了，只要再給他一次機(jī)會(huì)，肯定能學(xué)會(huì)。

    顧惜惜又丟了一個(gè)枕頭過去：“你再鬧，我就再也不見你了！”

    魏謙從歡喜的云端一下子跌落到了地底，原本就要變臉，想起上次就是為了這事惹她不高興，便強(qiáng)忍著沒出聲，半晌才道：“就親一下。”

    “不行！”顧惜惜很快答道，“你快走吧！”

    魏謙卻只是不肯走，還要試探著往跟前來，顧惜惜萬般無奈，只得哄他說道：“你先走，等回來……”

    后面的話她怎么也說不出口，魏謙卻心中一喜，忙忙地問道：“回來就能親嗎？”

    顧惜惜漲紅了臉，跺著腳怒道：“你再不走，我就真的惱了！”

    魏謙出得門來，雨點(diǎn)落在身上，冰涼冰涼的，可臉上心上都是guntang，他忍不住又摸了摸嘴唇，手指觸到被她咬破的一點(diǎn)，笑意卻無聲無息地浮起在臉上。

    然后將摸過嘴唇的手指挪到鼻端深深一嗅，又挪下來點(diǎn)在唇上，伸出舌尖輕輕舔了一下。

    甜的，香的。

    顧惜惜在房中坐了足足一刻鐘，才覺得臉上發(fā)燙的感覺消退了一些。

    只是心跳依舊時(shí)快時(shí)慢的，難受得厲害。

    耳邊仿佛有聲音在蠱惑著她：都已經(jīng)這樣了，自然要跟他成親，要么，就留下吧。

    顧惜惜捂住臉，使勁搖了搖頭。

    不，即便是成親，也不能是被關(guān)著被逼著，稀里糊涂的成親。

    許久，紛亂的心緒終于平靜下來，顧惜惜對(duì)鏡理了理頭發(fā)，向外面吩咐道：“讓郁金送盞新剝的建蓮湯過來?！?/br>
    不多時(shí)，隔著窗戶，顧惜惜看見郁金一手撐傘，一手提著食盒過來了，大大的絹傘，描著蓮葉荷花，端的是鮮亮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