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喻窈被喻恩正從孫馭霄家抓回去，就挨了一頓疾風(fēng)驟雨般的毒打。

    鄭蘭淇不痛不癢的勸阻也沒能起到什么作用。

    剛開始她還能梗著脖子一聲不吭，到后來，身后的痛楚迫使她哭著喊著求饒。

    喻恩正讓她保證什么，她就說什么，一個字都不帶變的。

    直到最后她都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什么要挨這頓打。

    她一直想問喻恩正她是不是撿來的。

    如果她是撿來的，那么好，她去孤兒院，或者流落街頭，自生自滅。

    如果是親生的，為什么要這么對她？

    她不值得他用耐心理清事情的原委，還是她不如鄭蘭淇重要，或者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錯誤的？

    她按捺的心底的難過，裝作若無其事，卻在數(shù)學(xué)老師講題的時候強行糾錯，說二開平方應(yīng)該是正負根號二，所以這道題有兩種答案。

    全班的目光一致投向她。

    有事兒嗎？那是算術(shù)平方根。

    放學(xué)蔣炎菲喋喋不休地纏著她問原委，喻窈不知道她是真好心還是想看笑話，把書包拎起來單肩挎著，馬不停蹄跑向了天臺。

    蔣炎菲沒追上她，到了扶梯拐角，停頓張望，下了樓。

    被暴雨洗刷了三天的北京碧空如洗，矗立著雕像的草坪周圍種了半畝紅楓，枝頭隨風(fēng)搖顫，滿枝的葉片發(fā)出窸窣的聲響。

    喻窈在天臺上扒著扶手看風(fēng)景。

    手心腫脹發(fā)疼，她只能將下巴擱在手腕上。

    在學(xué)校逗留的男生嬉笑打鬧，前仰后合，結(jié)伴回家的女生斯文安靜，人潮逐漸分散，各奔東西。

    她覺得這世上的一切與她無關(guān)。

    不知不覺，身邊多了一個人。

    孫馭霄也把手搭在欄桿，十指交錯，憑欄遠眺。

    喻窈一直覺得自己要比一般的女孩子獨立堅韌，哭鼻子這種事是不會發(fā)生在她身上的，然而孫馭霄一過來，她就繃不住了，喉嚨里酸澀的滋味讓她的聲音變得嘶啞難聽。

    “對不起，我毀了你的生日?！?/br>
    本來大家開開心心的，能夠度過一個愉快的周末，結(jié)果因為喻恩正的到來毀于一旦。

    可她不是故意把喻恩正引過來的啊，她留紙條只是怕他們回來找不到她擔(dān)心，可到頭來卻敗了氣氛，給他一年一度的生日宴留下不好的回憶，無異于一場無妄之災(zāi)。

    從嘴里進肺部的空氣沒有鼻黏膜的濕潤，硌得她胸腔悶痛，猶如暴風(fēng)雨來臨前難耐的潮熱。

    她現(xiàn)在非常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孫馭霄難掩眼底的心疼，給了她一個無關(guān)性別的擁抱，喻窈太渴望溫暖了，沒有拒絕。

    少女酥軟地埋在他炙熱的胸膛里，他一下一下?lián)崦兹椎哪X袋：“喻窈，沒有人怪你?！?/br>
    對于他來說可能是平凡的一天，可對于她來說，卻是處刑日。

    師出無名，萬箭穿心。

    話音剛落，邢蘭春和幾個小姐妹到天臺上聚眾吃辣條，日常聊八卦，說笑著闖進來。

    喻窈敏捷地推開孫馭霄，抹了抹眼底的淚痕，裝作眼里進了臟東西。

    孫馭霄被她推得趔趄了一步，驀然回頭，恰對上邢蘭春震驚的眼神。

    邢蘭春驚得手里的辣條都掉了，詫異道：“你們在談戀愛啊。”

    喻窈沒否認也沒解釋。

    這樣的情況下說什么都沒用了，該誤會還是會誤會。

    孫馭霄倒是開了口，但答非所問：“我們在討論學(xué)習(xí)?！?/br>
    邢蘭春狐疑地看著他，半晌收回視線：“你們繼續(xù)。”

    然后拉著小姐妹們到背著門的角落里分辣條。

    喻窈把頭上的皮筋扯下來，重新扎好凌亂的頭發(fā)，欲蓋彌彰地說：“五三的大題有虛根嗎？”

    孫馭霄茫然一愣。

    喻窈滿臉通紅：“不是討論學(xué)習(xí)嗎？”

    孫馭霄迅速反應(yīng)過來，配合道：“小題有，大題沒有?！?/br>
    演技拙劣，還一本正經(jīng)，畫面有點好笑。

    幾個女生散漫地靠著墻，穿著校服，也不怎么講究，晃著身子在墻面上蹭。

    平時聚在一起就為了吃瓜，眼前這么大個瓜怎么可能放過？說是撤到一旁了，眼睛還在往倆人那邊瞟。

    “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倆最近老混在一起？”

    “還挺搭的吧，兩個人成績都好，長得也有夫妻相，顏值都是我吃得下的，默契度也沒得說?！?/br>
    “我記得是不是誰喜歡孫馭霄？”

    “蔣炎菲吧。”

    “她啊，真喜歡假喜歡不知道，反正婊里婊氣的，越來越不喜歡跟她說話了。有時候說的話真的沒法接，你主動開的話題也能被她掐掉?！?/br>
    “冷場王嗎？”

    “你是不知道跟她聊天有多窒息，她成天覺得自己有病，說自己胸痛，也不看看有胸嗎？還懷疑自己得了乳腺癌，到處提醒別人注意身體，搞得像她快死了一樣，一問，啥毛病，月經(jīng)不調(diào)。熬夜趕作業(yè)內(nèi)分泌紊亂不是很正常嗎？”

    “對對對，我也被提醒過，笑死人了，她當(dāng)自己是林meimei嗎？”

    “話說，你們都學(xué)到很晚嗎？”

    “刷題五分鐘，玩手機一小時吧，還要應(yīng)付爹媽查崗。也是奇怪，莫名其妙就兩點了。”

    “就我一個人是真的做作業(yè)做到這么晚嗎？”

    “我是先把自己會做的做了，不會的搜答案填上，第二天等老師講，能省不少時間?！?/br>
    “怪不得分數(shù)一直上不去?！?/br>
    “別這樣啦?！?/br>
    “等等，孫馭霄和喻窈呢？”

    “剛才還在呢。”

    “走了吧。”

    “算了，不管他們，有防脫的洗發(fā)水能介紹一下嗎？”

    “這個我用過一個還不錯，我媽賊愛買這些東西，回家我問問，把鏈接發(fā)你吧?！?/br>
    “謝謝姐妹！”

    孫馭霄和喻窈從不常走的側(cè)門出去，一起去書店看有沒有上新的輔導(dǎo)資料。

    之前市面上的輔導(dǎo)資料他們都做完了，大部分都是你抄我我抄你，重復(fù)率非常高，一來沒什么新意，二來沒什么難度，把目標轉(zhuǎn)向奧賽題吧，又不是考試的考點，還不如老師精心給他們搜羅的那些聯(lián)考試題。

    但沒題刷是多么寂寞，他們只能自己找。

    書店緊挨著一家藥店，走到臺階下的時候?qū)O馭霄讓她先進去，喻窈也沒有多問，只不過也沒去資料區(qū)，站在門口的書架前翻少女雜志。

    都是一些沒什么營養(yǎng)言情小說，她卻看得津津有味，里面少不了悲秋傷春的話，她一面覺得無聊，一面被故事內(nèi)容吸引，不知不覺竟然看完了一整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