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將三名白族女孩救走的日本武士所言不虛。

    破案和擒兇是兩件事。

    但天下間，又有什么官府會只破案不擒兇？

    更何況曾官拜大理寺卿的狄仁杰，破案與擒兇向來都是親力親為！

    很快，程龍便按照狄仁杰的吩咐安排人手出門打探關(guān)于‘練習(xí)日本倭刀術(shù)的白族人士’的消息。

    程龍雖是大唐漢人，但在阿底路宅邸內(nèi)名望頗高。

    和一名南國人氏的老管家合作，把阿底路老爺?shù)暮笫麓蛄康镁袟l。

    同時(shí)，程龍告之狄仁杰，阿底路老爺還有一名獨(dú)子，正在大唐長安游玩。

    他已經(jīng)派人修書一封，快馬加鞭送了過去。

    并且承諾狄仁杰，阿底路老爺此前答應(yīng)過狄仁杰的事，等到擒兇之后，一定會再度全力幫他。

    黑蛟之事，本就不能cao之過及。

    而且阿底路老爺遇害一事，雖已找到兇手，但各個(gè)緣由卻還沒弄清楚。

    在他人看來，找到兇手便是破案。

    實(shí)則不然，若是無法弄清楚兇手動機(jī)或者是兇案背后的陰謀，頂多只能算是破了一半。

    一夜的時(shí)間，眨眼過去。

    阿底路老爺尸身已經(jīng)收好，喪葬也已開始。

    南國大理，歷來受漢文化影響頗深。喪葬禮儀也與中原差不多。

    無非就是停尸做幾日法事。

    不過由于阿底路老爺是兇殺而亡，家中獨(dú)子也未回歸，所以法事也并沒有大cao大辦。

    不知道從哪里請來了幾位高僧，開堂念經(jīng)。再由老管家選了些平日里和阿底路老爺走得近的仆役披麻戴孝，陪著高僧。

    程龍則全力督促著府中侍衛(wèi)探查兇手的行跡。

    “狄大人，兇手真的不會逃出大理嗎？”在一間擺滿了各種奇珍異物的收藏室內(nèi)，程龍一步不移的跟著狄仁杰，緊張得不像話。

    狄仁杰穿行于這些奇珍異寶間。

    每拿起一物，必會細(xì)細(xì)觀看，拍打敲擊，試圖找著寶貝里是不是有機(jī)關(guān)巧括。

    聽到程龍的話后，狄仁杰自信一笑，“放心吧，他們絕對不會離開大理?！?/br>
    “而且過不了多久，就算我們沒找到他們，他們也定會再潛入阿底路老爺?shù)母?！?/br>
    “指點(diǎn)你們擒兇，一是讓你們安心。二也是我想要盡快了了此事?！?/br>
    狄仁杰自信滿滿，頭頭是道。

    可程龍實(shí)在不解。

    眼見狄仁杰又拿出了一個(gè)小陶罐，程龍一把奪了過來。

    “狄大人，您雖然自信，但也別這么輕松。恕小人冒昧，您能否親自主持擒兇工作？”

    “您是大理寺卿，如果有大人您的帶領(lǐng)。我們一定能在最短的時(shí)間內(nèi)抓到兇手的?！?/br>
    程龍情緒激動，語氣高昂，臉也已經(jīng)通紅。

    不過話語剛落下，程龍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連忙右手拱起，彎腰賠罪道：“還望大人見諒！”

    狄仁杰神色不變，只是從程龍左手手中拿回陶罐，仔細(xì)觀看。

    見程龍低著頭，似是在努力控制自己心中的不悅。狄仁杰只得輕嘆一聲，開口道：“我現(xiàn)在做的事，同樣十分重要?！?/br>
    “若此事能成，你們擒兇的后顧之憂能完全消除。”說著話，他挑眼看了看程龍，“甚至極有可能化被動為主動，讓兇手自己送上門來?！?/br>
    “請先生賜教！”程龍雙手一拱，連忙詢問。

    陶罐看罷，并沒發(fā)生任何異樣。狄仁杰將陶罐放好立定，轉(zhuǎn)身向程龍道。

    “那三名白族女孩，既以詭術(shù)殺人，妄圖瞞天過海。在殺人之后，又并未逃逸，而是留了下來，你想過為什么嗎？”

    程龍一顫。

    他還真未想過，一心只道那三名白族女孩心壯膽強(qiáng)而已。

    狄仁杰早已料到，是以接著開口，“很多兇殺案，真相不在于兇手，而在于兇手真正的目的！也是我們常說的動機(jī)。”

    “你若想想，倘若我們沒有將她們指認(rèn)出來，接下來這幾天會發(fā)生何事？”

    聞言，程龍略一忖，便了然于胸，“定是請官府過來，大肆調(diào)查！”

    “到時(shí)候，在經(jīng)過盤問之后，怕是沒有人會在注意那三名白族女孩的行蹤?！背听?jiān)捯袈湎潞螅胰式鼙阆蛩a(bǔ)充著。

    “殺人而不走，所圖定是并非人命，多半是死者所持之物?！?/br>
    “若我猜想沒錯(cuò)，當(dāng)日那三名白族女孩只是逼問阿底路老爺，只不過錯(cuò)手將之殺害。旋即急中生智，將計(jì)就計(jì)，弄了那么一出古怪兇殺案。并想借此再留于府邸內(nèi)，再見機(jī)行事?！?/br>
    說著話，狄仁杰朝著這密閉的藏寶室指了指，“這房間內(nèi)，有昨日那三名白族女子為了掩蓋血腥氣飄出香氣?！?/br>
    又指了指門口地面，“你再看地面灰塵，也呈掃落之狀。定是白族少女進(jìn)屋時(shí)，她們所穿黑色長袍衣擺于地面掃落形成。”

    “昨日她們，殺人之后，假扮阿底路老爺，故布疑陣之后。便直奔此處，尋找她們想找之物。只是未曾得手，這才回到了陳底路老爺房間，以圖再行后事?！?/br>
    狄仁杰雙手負(fù)手，輕笑看向了程龍，“你說，我現(xiàn)在所行之事，重不重要？”

    程龍恍然大悟：“若我們能找出她們想找的東西，便能以此為某，引兇手上勾?！?/br>
    “是也！”狄仁杰點(diǎn)頭。

    程龍立刻抱拳彎腰，道：“多謝狄大人提點(diǎn)！”

    狄仁杰又拿起另外一個(gè)物件，一邊打量著，又一邊問道：“對了，那三名白族女孩的來歷查得怎么樣了？”

    這話才剛說出口，一旁的程龍便重重地嘆了口氣。

    “實(shí)不相瞞，阿底路老爺什么都好，偏偏極好女色。”

    “應(yīng)該是四日前，一名人販將那三名白族少女賣進(jìn)了妓館。恰好被老爺瞧見，便順手買了回來?！?/br>
    “人販可有查到？”狄仁杰已看遍手中物什，放下又拿起另外一物，再度問道。

    “昨夜派人查了，但已查無此人了?！背听埳裆y看。

    狄仁杰神色倒無任何變化。

    對方實(shí)力高超，背后應(yīng)該還有組織，謀劃也近乎完備。要不是自己橫插一腳，結(jié)果不知如何。

    這才過了一夜時(shí)間，查不到線索也實(shí)屬正常。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程龍看了狄仁一眼，得到了他的同意后，快速走到了門口。

    狄仁杰只是斜眼看去，一名侍衛(wèi)走了進(jìn)來，小聲附耳向程龍說了些什么。

    頓時(shí)，程龍神色驚變。

    都來不及叫退侍衛(wèi)，他疾步走回狄仁杰身邊。

    瞧他的模樣，狄仁杰便已然意識到了不少，連忙把手里的物件放好。

    “狄大人！”走過來的程龍立刻拱手匯報(bào)，“昨日行兇的白族少女找到了。只是......！”

    程龍緊咬牙關(guān)，似是不知如何往下說。

    狄仁杰則眉眼微垂，試探道：“死了？”

    “嗯！”程龍艱難點(diǎn)下了頭，“尸體已找到，在城外一處荒屋中?！?/br>
    果真如此，狄仁杰暗中輕輕啐慢。

    “棄車保帥，這幕后之人動向有變！”輕呢一聲，狄仁杰連忙向程龍道：“帶我去伏尸之處看看！”

    程龍趕緊帶著狄仁杰出了藏寶屋。

    屋外還有數(shù)名南國模樣的侍衛(wèi)等候。

    程龍看了一眼，立刻朝著其中一人招了招手。

    待那侍衛(wèi)近前，程龍用大理白話交待幾句。爾后向狄仁杰拱手道：“狄大人，您先隨他們幾人先行?！?/br>
    “我再招集一些人手，以備不時(shí)之需?！?/br>
    “狄先生，馬匹已然備好，請隨我來！”那被程龍叫過來的侍衛(wèi)立刻用不純熟的漢語向狄仁杰說道。

    三名白族少女身死，是狄仁杰想到的最壞的情況。

    此際，他也是一心想要到達(dá)現(xiàn)場，看看是否還能查到相應(yīng)的線索。

    是以立刻跟著那侍衛(wèi)出了屋。

    只是才剛走出院門，狄仁杰腳下一停，眉頭也輕輕皺起。

    他回頭朝著院內(nèi)看了看，又轉(zhuǎn)頭看向了屋外已然備好的馬匹，突然低頭沉思了起來。

    “好似有些不對勁。”

    這才剛情不自禁地低語一聲，那會漢語的侍衛(wèi)又迎了上來，“狄先生，請吧?！?/br>
    被他喚醒，狄仁杰輕搖頭。走到備好的馬前，翻身上馬。

    一聲聲馬鳴聲起，一行人縱馬疾奔。不消多時(shí)便已出了大理城。

    再疾奔不過一柱香的時(shí)間，狄仁杰便隨著帶路人到了一個(gè)位于郊野處的荒屋。

    屋子荒廢有些年頭了，垮塌了一半。

    有幾人守著廢屋，看著穿，也是阿底路老爺府邸的侍衛(wèi)仆役。

    下了馬，狄仁杰被人引入還完好的半邊屋子里。

    這是灶房，擺了一口大土灶，布滿了灰塵。

    昨日才見過的那三名白族少女，正倒在土灶旁，身首分離。只不過頭并沒有和尸體相距多遠(yuǎn)。

    “果然是棄車保帥！”只看了一眼，狄仁杰便小聲地呢喃著。

    三名少女的尸體排成一排，緊緊并立。

    如若狄仁杰沒想錯(cuò)，應(yīng)該是這三名少女正對著兇手，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對手一刀斃命。

    她們?nèi)松砀卟灰?，但傷口卻是齊高。

    此乃一刀連取三人首級才能辦到。

    一刀連殺三人容易，但一刀連取三人頭顱著實(shí)不易。況且此三女身手本就不錯(cuò)，算得上一流高手。

    若非熟人，甚至是上司之類的人，絕無機(jī)會如此。

    旋即，狄仁杰蹲到尸體旁。

    尸斑已現(xiàn)，尸已浮腫，還有尸臭傳出。

    死亡時(shí)間已有好幾個(gè)時(shí)辰。

    “應(yīng)是昨日被救之后，一路奔襲于此，連休息片刻都沒有便被人取了性命？”

    “是救走她們的日本武士？”

    才剛說完，狄仁杰便搖頭否定了自己想法。

    “若是他，大可以直接在阿底路老爺?shù)恼【腿×诉@三名女子性命！”

    “可若不是他，那又是何人？”皺眉呢喃著，狄仁杰朝著傷口處看去。

    “又是倭刀！”傷口整齊，斷口卻有斜角，自然是倭刀傷口。

    “??！”剛準(zhǔn)備起身向四周打量。

    突的，一聲慘叫自外頭傳出。旋即，更多慘叫連接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