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東西，哪怕接下來沒做什么詳實的計劃，總要到附近溜達兩圈才算圓滿。滿桌的甜點沒吃完，又將包裝盒扣好，薛鈺寧去前臺要了個袋子提走。可惜薛老高血壓又高血糖，對這些食品忌諱得很，飽不了口福，倒是能分給阿姨。

    “這段時間旁邊的商場應該在辦一個視覺藝術(shù)展，看宣傳還挺有意思的，你想不想去逛逛？”戴瑜像是很早就做了功課，還沒出門就已經(jīng)有下一個安排。

    “你什么時候還關(guān)心藝術(shù)展了？”薛鈺寧問他。

    她有此一問，倒不是因為他這人多沒藝術(shù)造詣，只是戴瑜并未在她面前對這些內(nèi)容展露出過多高的興趣，更遑論花費數(shù)個小時的時間來觀看一場商業(yè)展覽。要說是和林藥藥一起，她們還有得討論，和戴瑜，不如去看科技展更有共同話題。

    事實上她的懷疑正中真實答案——戴瑜對此興味索然，是商場頂樓有家環(huán)境不錯的網(wǎng)吧，老板是朋友的親戚，周邊商業(yè)區(qū)發(fā)達，娛樂設施完善，平時不知道去哪玩，總會約在這個地方。商場負一層是個藝術(shù)展廳，常年有各類展覽，出入時難免會瞟見懸掛于各處的宣傳海報。記得薛鈺寧對這些內(nèi)容有點興趣，雖然她總自詡?cè)~公好龍，戴瑜便總會多看幾眼。

    上回來時這個展覽就已經(jīng)在做宣傳了，這段時間剛好是展出中期，沒有剛開時那么人滿為患，基本臨時買票就可以入場。

    “之間經(jīng)過時注意的?！贝麒ず唵蔚鼗卮鹚?，“你想去看嗎？”

    “可以呀，反正閑得沒事做?！彼饝煤芨纱?。

    臨時在網(wǎng)上約了兩張十五分鐘后就可以入場的票，排隊進展廳時薛鈺寧探頭看向里面，露出滿意的表情。

    “人不多?！彼f。

    這種展覽最忌諱人多，和那些被迫來接受熏陶的不安分小孩。否則全場你就會聽見一個尖銳的聲音喋喋不休地問著各式問題，“mama這是什么呀？”“mama這個為什么長這樣？”“mama它好可怕！”“mama……”

    “你不喜歡小孩子嗎？”戴瑜問。

    “不討厭，我只是不喜歡不分場合吵鬧的。如果在游樂場，大喊大叫我還會覺得她活潑可愛，但是在電影院、展覽這種地方，我還是更喜歡安安靜靜、不爭不搶的小孩。”薛鈺寧嚴謹?shù)乜紤]了這個問題，轉(zhuǎn)而又補充，“不過按照這個要求來看的話，是不是小孩子已經(jīng)不重要了，大人做不到也很討厭。”

    “這倒是?！贝麒ふJ同。

    薛鈺寧接著道：“我爸倒是很喜歡小朋友，有時候在胡同口溜達，看有人推個嬰兒車都忍不住去逗兩下。也許帶過孩子的人都會喜歡吧?！?/br>
    “我爸就還好，不怎么喜歡。”戴瑜順口接話。

    說完兩人才愣，反應過來他口中的那個人是誰。礙于他們的特殊關(guān)系，這時候忽然提起他，真是不合時宜。

    薛鈺寧先緩過來，不留痕跡地把氣氛轉(zhuǎn)換，指著前方的展覽立牌：“那邊好像沒人，我們過去看看吧?！?/br>
    各式各樣的展品將整個大廳切割成細碎的部分，有些用以隔離帶劃分區(qū)域，有些甚至臨時搭了一堵墻。薛鈺寧指的地方是個迷你影音播放廳，正巡回播放著某位作者的短片。墻上的解說牌大致闡述了整個短片的主題思想，黑漆漆的環(huán)境內(nèi)只有一塊熒幕閃爍著冷光。

    墻邊為看客準備了四把柔軟的椅子，他們挑了緊挨著的兩把坐下。

    短片剪輯得有些意識流，事先讀過解說，大致能夠看懂其中意義。如若林藥藥在旁邊，定能把作者的思路解釋得頭頭是道，讓你覺得有理有據(jù)，可現(xiàn)在只有兩個門外漢坐在這，純粹看個熱鬧。

    提起林藥藥，戴瑜問：“她對我印象怎么樣？”

    遽然發(fā)問，薛鈺寧讀不透他的目的：“怎么了？”

    “聽說一般閨蜜不喜歡的男人，最后都走不長久。”他說，“所以我想知道，她今天來考察過我以后，覺得我怎么樣?！?/br>
    毫無城府的擔憂，這么輕易地說出來。趁著影廳黑暗，薛鈺寧靠到他的肩膀，彎曲指側(cè)勾住他的下巴：“你想跟我多長久？”

    畢竟是在外面，她能沒個正形，戴瑜卻做不到。像被妖精勾引的小道士，坐得板正，目不斜視，回答也是毫不拖沓：“能多久就多久。”

    “你小我八歲?！毖︹晫幪嵝阉?。

    “一般男人都死得早?！彼?。

    耿直的話讓薛鈺寧笑出聲，雙臂滑下，攬住他的腰：“你是初戀，未來還有那么多機會，也有那么多女孩子沒見過，這么早就急著把自己定下來，怎么，恨嫁？”

    對于她打心眼里就報以猜疑的內(nèi)容，解釋再多遍也是沒有用的。戴瑜不準備就這個話題展開，轉(zhuǎn)過來與她互相對視，回到問題的一開始：“你還沒告訴我，她對我印象怎么樣?！?/br>
    漆黑的環(huán)境看不清他瞳仁的顏色，薛鈺寧只記得，它在亮處時會閃光。影片切換時反映的光線映在兩人的面頰，忽明忽暗，閃爍模糊了他們的表情。

    薛鈺寧松開雙臂，抽回時發(fā)出摩擦衣料的響聲：“她說你不錯。”

    檢票時只覺得是小小的一扇門，真正深入到內(nèi)，才發(fā)現(xiàn)別有洞天。每個展品逗留叁五分鐘，等到全部逛完時，竟已花費近兩個鐘頭，殺時間效率僅次于玩手機。

    在店里等薛鈺寧時喝掉兩杯飲料，她趕到后中途二人未曾分開，現(xiàn)在走出展廳，戴瑜看見洗手間的指示牌，問她需不需要去一趟。但薛鈺寧搖搖頭，說在附近等他，戴瑜便自己進了指示的廊道。

    薛鈺寧等人時不會閑著，身后有幾個賣潮玩的柜子，她走過去。

    柜子擺在扶梯下方，來往人最多的地方吸引顧客，正看得認真時，頭頂傳來一道清脆的喊聲：“小薛老師，又遇到你了！”

    剛抬頭，幾個男生仗著扶梯前方無人，叁兩步從上面跑下來，繞到這邊，捋捋頭發(fā)和她再次打了招呼。這幾個人正是戴瑜在學校里的那群狐朋狗友，上回吃餛飩就偶遇過一次，竟然這么有緣，又遇到。

    “你一個人逛街呀？”他們問。

    “不是?！毖︹晫巹傁胝f“和朋友”，但戴瑜要聽見這個說法，肯定會不滿地整張臉都擰起來，仗著他們不清楚，她便大膽回答，“和男朋友。”

    “哦——”他們一齊嚷嚷，“和戴瑜他爸是不是？”

    薛鈺寧笑而不語，裝作默認。

    一個男生又唉聲嘆氣：“這爺倆可真行，我們今兒本來也約戴瑜一起出來玩，結(jié)果丫不肯，說已經(jīng)跟女朋友商量好了。他商量個屁！我問他的時候他正在約，人家還沒答應呢，我都看見了！”

    還好戴瑜給薛鈺寧備注的不是名字，更不是任何清晰指向她的稱呼。不然，就他這個隱私保護程度，兩人早就穿幫。

    “就是，后來我罵了他好幾次，重色輕友！”

    原來戴瑜在店里時那么頻繁地打著字，就是在回這幾個人的消息。

    “不過叔叔人呢，怎么沒看見?。俊庇钟袀€男孩環(huán)顧四周，沒發(fā)現(xiàn)戴正黎，問。

    “洗手間呢，估計快出來了?！毖︹晫幪质疽馑麄兩砗?。

    幾個人扭過去瞄一眼指示牌后收回目光，繼續(xù)交談。

    話沒幾句，擦干手的戴瑜走出岔路長廊，一眼看到潮玩機器邊的薛鈺寧跟前又圍上幾個人，都是男的。和她出門偶爾會遇到這種情況，明明已經(jīng)看到他們舉止親密，卻還是會有或單打獨斗或成群結(jié)隊的，趁他離開時腆著臉來要聯(lián)系方式。更有甚者，當他面想撬墻角。

    也算是處理這些問題出經(jīng)驗了，戴瑜的眼睛選擇性忽視掉這群人，越過最靠外的肩膀，徑直拉起薛鈺寧的手。

    “好了，我們走吧?！?/br>
    可與以往不同，他沒能成功地拉走她，反而看到薛鈺寧雙目驟然瞪大。耳邊有熟悉的人聲準確無誤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戴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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