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兮長嘆了一聲，翻了個身，在自己的枕上躺下，擦了擦眼睛，望著床帳上的花紋出神。

    于成鈞微有幾分不滿，硬靠了上來，摟著她低聲道：“躲那么遠做什么？”

    陳婉兮抿了抿唇，無奈道：“王爺，太熱了。堂堂一個大男人，倒跟孩子一樣的愛黏人?！?/br>
    于成鈞扯唇一笑，嘆息道：“爺有多久沒見你啦？咱們又有多久沒在一起睡了？你不知，爺在皇宮里那大床高枕上躺著，整夜的睡不著，就是想你?！?/br>
    他將頭埋在她的后頸上，嗅聞著她發(fā)絲上的清香。

    陳婉兮臉上微微一熱，輕輕斥道：“說是朝政忙碌不得回府，倒是每夜在想這些東西！”

    于成鈞厚著臉皮貼了上來，低語著：“就是回不來，才會想?！?/br>
    陳婉兮轉(zhuǎn)過身來，藕一般細長白皙的雙臂，摟住了他的脖頸，細語道：“王爺，你白日里與妾身說的事，妾身總是忘不掉。每每閉上眼睛，就是些血rou模糊的慘景?！?/br>
    于成鈞在她面頰上輕輕的啄吻著，含糊說道：“倒是爺?shù)牟皇牵辉撨@樣嚇你。”

    陳婉兮搖頭道：“妾身不是說這個，只是妾身想，世間為何會有這等慘事？咱們在這深宅大院之內(nèi)，享著安樂，受著民間供養(yǎng)，卻哪里知道民間的疾苦。這是知道的，在看不見的地方，還不知有多少慘絕人寰的事在發(fā)生？妾身……不知能夠做些什么?！?/br>
    于成鈞有些訝然，說道：“你竟有這個心思？”

    陳婉兮點頭道：“不知也罷了，知道后便寢食難安。妾身自認不是什么慈善心軟之人，但這樣的事……只是妾身不知，如妾身這樣的內(nèi)宅婦人，能做什么？”

    于成鈞默然，以往他只覺陳婉兮精明剛強，聰慧能干，是個稱職的王妃，但也只是如此罷了。卻沒想過，她竟有這般志向。為上位者，能體量下層的疾苦，實在是一件難能可貴之事。

    他思忖了片刻，說道：“那么，開一間粥廠可好？就在定安門外，定期施舍粥飯。這兩年的光景不好，西北戰(zhàn)事方才平定，流入京中的災(zāi)民極多。朝廷雖撥了錢糧加以撫恤，但到底不能各個周濟。你若有這樣的心思，不若開間粥廠也罷?！?/br>
    不料，陳婉兮卻緩緩搖頭，說道：“這不過是小巧心思，救濟的了一時，救濟不了一世。何況，連朝廷都撫恤不了多少，妾身能有何為？不過是，杯水車薪。”說著，她抬眸，凝視著于成鈞的眼睛，說道：“比如之前，王爺所提的廢黜營妓制一事，才是根治之策?！?/br>
    于成鈞更為訝異，說道：“婉兒，這是男人該cao的心，你就不要為此事發(fā)愁了，原不是你的事?！?/br>
    陳婉兮面淡如水>>，未接此言，只說道：“容妾身再想想罷?！?/br>
    于成鈞看了她兩眼，她粉面微紅，香云散亂，適才親熱的余韻尚未散去，清亮的眸子里，卻又在思慮著什么。

    她好像總在思慮，總在煩憂，不是為了自己，便是為了旁人，沒有一刻停歇的時候，哪怕是在自己的懷中。

    這一點，令于成鈞頗為不滿。

    于成鈞忽而一個翻身，將她桎梏在懷中。

    陳婉兮猝不及防，甚是驚訝，但轉(zhuǎn)而意識到了什么，不由低聲嗔道：“王爺！”

    于成鈞啞著喉嚨低低笑著：“既然還有力氣想這些事情，那不如多陪陪爺?！闭f著，低下頭去。

    疲勞的狠了，大約就能好好的睡上一覺了。

    于成鈞這般以為，這亦是他多年來的經(jīng)驗。

    不得不說，肅親王這一手的確好使。

    隔日，陳婉兮直睡至日上三竿，才恍惚醒來。

    才睜眼，她只覺日光刺眼，不由輕輕抬手去遮，如此又牽連著身上幾處地方酸疼難忍，不覺輕輕呻//吟了一聲。

    這動靜傳出去，杏染與紅纓便連忙進來，立在床側(cè)，問道：“娘娘，起身么？”

    陳婉兮應(yīng)了一聲，杏染便撩開了帳幔，紅纓便攙扶她坐起。

    這一動，便更加難過了。

    陳婉兮忍不住冷哼了一聲，臉色也沉了下來，問道：“王爺呢？”

    紅纓恭敬答道：“王爺一早便進宮去了，說是西北又送了什么緊要政務(wù)過來?！?/br>
    杏染倒是依然改不了嘴快的毛病，添了一句：“王爺走前，還特特吩咐給燉了娘娘最愛吃羊奶栗子甜羹，在廊下小爐子上燉著。娘娘既起身了，待會兒就送進來?！?/br>
    把她折騰的筋疲力盡，一覺睡至天大亮，他倒跟沒事人一樣，照舊進宮去了。

    怎么想，都覺的憋氣不平。想找那罪魁禍首算賬，偏偏他又不在。

    如此這般，少不得自己忍下，當(dāng)著丫鬟面前發(fā)作起來，平白叫底下人看笑話。

    陳婉兮想著，既覺可氣又覺可笑，想了片時便將此事丟在一旁了。

    紅纓與杏染服侍她穿衣梳洗過，杏染便回去歇息，替換了菊英上來當(dāng)差。

    菊英鋪排了早食在炕桌上，一碟油酥焦圈、一碟口蘑菜心、一碟清蒸鱖魚、一碟蝦仁燒麥，另有一碗雞rou茸粳米羹——都是舊日里陳婉兮吃慣了的，雖是兩碟菜肴兩碟點心，分量卻極少，還是她的老習(xí)慣。但凡于成鈞不在府中，她便依舊照著自己往日的慣例吃。

    額外，果然有杏染說的那碗羊奶栗子甜羹。

    青瓷冰紋小碗呈著，白花花的乳汁，甜香四散。

    陳婉兮瞧著，不知怎的竟想起昨兒夜里于成鈞湊在自己耳邊大夸特夸身上肌膚白皙的風(fēng)話來，臉上忽的一熱，輕輕咳嗽了一聲：“大清早起，不想吃這甜口的東西，撤下去吧。”

    菊英答應(yīng)著正想撤，紅纓卻道：“娘娘，這是王爺走前叮囑的，說羊奶養(yǎng)人，定要請娘娘用了才好。”

    陳婉兮盯了她一眼：“有王爺吩咐，便不聽我的話了？”

    紅纓忙道：“婢子不敢?！泵γΦ亩肆四谈氯ァ?/br>
    陳婉兮瞧著紅纓的背影，不由皺眉——她怎么總覺的，于成鈞這是故意的？

    吃著rou茸羹，陳婉兮隨口問豆寶晨間飲食起居，得知豆寶一早起來用了早食，便往琴娘屋里去了，如今兩人正在園子里撲螞蚱玩，便笑道：“他們兩個倒是投緣。”說著，又吃了兩口rou粥，便放了碗，看著窗外燦爛的陽光，緩緩說道：“寶兒雖小，但到底也一日日的長起來了，只這樣玩下去是不成的。王爺昨兒還說，要為他選一位老師來開蒙，也不知選中哪位?！?/br>
    她自言自語，杏染不在，紅纓與菊英也沒有接話，屋中安靜無聲。

    片刻，但聽外頭腳步響起，守門的小丫鬟進來報道：“娘娘，梁嬤嬤來請安?！?/br>
    陳婉兮頓時來了精神，說道：“快請?！?/br>
    小丫鬟出去，只須臾功夫，便見那老mama一陣風(fēng)也似走了進來。

    梁嬤嬤今兒穿了一件絳紫色夏布褂子，頭上的發(fā)髻梳的齊整，進來先沖著陳婉兮道了個萬福。

    陳婉兮含笑受了，吩咐兩個丫鬟端凳子過來，令她坐下說話。

    她見梁嬤嬤臉上笑盈盈的，又是這么個精神抖擻的打扮，遂說道：“嬤嬤精神好，想必孩子無大礙了?！?/br>
    梁嬤嬤笑回道：“嗐，小孩子家，發(fā)燒咳嗽都是常事。我本就覺著沒甚大不了，就是我那兒子媳婦，沒經(jīng)過事兒，慌的跟什么似的，定要我回去看看。我回去了，家里也請了大夫，給開了些丸藥，化開吃了，睡了一夜燒就退了。昨兒娘娘不在府，我走的又實在匆忙，今兒見孩子沒事了，便急著進來賠罪請安?！?/br>
    陳婉兮笑道：“話不是這樣講，孩子好容易養(yǎng)大，三災(zāi)八難的，總要謹慎些為好?！?/br>
    梁嬤嬤笑應(yīng)了，卻忽而停了話頭，仔細打量了陳婉兮一番，遲疑道：“娘娘這兩日……怎么好似豐腴了些許？這臉兒眼見著圓了些，腰身也有些rou了。”

    陳婉兮微微一怔，連日事多，她倒沒在儀容上多留心，聽了梁嬤嬤的話，急命紅纓取了鏡子來看。照了一回，方說道：“好似是胖了些，想必都是王爺?shù)牟皇牵傄叶喑孕?，再多吃些。如此這般，怎能不胖？”

    言罷，便很有幾分悶悶不樂。

    梁嬤嬤卻道：“不是這等，娘娘這樣子倒好似……”說著，抿了一下嘴，問道：“娘娘可有請大夫過府看脈？”

    陳婉兮目光微凝，旋即道：“沒什么不好，請什么大夫？”言罷，便再不提此事。

    說了幾句閑話，借著收拾碗盤，陳婉兮打發(fā)了那兩個丫頭出門，向梁嬤嬤問道：“嬤嬤，我是你看顧長大的，你也是老夫人臨終托孤的忠仆。有件事，我想問你，請你也務(wù)必向我實話實說?！?/br>
    梁嬤嬤有些詫異，還是說道：“娘娘有什么事，但問不妨，老奴一定知無不言?！?/br>
    陳婉兮看著她，問道：“老夫人當(dāng)年……真的曾將自己的嫁妝，轉(zhuǎn)贈了譚家？”

    第75章

    王妃話音清脆，擲地有聲。

    梁嬤嬤聽聞此言，頓時臉色一白，脫口而出：“娘娘是從何處聽來此言的？”問著，略一細思又道：“娘娘想必是見了小程氏，那罪婦極恨老夫人，胡枝扯葉，娘娘快別聽她的?！?/br>
    陳婉兮卻不為所動，看著這老mama的眼睛，淡淡說道：“如此說來，此事為空xue來風(fēng)了?！?/br>
    梁嬤嬤垂首不言，半日才慢慢說道：“娘娘，莫聽小人的撥弄……再說，她只想讓娘娘不得安生罷了，何苦聽她的去?！?/br>
    陳婉兮說道：“嬤嬤！你曉得我的性子，若非弄個水落石出，我必定不會罷休。”

    梁嬤嬤依舊不肯說，話音沉沉：“老奴，是老夫人的奴才，不管老夫人生前還是故去，必定盡忠于老夫人。老夫人待老奴恩深似海，老奴殺身難報。這等詆毀主人的言語，老奴不會說?！毖粤T，她竟起身跪在地下，深深磕下頭去。

    陳婉兮連忙起身，上前雙手將她扶起。

    梁嬤嬤抬頭時，竟已是老淚縱橫。

    陳婉兮心中一震，不由道：“嬤嬤，當(dāng)年事竟如此難堪么？”

    梁嬤嬤舉袖抹了把眼睛，緩緩搖頭：“娘娘，老奴只說一句，老夫人從未做過半分虧心背德之事，更無對不住過侯爺。余下的，您就別問了?！?/br>
    陳婉兮心中疑竇更甚，然而眼見梁嬤嬤這涕淚縱橫的樣子，便先扶了她起來，請她重新坐回凳上，心中找了幾句話，方又笑道：“嬤嬤未免過慮了，我不過是想知曉當(dāng)年之事罷了，并無半分對母親不敬的意思。外人嘴里的胡嚼，我是不信的，所以我才要來問嬤嬤。免得我一事不知，日后再有人詆毀母親，我竟連如何反駁都不知?！?/br>
    梁嬤嬤低頭不語，拿帕子抹了抹臉，片刻方才嘆息了一聲，連道了兩句：“都是冤孽！”方又說道：“老奴要先說一句，老夫人當(dāng)年如此作為，其實全為了娘娘著想。”

    陳婉兮心口猛的一跳，脫口問道：“為了我？”

    梁嬤嬤微微頷首道：“不錯，是為了娘娘。當(dāng)年，老夫人一病不起，將我和阿端一起叫至床前，吩咐我們即刻把她當(dāng)年帶來的嫁妝比如銀票、地契、連同一些金玉首飾，一并收拾起來，使一口錦匣承裝，送往譚家。我和阿端不解其故，老夫人說到，她自料已是命將不久，而她故去之后，這侯府內(nèi)宅必定易主，如不出錯，日后女主必定就是小程氏。她身后一無牽掛，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膝下唯一的女兒。小程氏恨她良久，必定不會善待小姐，遂要我們將這些物件兒送到譚府去，言稱那邊已然打點妥當(dāng)，算是為小姐留一條日后的傍身之道。我心中有些畏怯，更不忍聽老夫人當(dāng)面處置后事，便勸她說還是安心養(yǎng)病為上，哪里就到了這個地步。而阿端，只在一旁泣不成聲。”這阿端，原本也是程初慧的陪嫁，人人皆稱端嫂子，已于兩年前病故了。

    梁嬤嬤有了些年歲，說了一大篇話，便略歇息了片刻，方又繼續(xù)說道：“老夫人倒是坦然，她笑說生老病死人生常事，實在不必如此傷感。然則她不能親自撫育小姐成長，實在是心中憾事。身為一個母親，無法庇護自己的孩子，那便必要為她籌謀深遠。老太太雖是祖母，但為人不慈，做作偽善，為面子功夫或許能照料小姐一時，但絕不會真心疼愛。這份財物放在侯府，必定是不會傳到小姐手中的，所以她一定要尋一個妥善的地方。譚家，有以往那段事情，且老夫人對于表少爺?shù)钠沸孕郧樯顬榱私?，所以才會如此行事。?/br>
    言至此處，梁嬤嬤忽然抬頭，略有幾分渾濁的眼中泛出了一絲光芒，她一字一句道：“然而，老夫人只送走了自己帶來的財物。弋陽侯府陳家的東西，她沒動一分一毫！”

    陳婉兮聽至此處，只覺胸口劇烈震動，耳中甚而嗡嗡作響，母親的音容笑貌浮現(xiàn)眼前。

    她忽而又想起，之前于成鈞所說，母親曾親口將自己許給于成鈞，并要于成鈞承諾將來娶她、照料她。如今看來，母親當(dāng)年甘冒大險，亦是為了想給自己尋一個可托付之人。少年時的于成鈞固然魯莽急躁，但母親必是看出了，他是個赤誠真心之人，方才如此。

    這一步步，都是為了她的將來鋪路籌謀！

    朦朧之中，陳婉兮恍惚得見母親仿佛立在面前，笑容溫柔和暖。

    她禁不住伸手過去，觸碰之下驚覺不過是一場幻夢。

    臉上微有濕涼之意，卻是淚落如雨。

    陳婉兮掩面不言，淚滴自指縫間不住落下。

    梁嬤嬤那老啞的嗓音再度響起：“老夫人從前有宿疾，請宮中的太醫(yī)來瞧過，說是不打緊了，只是如若再發(fā)，便兇險至極。小姐五歲那年的夏季，侯爺因功受賞，闔府伴駕往清和園避暑。在園子里時，老夫人便覺有些不適。初時只是有些咳嗽，落后便胸悶氣短，她心中覺的不好，私下悄悄請了相熟的太醫(yī)來看，才知是老病復(fù)發(fā)。老夫人倒是不慌，只是看著小姐說，將來可怎么辦。她殫精竭慮，所謀所思，全是為了小姐您?！?/br>
    “這件事做的謹慎，大件兒的家什都沒動，不過是小小一口匣子，侯府后門上遞了出去，那邊自有人接著。日后，侯爺即便知道了，也只能干吃啞巴虧。畢竟，他若親自往譚府索要，必定鬧出動靜，大肆宣揚開來，侯府的顏面聲名也算徹底掃地了。此節(jié)，亦在老夫人的算計之內(nèi)。果然，侯爺知道后，并不曾聲張。”

    陳婉兮靜默不言，半日忽問道：“之前據(jù)嬤嬤所說，我母親同父親婚后，也曾恩愛美滿，到底是為了什么，突然反目，甚至于形同陌路？”

    梁嬤嬤微有遲疑，頓了一下，片刻也還是說道：“那年，老夫人懷了四個月的身孕，因流年不好，府里出了幾件不大不小的事。老夫人為求保胎，便到觀音寺里去上香求簽。那一次，依舊是老奴陪著去的。也是天緣湊巧，那一日表少爺也去觀音寺里為母親祈福上香，便遇上了?！?/br>
    雖說時過境遷，但梁嬤嬤是程家的老人，口中的稱呼依舊沒變。

    陳婉兮看她有些口干舌燥，便親手以自己吃的茶壺里倒了一碗茶，遞給她。

    梁嬤嬤千恩萬謝的接了，兩口吃盡，方又說道：“老夫人見著了表少爺，倒沒說什么，客套了兩句，口吻也淡淡的。倒是表少爺，似是很有幾分不舍的樣子。老夫人上了香要走，表少爺卻追了上來，兩人在櫻花樹林子里說了幾句話——老奴只在一旁望風(fēng)，并不知他們到底說了些什么。老夫人出來時，臉色發(fā)白，眉頭緊皺，老奴倒嚇了一跳，生恐她身子有什么不適，連問了幾句，她卻什么也不肯說?；氐礁校顮敭?dāng)晚還在夫人房里用了晚食。那時候，還沒怎樣。只是當(dāng)夜，侯爺同夫人似是發(fā)生了什么激烈的爭執(zhí)。侯爺把上房所有服>>侍的人都攆了出去，并且下令，在院中見到誰的影子，便割了誰的舌頭。大伙都不敢留下，老奴與阿端實在擔(dān)心，沒踏進院子，只在外頭守候。隱隱的，能聽見侯爺?shù)呐?。隔日，侯爺同夫人，便再不說話了?！?/br>
    陳婉兮靜靜坐著，任憑臉上的淚痕逐漸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