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有碑,當(dāng)然得有碑文。她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用美人刺開始刻字。 “離光氏小公主夜曇,貌美德賢,端莊持重,有拔山超海之能,蓋經(jīng)天緯地之才……”她搜腸刮肚,將自己那點墨水全部倒出來,山呼海嘯一頓吹噓。 …… 第164章 眼看石頭都刻滿了字,夜曇抬頭看看天色——時間過得可真慢。等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夜曇絞盡腦汁,想了半天——要不……去那人宮里看看? 她丟下石頭,想了半天,終于還是起身,往皇宮而去。 我可不是特地來看你的,我就是死前無聊罷了!她貓兒一樣輕輕地躍過宮殿的屋脊,一路來到御書房。 御書房,離光旸搬了一把椅子坐到窗前。許是陽光太暖,他靠著椅背睡著了。夜曇一看見他,頓時氣就不打一處來——我要是死了,以后就再也沒人惹你生氣了。這下你高興了吧?!哼!我就是多余來看你! 她氣哼哼的,正要離開,但目光一掃,只見離光旸雖然是睡了,手里卻還抱著一盆花。夜曇好奇心比貓都重,當(dāng)下雙腳勾著屋檐,倒翻下來。 離光旸懷里這花長得很奇怪,半株黑、半株白。花苞碩大,花瓣厚實,細(xì)膩如玉。 如今陽光正好,白花迎著太陽,曬得開心。黑花躲在離光旸的衣袖下,滿臉寫著不高興。 離光旸雙手按著花盆,似乎生怕這寶貝疙瘩逃跑了一樣。 “什么東西當(dāng)成寶貝一樣?!”夜曇翻了個白眼,隨手扯了一片白花的花瓣,塞進(jìn)嘴里嘗了嘗——呸呸,全是清氣。她趕緊吐了個干凈,還伸著舌頭悄悄哈氣。 與此同時,魔族濁心島,青葵眼看著相柳帶走嘲風(fēng)。輕舟遠(yuǎn)去,她正凝視,只覺得一陣劇痛,如燒紅的鋼針穿入腦髓。 “啊……”她捂著額頭,站立不穩(wěn),差點跌進(jìn)湖里。旁邊的侍女連忙伸手?jǐn)v扶:“公主,您怎么了?” 青葵同樣一臉驚疑,就算醫(yī)術(shù)如她,也弄不清痛從何來。 御書房。夜曇也被疼痛驚了一下——是青葵受傷了嗎? 她矮下身子,還在研究這盆怪花。 離光旸像是被吵著了,瞇了瞇眼睛。夜曇飛快地縮回檐上。離光旸睜開眼睛看了看,但見風(fēng)日晴好,他也不覺異樣,摸了摸白花,說:“今天陽光好,你多曬曬。” 說完,他繼續(xù)閉目假寐,但顯然知道自己懷里抱著心愛的寶貝,他連動作也沒換一下,仍是讓白花曬太陽。 ——還真是把這破花當(dāng)成了心肝rou兒哈! 夜曇揪起這株黑白怪花,輕手輕腳地將它們從花盆里提溜出來。這花盆里竟然沒有泥土,怪花的根系也是半黑半白,而在團(tuán)團(tuán)糾纏的根系中間,緊裹著一塊陳舊的……鐵片嗎?! 夜曇翻來覆去地打量,實在看不出這東西的玄妙之處。反正離光旸也好好的,她索性提了這花,爬上屋檐,踩著琉璃瓦離開皇宮,返回飲月湖。 ——可惜呀,看不到父王醒后的表情。他要是發(fā)現(xiàn)自己的寶貝怪花只剩了一個花盆,那反應(yīng)一定相當(dāng)精彩。 夜曇頗為遺撼地?fù)u搖頭。 可御書房里,離光旸的表情何止是精彩??! “這……”他盯著懷里空空如也的花盆,過了好半天,都以為自己在做夢。他揉揉眼睛,又將手伸進(jìn)盆里,摸了半天,終于反應(yīng)過來,頓時,整個離光氏的皇宮都回蕩著他的咆哮,“來人!來人!愿不聞!離光赤謠,宮里的奴才是不是都死了?!” …… 第165章 飲月湖的石洞里,夜曇蜷成一團(tuán),懷里抱著這株黑白怪花,研究了半天仍然一頭霧水。 “這東西,又不好看又不好吃,父王怎么就拿它當(dāng)寶貝?真是……毫無品味!”她搖搖頭,一邊對這株怪花品頭論足,一邊看看外邊天色,“天怎么還不黑?!”她長嘆了一口氣,仰面倒在石洞里,“太無聊了,我怎么還不死?。俊?/br> 石屋里,少典辣目等人早已經(jīng)如坐針氈。 就連受傷的聞人有琴都到門口張望,突然,少典辣目大步來到院子的石桌前,桌上放著一條紫色的絲絹。他拿在手里:“這是什么?” 梅有琴和聞人有琴都湊上前來,少典辣目打開絲絹,里面裹著一粒丹藥。他湊近一聞,說:“她回來過,這是傷藥?!闭f著話,他隨手把藥遞給聞人有琴。 梅有琴頓時不滿:“你怎么知道這藥就是給他的?” 少典辣目面無表情:“因為我們都沒有受傷?!?/br> 梅有琴怒哼一聲,聞人有琴把那枚傷藥托在手心里,慢悠悠地在二人眼前顯擺了一大圈:“看見了嗎,現(xiàn)在在你們眼前的,不是一粒丹藥,而是月下對我的柔情蜜意。嘖嘖,你們看看這丹氣,看看這色澤……” 眼看梅有琴都要拔劍了,少典辣目的臉也越來越黑,聞人有琴終于心滿意足地吞下藥丹。臨了他還不忘回味一番:“此丹入口即化,甘甜如蜜,簡直像是月下的……” 梅有琴的劍終于架在了他脖子上。 少典辣目壓根懶得管他的死活,許久才喃喃道:“她送了藥回來,為什么一聲不吭就離開呢?” 梅有琴和聞人有琴聞言,頓時也皺起了眉頭。聞人有琴認(rèn)真思考的時候,智力還是很高的。他說:“此丹絕非凡品,她不會是取藥之時受傷了吧?” 梅有琴說:“她若受傷,會去哪里呢?” 少典辣目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什么。聞人有琴立刻就發(fā)現(xiàn)了,他問:“你知道月下在哪兒?” “不知!”少典辣目果斷道。 月窩村。東丘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見了?”他眉頭緊皺。 蠻蠻一揚(yáng)翅膀,扯著嗓子道:“不見了不見了!要我蠻蠻說多少遍?那三塊隕石的對話我蠻蠻站在屋頂,聽得是一清二楚!他們也不知道我家公主去哪兒了!” “這怎么可能……”東丘樞喃喃道。 ——她的傷勢,自己再了解不過。眼下這種時候,她能去哪兒?! 清衡君說:“不會是被魔族抓走了吧?” “不會。魔族出沒,老夫不會一無所知?!睎|丘樞眼中閃過一絲戾氣——我不信你還能遁了地!老夫多年籌謀,豈能壞在你一個丫頭片子身上!他身影一晃,人已經(jīng)消失不見。 離光氏,皇宮。 風(fēng)日晴和的天突然變了臉,烏云壓城,一道閃電炸在御書房上方,宮宇震顫。 離光旸的心也被雷電驚得狂跳不已。身后隱隱有人走近,他不耐煩地道:“不用回稟,所有人都放出去,給朕一寸一寸地搜!” “搜什么?”身后,一個聲音陰冷扭曲,刺得人毛骨悚然。 第166章 “誰?!”離光旸猛地回頭,只見御書房角落的陰影里,隱約站著一個人。寬袍大袖遮住了他的身形,但是他的臉卻有著奇怪的紋路——像蛇紋長到了人臉上。 說不出的恐怖與怪異!離光旸甚至以為自己做了個噩夢!可陰影里的蛇紋男子緩緩走出來,他的聲音也像毒蛇,冰冷、陰暗,默默地滴著毒液。 他說:“把東西交出來?!?/br> 離光旸突然想起來,這樣的蛇紋,他見過??! “神、神魔之子?!怎么可能?!”他幾乎是失聲喊,“神魔交合產(chǎn)子,因清、濁二氣互相排斥,不僅污穢,而且短壽!你……怎么可能?!” 眼前的蛇紋男顯然并沒有聽他說話,他湊近離光旸,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東西在哪兒?!” 距離近了,離光旸就嗅到他身上一股腐臭的味道。那些病紋,是清、濁二氣互相交染而成的。到了一定時候,皮rou會從病紋處開始慢慢潰爛,不僅痛苦不堪,更是流膿生蛆、臭不可聞。 更可怕的是,他們腐爛時發(fā)出的臭氣,若人、妖兩族沾染,極易引起疫病。 所以,神魔之子一向被四界視為穢物。不僅神、魔厭棄,就連人、妖兩族也絕對不能相容。他們要么被燒死,要么自己默默爛成一灘臭rou。 經(jīng)過的人,就連多看一眼,都覺得臟了眼睛。 而眼前這個人,他雖然也在腐爛,卻有著深不可測的修為! 離光旸心跳越來越劇烈——不可能,四界幾時出了一個神魔之子,竟擁有如此修為?!現(xiàn)在,他來離光氏,是要找什么? 他心中一寒,離光氏有什么寶貝,值得這個隱匿于四界的神魔之子親自來尋? ……地脈紫芝…… 果然,他想法剛剛冒頭,眼前的蛇紋男已經(jīng)啞著嗓子,問:“我的地脈紫芝,在哪里?” 離光旸突然之間,竟然有些慶幸——不是這個人奪走了地脈紫芝!那株黑白雙花,旁人不認(rèn)識。但他是個愛花成癡的人,卻知道這株奇花的來歷。 這花原本生于天地混沌之中,盤古開天之后,混沌之炁被盤古斧一斬為二。清氣上升,成為了如今神族居住的天界。濁氣下沉,變成魔界。 而人、妖兩族在神、魔兩界之間共同生活,因為沒有清、濁二氣,所以修為不能與神、魔相提并論。 四界穩(wěn)定已久,但在上古殘卷中記載,有一株上古奇花,名為地脈紫芝。它若盛開,能掌控混沌之炁,令天地重新閉合,再次歸于混沌。殘卷甚至提到,歸墟之中就生長著一株地脈紫芝。但傳說畢竟是傳說,太過久遠(yuǎn)的東西,聽來一笑便可。 離光旸也沒有當(dāng)真。 直到十五年前的那一天,他親眼看見了這株花! 半株黑花、半株白花,一清一濁、交纏而生。它就在他的花園里,跟上古殘卷中的畫像一模一樣。從此以后,他如同被勾了魂魄,精心照管,與花談心。 古卷有言,地脈紫芝極難開花。他甚至沒有想過,自己有生之年,竟能等到這一天。畢竟這些上古神物,大多漠視時間。 王母的蟠桃樹,可不就是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jié)果嗎? 可這株地脈紫芝,卻在他每日的閑談下,茁壯成長。最后,它開出了世上最美麗的花。那是上天怎樣的饋贈?。∪绱嗣篮玫奶斓刂翆?,怎么可以屬于眼前這個腐臭骯臟的神魔之子呢? 第167章 眼前,蛇紋男瞳孔滴血,身上的腐臭之氣更是令人作嘔。 離光旸雖是凡人君主,但在他面前,不值一提。他額間青筋爆起,每一個字都說得吃力:“它們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它們只屬于自己?!?/br> 話說到最后,他嘴角浸血,卻帶了一絲笑意。 蛇紋男的回答,是握住他的左腕,只聽一聲骨骼碎裂的聲響,離光旸整個腕骨頓時粉碎成渣。尖利的碎骨刺穿了皮膚,血流如注。他牙關(guān)緊咬,竟然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反而冷笑:“神魔之子,骯臟腌臜之物,不配與朕說話?!?/br> 蛇紋男雙唇緊抿,五指上移,將他整個左臂寸寸捏碎:“我最后再問你一次,地脈紫芝在哪?” “呸!”離光旸的回答,就是啐了他一臉血沫子。 離光氏皇宮,飲月湖。 少典辣目來的時候,整個離光氏皇宮已經(jīng)全部戒嚴(yán)。就連飲月湖這種封閉了多少年月的荒敗之地,也被接二連三地搜索。 但是很顯然,沒有人低頭看看湖堤下的孔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