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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記得韋員外是蕭閣老舊部張圳的女婿,韋寺卿不好開口,那就還得勞煩二位的曲子給他填詞,仗是快要打完了,抓緊時機和朝廷表忠心才是?!?/br> 林葉:“……”風(fēng)吹得窗戶紙嘩嘩作響,林蓁蓁沒有說話,一雙鳳眸映著令人捉摸不透的燭光。林葉道:“既然顧郎有交代,我們自當(dāng)……”林蓁蓁道:“七?!?/br> “顧郎有恩有義,六和七不敢忘,然而,是承蒙壽王和惠妃娘娘厚愛,廣陵曲才能似今日這般揚眉,實不相瞞,六已許王爺三年之約,不為別家填詞?!?/br> 顧越頓了一頓:“明白,那就最后一次,幫我孝敬孝敬恩家,往后絕不攀扯。”林蓁蓁輕聲道:“多謝顧郎體諒?!绷秩~道:“你什么時候許的王爺?”林蓁蓁的手指摩挲著繡花香囊,半天回道:“許了就是許了。” 隨后是閑聊,顧越?jīng)]問壽王,也就扯一扯各宮娘娘氣色如何,圣上臨幸何處,翰林院哪幾位才子又作哪幾首新詩,剛被罷相的燕公身子硬不硬朗等等等等。 數(shù)日后,中元宴,圣上贊賞新詞,問人名。太常卿韋恒侍宴,原本一無所知,乍聽文舞郎林蓁蓁說是自家二郎杰作,當(dāng)場熱淚盈眶。于是,圣上問蕭喬甫,回答說,念及韋文馗一片拳拳報國之心,可許其往西境各州出使安撫宣政,準(zhǔn)奏。 ※※※※※※※※※※※※※※※※※※※※ 廣陵出狂士,琴瑟動九天 第10章 秀心 時光輾轉(zhuǎn),秋月里,葉奴指尖的血泡結(jié)痂成繭,已經(jīng)能夠自如地彈奏,卻遇到一樁新的麻煩事——天氣熱,冬院里蔭庇不多,習(xí)藝時候容易中暑。 為訓(xùn)練,韓昌君特意編了一支正名為《空谷蘭》而實際上被弟子們稱為《催手殘》的大曲,前無古人后無來者,集合右手彈挑、掃拂、輪指和左手的打帶吟揉,輪番搭配奏曲,一個時辰方能彈完一遍,然后換一個調(diào)式,又得反復(fù)多遍。 葉奴萬萬坐不得那樣久的,剛巧就在熬過《催手殘》,開始學(xué)《太平樂》的時候昏過去,待醒來時,集賢閣的屋里飄滿煎草藥的香氣。 許闊坐在藥壺子前,拿著把蒲扇往爐子里扇風(fēng),另一只手還在桌上彈挑不止:“你醒了?整個人都是濕的,怪可憐,這藥錢就算在咱閣里的公賬上。” 葉奴擦去睫毛上的汗氣:“謝了,師兄快回去練掃弦,別耽誤歲末的考核?!痹S闊道:“小小年紀(jì),請顧郎吃過幾頓烤梨,知道教訓(xùn)師兄了?”葉奴眨了眨眼。 許闊嘆道:“你不省人事的時候,顧郎叫張郎給你診脈開方子,還和樂正商量放你三日假,請林蓁蓁單獨教你彈曲,這無微不至的,真叫人羨慕?!?/br> 葉奴一笑:“張郎到底是誰?”許闊道:“張儉,也是一個文吏,平時疑難雜癥咱們都找他看,開的方子靈驗著呢?!比~奴道:“那要謝謝他?!?/br> 剛剛躺下,葉奴又跳起來,腦袋一轟:“誰來教我?!”許闊道:“殿廷文舞郎,林蓁蓁?!比~奴說話直接結(jié)巴:“那個,彈《斗百草》的那個,當(dāng)紅的那個?!?/br> 許闊搖了搖頭,撥一下砂壺的蓋子:“而師兄呢,是個平常心的人,這么些年也就知道混口飯吃,唉,有件事還得求你?!比~奴道:“盡管說。” 許闊倒好一碗藥,端到榻邊,蹭得近近的,笑道:“聽說林蓁蓁有斷袖之癖,那他應(yīng)該無意娶親吧?你幫我試探他一下,看能不能把秀心姑娘讓給我?!?/br> 秀心姑娘不是別人,正是春院三伯的大女兒,在教坊司是個小有名氣的教頭,多年來一直心慕林蓁蓁,還和林蓁蓁合作過曲子。 葉奴長吁一口氣:“師兄托顧郎寫的幾首情詩是給她的?”許闊道:“她生得可俊了。”葉奴道:“那你彈曲子給她聽啊?!?/br> 許闊一個拍腿,憋得臉紅。葉奴笑道:“不如這樣,我?guī)湍憔幥?,一會兒林公子過目,保證叫那秀心的臉比你還紅,如何?”許闊點了點頭:“一言為定?!?/br> 下晌,林蓁蓁一襲素云錦,一根細(xì)銀簪,一個人懷抱一把琵琶,云中漫步似的,飄進集賢閣,卻在跨進門檻的那刻,看到十幾個人堵在面前,齊刷刷盯著他。 “林公子,今日師父教《太平樂》,我們就想學(xué)這段?!比~奴全身上下穿得齊齊整整,笑得燦爛如花,一點不像中暑的病人,他還沒學(xué)禮儀,只是照著自己的想象,比了一個彎腰的動作,“另外,想請你幫忙聽首曲子?!?/br> 林蓁蓁一笑:“錯了?!比~奴抬眸:“?。俊绷州栎枳叩剿媲?,握過他的手,擺出個別扭的姿勢:“宮中行三首九拜,見圣上稽首三拜,單字王兩拜,雙字王一拜,見娘娘行空首拜,另有,見宮中女官,即尚宮、尚儀、尚服、尚食、尚寢、尚功,皆為揖禮二拜,見內(nèi)侍省五局官員,即掖庭、宮闈、奚官、內(nèi)仆、內(nèi)府,皆為揖禮,至于你我之間,如此頓首禮就行?!?/br> 葉奴什么都沒聽懂,卻是實實在在地怔住。林蓁蓁的手,看似羊脂般白皙細(xì)嫩,捏一下能出水,而觸到的時候,指尖粗糙的繭,像樹皮一樣,硌得人生疼。 “行,我好久沒回集賢閣了?!绷州栎杞掏甓Y儀,抱起五弦琵琶,試挑了幾下弦,“那時候,裴洛兒也在,城里的貴婦哪個不惦念咱們?!?/br> 許闊吞下一口水,突然覺得沒得比。林蓁蓁卻不知這些,調(diào)好軫,便開始教學(xué),他的動作和方法相比于韓昌君又不大一樣,更趨陰柔,柔中帶剛。葉奴嘆道:“可惜除了師父和林公子,我不認(rèn)得別的高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