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尾的紅色紅的近乎觸目驚心。

    天地息我以死。

    而我以死得生。

    朝菌晦朔，蟪蛄春秋。

    眾人舞之，歌之。

    龍瓔珞突然從瑱席之上起身而立。

    她像是不敢置信一樣看著那些化蝶而舞的伶人。

    然而她還未等走下瑱席就看到那些伶人再次戴上了漿白的面具。

    南柯夢(mèng)醒，化了蝶的莊生以凡人之身醒來。

    再次步入這混沌無孔的人士。

    于是帶著面具的伶人再次如偃師的偶人般舞蹈。

    遍目皆白。

    所有的伶人長(zhǎng)袖垂落而立。

    龍瓔珞緩緩邁下瑱席，踩著鋪紅錦的臺(tái)階走上臺(tái)子，那些太監(jiān)起身攔她，她抬眼看了眼那些太監(jiān)，那些太監(jiān)便只好恭敬退身。

    女孩走到一個(gè)伶人面前。

    數(shù)年之前也是這樣的一場(chǎng)白。

    大雪封山。

    年幼的瓔珞公主隨母后去往金陵，而她去時(shí)，皇軒家的那位小少爺早已到了微塵寺誦佛念經(jīng)。

    于是女孩一身綺羅歸于金陵時(shí)，子塵卻是什么都不知曉地在山上捉魚摸兔子。

    而那日大雪封山。

    方丈卻突然率著所有的僧人恭敬地候于三山門前。

    百名身著甲胄的虎賁將開山而來，所有的僧人竊竊私語。

    而那些身著猙獰甲胄的虎賁將隨即恭敬退開，露出了那位身著白裘的小公主。

    女孩像是大雪中的白瓷娃娃，乖乖的，讓人憐愛。

    女孩走到他面前問他，“你就是子塵?！?/br>
    他愣住了，過了好久才急忙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女孩突然笑了出來，她說：“真好?！?/br>
    隨即轉(zhuǎn)身而去，百名虎賁將跟隨她身后而去。

    山間的大雪鎮(zhèn)落。

    那日過后所有的師兄都到他這里來問那個(gè)女孩是誰。

    女孩太好看了，像是那沉寂寺廟里突然而落的春水，好看的能讓人多吃兩個(gè)大白饅頭。

    可他自己捧著大白饅頭想了好久也不知道女孩是誰。

    而現(xiàn)在這個(gè)女孩就在此站在他面前。

    “你是誰。”女孩問，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她仿佛要隔著漿白的面具，看向少年的眼，看向她漫長(zhǎng)的等待。

    子塵隱在面具后啞著嗓子說：“在下支離疏。”

    “你若是支離疏，那我便是南伯子綦?！迸⑤p笑著說。

    “殿下怎么會(huì)是南伯子綦，殿下該是姑射山上的神人才對(duì)。”子塵低頭輕聲說。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

    女孩看著他，像是從一場(chǎng)隔世經(jīng)年的夢(mèng)中醒來一般，那雙秋水一般的眼中有迷霧橫江。

    而子塵說完便緩緩行禮，然后退去。

    而一旁的龍承琀睡的早就暈暈乎乎了，聽到伶人退下了連忙從椅子上直起了身，然后從盤子上抓起了一把賞錢，“也賞！也賞！”

    而未等賞錢灑落，門外的執(zhí)事卻突然喊道：“皇軒家少主為五皇子賀壽！”

    龍瓔珞連忙看向門口，卻見司天命一身青衣撩擺抬腿而進(jìn)了王府，“在下司天命，奉皇軒少主之意為五皇子賀壽，特送來一分薄禮，望能得五皇子歡心?！?/br>
    龍承琀握著一把賞錢，一臉迷惑地問：“皇軒少主？他誰啊……他……”

    而其余的眾人皆驚慌議論。

    “皇軒少主，他，他不是早就叛出東煌了嗎？”

    “他還沒死嗎？”

    “怎么回事？他回長(zhǎng)安來了嗎？”

    白衣的伶人背對(duì)著眾人撩起衣擺緩緩?fù)讼隆?/br>
    08

    次日整個(gè)長(zhǎng)安都知道了皇軒少主在李相輔和五皇子壽辰當(dāng)天為二人皆送上了一份賀禮。

    沒有人知道突然歸來的皇軒少主意欲為何。

    但所有人都明白，這東煌，要亂了。

    湘子觀。

    子塵穿著一身涼衫歪在地上燒著一壺草藥。

    看著草藥差不多燒好了，他就拿過了一個(gè)碗，將醬色的藥液倒入碗中。

    然后歪著身子坐在地上喝著藥。

    他想起來他在那片桃花林的時(shí)候，露申辛夷第一次把煎好的草藥端了上來，維希佩爾順手就接了過去，然后一點(diǎn)點(diǎn)吹涼，想要喂他喝藥。

    而他挺著脖子抿著嘴半天也沒有要喝的意思。

    他的拒絕太明顯連維希佩爾都有點(diǎn)下不來臺(tái)，一直舉著勺子看著他，那雙藍(lán)色的眼像是湖水。

    最后實(shí)在是他受不了了，拿過了碗一口直接灌了進(jìn)去。

    然后拿起蜜餞扔到嘴里就直直躺了下去。

    他喝多了藥，知道喝藥講究個(gè)快準(zhǔn)狠。要斷，就斷的明明白白，干干凈凈。

    連著藥根一起咽下去。

    而那個(gè)女孩乖乖的，許就是塊上好的蜜餞。

    子塵一口一口地喝著碗里的藥液，這次他倒沒一口灌下去，像是品茶品酒。

    其實(shí)他在最后的那段日子也沒少折磨維希佩爾。

    飯菜稍不合口都只扒楞兩下就放下筷子，維希佩爾問他什么他也只是嗯哼著回答。

    就算維希佩爾一天到晚在他面前晃，他也權(quán)當(dāng)看不見。

    當(dāng)一個(gè)人喜歡你，你就有了萬般可以折磨他的法子。

    而什么都不做，反而是最殘酷的那種。

    “少主可還記得我?！鄙砗笸蝗粋鱽硪粋€(gè)頗為老氣卻并不孱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