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撩起眼看著身旁呆呆的朱鎮(zhèn)明，“和你一樣，是個傻子?！?/br>
    “把他背起來吧。也算再全了你一個忠臣之名?！彼玖似饋硐蛑鴺淞稚钐幾呷?。

    從此地想要去鳩尾河山路崎嶇，但若是隨漕運之船順著運河而下不過數(shù)日。

    皇軒燼在邢陽港口找了艘漕運之船，管事的人看龍承琀和朱鎮(zhèn)明都像是有點力氣的，雖然看著不怎么聰明，不過也就留他們在船上做事了。

    他拱著手巧笑道，“多謝大人了！”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我就個招工的。去吧去吧?！惫苁碌娜藫]了揮手，“你看上沒什么力氣，去廚房幫工吧，是個好差事，有幾位富商隨船而行，說是要見見鳩尾河風(fēng)光，你去小心伺候著。”

    “哦，船上還有幾個色目人，聽說是從亞瑟帝國來的，你可千萬別好奇去多瞧，給人得罪了?！惫苁碌娜俗屑?xì)吩咐著。

    皇軒燼連忙點頭，“多謝照顧小的了?！?/br>
    晚間船上行夜宴，廚師耍著蓑衣刀法切著一條黃瓜，皇軒燼候在廚師旁邊，抓了一把沒炒過的花生。

    “聽說那幾個色目人搭船是要來找人?！睅讉€負(fù)責(zé)端菜的小廝低聲嘀咕著。

    “來這里找什么人啊，讓他們?nèi)F尾河里撈算了?！?/br>
    “該上菜了！”廚師把蓑衣的黃瓜擺在烤乳豬旁邊，把盤子遞給皇軒燼，“第一天來的吧，可要小心伺候著！惹怒了船主可不是什么容易過去的事情?！?/br>
    皇軒燼連忙點頭。

    船主名叫沈三石，近幾年來因為和西陸的生意發(fā)了不少財，與不少西陸的商人都走得頗近。

    皇軒燼捧著那盤烤乳豬低眉順目地去上菜，他記得這艘船就是虞淵城主在花燈節(jié)上游湖的船，居然還真有人買了回來。這艘船的內(nèi)部是日夜燃燒著夸父血的祝融爐，如今只能按照最低功率在內(nèi)河中航行，還真是如同沉香燒炭。

    空氣中是柳木香的氣息，河上空氣潮濕，柳木香性干，與潮濕的霧氣混在一起倒是十分相宜。

    他撩起了簾子，抬頭就看到了坐在側(cè)座上的男人。

    他笑了笑，動作僵硬地放下了簾子。

    這……才說過再見即生死就見面，不太好吧。

    他撞上了旁邊的柜子，花瓶中的水灑了他一身，然后他連忙拉住一個剛送完菜的小廝，“大哥，我這衣服濕了，不好見客，您幫我送一下吧?！?/br>
    小廝頗為嫌棄地看著他一眼，但最終還是幫他送了上去菜。

    “衣服濕了就趕緊回去吧，江上天冷，生了病可不是好受的?！毙P送完菜半是嫌棄半是關(guān)切地說。

    “我再看看，小地方來的，沒見過這么吃晚飯的，我見識見識?！被受帬a說。

    他扯過霧綃紗的簾子偷偷往里面看著，旁邊的小廝拽了拽他，“別這么沒出息。”

    他連忙回頭點了點頭，然后繼續(xù)往里面瞅著，維希佩爾的精神看上去不太好，但仍舊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樣子。

    唐德在他身邊和主座上的沈三石寒暄著，看打扮像是西陸的商人般。

    沈三石一身青衣，不著絲綢重錦，不像是富商，倒像是個風(fēng)流的雅士。

    有舞女在堂中跳著舞，皇軒燼偏過頭瞅了瞅，當(dāng)中有個女孩像是不熟悉動作一樣總是比其他人慢上一個拍子。

    沈三石突然拍了下案，“跳成這個樣子，也敢出來見客嗎？”

    “完了，蘭姑又要挨罵了?！毙P在他旁邊說著。

    皇軒燼回頭看著小廝，小廝繼續(xù)跟他說道：“那個蘭姑是個罪臣之女，被賣為官妓后被老爺買了下來。老爺讓人教她綠腰，她總是不肯學(xué)，說什么靡靡之樂，辱沒世家?！?/br>
    其余的舞女都退下了，只剩下了蘭姑跪在了大堂上，女孩的臉干凈清秀，卻偏偏生了一雙挑眉，看上去有幾分倔強(qiáng)，不討人喜歡。

    “一個綠腰，就學(xué)不會嗎？”沈三石揪著案上的葡萄。

    “綠腰之舞，非為雅舞?！碧m姑擰著頭回道。

    “雅舞，什么算雅舞，我看你啊，是被你那個罪臣的爹爹教傻了?！鄙蛉托α艘宦?。

    蘭姑低著頭不肯回答。

    “你說你不學(xué)綠腰舞，那我留你何用?！鄙蛉伎粗m姑。

    “我會羽舞?！迸⑼蝗惶е^看著沈三石，目光執(zhí)拗。

    羽舞是東煌“六雅舞”之一，只有官宦之家的子女才能習(xí)之，但六雅舞動作頗難，曲詞深奧，能習(xí)會的少之又少。

    據(jù)傳當(dāng)年勾陳女帝還是皇女時曾于明堂親行羽舞之祭，皇軒九陰執(zhí)劍守于前。

    紅綢漫天的明堂內(nèi)，女孩白衣執(zhí)羽。祭后三年，國內(nèi)風(fēng)調(diào)雨順，社稷安穩(wěn)。

    但自流火之亂后，東煌不重文舞之祭，加之六雅舞實在難舞，會六雅舞之人越發(fā)少了起來。

    “那便為羽舞?！鄙蛉瘡幕ㄆ恐芯具^一根白色的鶴羽扔了過去。

    “這……樂坊之中也無人會彈羽舞之樂啊?！币慌缘墓芗疫B忙說。

    “我會。”沈三石卻說，“羽舞之樂為清樂，我當(dāng)擊碗以和?！?/br>
    他抽出兩根白玉筷握在手中，調(diào)侃般看著蘭姑，“只是不知，你能否跟得上?！?/br>
    “我自幼學(xué)羽舞，你便是以指擊節(jié)我也跳的來！”女孩捧起了被扔在她面前的白色鶴羽。

    唐德在一旁自顧自地飲酒，若是平時他還會頗有心思地說上幾句，看上一出好戲。可如今維希佩爾受了重傷，他能分出來精力和沈三石寒暄便已經(jīng)令他心力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