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愁腸酒作相思淚
季安年第一次開口說話叫的是“mama”。 白輕蘇坐在花園的秋千上畫畫,不時(shí)抬頭看看季礫林和他懷中的小安年。季礫林坐在離她不遠(yuǎn)處的小涼亭的石凳上,低頭研究著一份財(cái)務(wù)報(bào)表。似乎是感覺到了她在看他,季礫林抬頭沖她笑了笑,小安年在他的懷里不安分地抓著他的襯衣扣子。 季礫林低頭,還不到一歲的小安年已經(jīng)有了小美人的模樣,也是因?yàn)樽约业暮⒆?,越看越覺得可愛。小安年嘟著小嘴,眼睛忽閃忽閃的,飽含了無盡的撒嬌與委屈,似乎在責(zé)怪為什么他們大人不理她。 季礫林把手上的報(bào)表放到石桌上,用茶杯壓好。自己抱起小安年,從側(cè)面繞到白輕蘇身后:“小年,咱們來看看mama畫的什么?!?/br> 白輕蘇唇角彎了一下,把畫板向他一側(cè)移了移。速寫的素描,她自生完季安年之后身子一直不太好,下筆力 Po①8ъooк.coм(po18book.)氣小,畫素描省事一些。但是畫的他和季安年畫的真好,像是照相照出來的似的。季礫林逗著季安年:“小年,你看,這是誰?” 季安年呀呀的伸手要去抓畫,季礫林搖搖小安年的手,把她的身子轉(zhuǎn)向白輕蘇:“這是mama畫的,mama,mama……” 白輕蘇笑了,將小安年接過來抱在腿上,季礫林怕季安年太重壓壞了她,忙用手扶著季安年的小胳膊。白輕蘇仰頭看著季礫林:“那個(gè)亭子周圍種上幾棵樹,夏天就不會(huì)熱了。” “好,”季礫林應(yīng)道,“你想種些什么?” 白輕蘇剛想說話,一陣風(fēng)吹過,白輕蘇用手掩著咳了幾聲。季礫林忙把外套脫下來披在白輕蘇身上。小安年坐在白輕蘇腿上,瞪著兩只大眼睛望著他們。季礫林握著白輕蘇的手責(zé)怪道:“怎么這么涼?!?/br> 白輕蘇因?yàn)榧景材赀€在,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去小聲道:“我不冷?!?/br> 季礫林把外套向里收了收,想把白輕蘇裹得嚴(yán)實(shí)些:“在這里等我,我去端碗雪梨湯給你喝?!?/br> “不用了,”白輕蘇見季礫林執(zhí)意要去,只好道,“你別端湯了,最近兩天我不想喝。你去替我拿幾個(gè)枇杷來吃好不好?今天我看到管家剛買的,洗了放在客廳的桌子上呢,有些饞了。” 季礫林去客廳端了一盤水果出來,遠(yuǎn)遠(yuǎn)便看見白輕蘇在逗季安年玩。白輕蘇把小安年半舉著:“來,小年,叫mama,mama,mama……” 季礫林見狀不禁微笑,端著水果朝她們走去。突然聽到季安年開口,聲音奶聲奶氣卻很清晰的叫了一聲:“mama?!?/br> 白輕蘇有些發(fā)愣,好看的眼睛里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她把小安年緊緊摟?。骸靶∧?,你剛才說什么?” 季礫林走上前去,隨手把水果擱在石桌上,從身后擁住白輕蘇。白輕蘇輕輕的問:“礫林,你聽到了嗎?” “我聽到了。”季礫林努力按捺心中的激動(dòng),“咱們家的小年會(huì)開口叫人了?!?/br> 白輕蘇靠在季礫林的胸前:“礫林,我太快樂了。” “你說,我們?cè)跊鐾つ沁叿N枇杷好不好?”季礫林說,“咱們?cè)贁U(kuò)出一點(diǎn)地方來種別的水果,橘子、葡萄……恩,輕蘇,你喜歡在那邊建一個(gè)小游廊么?種上葡萄藤,等到夏天,我摘葡萄給你吃?!?/br> “好?!卑纵p蘇靠在季礫林的懷里,輕輕說。 季礫林抱起小安年:“小年,我是爸爸,爸爸……” 季安年還是叫了一聲:“mama!” 季礫林有些無奈,但沒有放棄:“爸爸,爸爸……” “mama!mama!”季安年叫。 白輕蘇笑出聲來,季礫林回頭看她,她坐在秋千上,穿著一條喬其紗的白裙子。她真的適合穿白顏色,那樣的純潔那樣的美麗。那么干凈,就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使。他真幸運(yùn),可以娶到這么好的妻子。 第二年初春的時(shí)候,季礫林請(qǐng)專門的園藝師來規(guī)劃設(shè)計(jì)季公館的小花園。種了很多的花,又專門種了一些水果,還親自栽下了一棵枇杷樹苗。 白輕蘇受了風(fēng)寒,在床上已經(jīng)躺了好幾天,吃藥也不見好,所以沒能看到花園初建成時(shí)的樣子。季礫林端著杯子推開臥室門,白輕蘇坐在床上看書,季安年坐在她身邊自己拿著油畫棒在紙上亂畫著。 季礫林把杯子放在床頭,把窗開了一道小縫通風(fēng),又怕窗開得太大凍著她。他坐在白輕蘇窗邊握住她的手:“累不累?” 白輕蘇搖搖頭,扯著他的袖子,抬頭可憐兮兮的看著他:“我不吃藥。” “聽話。”季礫林哄著她,從床頭取過杯子和藥。白輕蘇喝不慣中藥的,她一向是習(xí)慣去看西醫(yī),吃藥片?!拔医o你和小年帶了朱古力糖,你吃完藥我就給你?!?/br> 白輕蘇嘆了口氣,表情糾結(jié)的更加讓他心疼。她乖乖張開嘴巴,就著季礫林的手把藥含在嘴里,又喝水咽下去。季礫林打開口袋里的朱古力盒子,喂給她一顆朱古力豆,又喂給小安年一顆。 “礫林,你上來?!卑纵p蘇說。 季礫林輕輕坐到了她旁邊。 白輕蘇靠著他:“礫林,我不想死?!?/br> “傻瓜?!奔镜[林嗓子有點(diǎn)干澀,“好好的,說這些傻話做什么?!?/br> “礫林,我怕。”白輕蘇的聲音微微發(fā)顫,“我舍不得?!?/br> 季礫林抓著她的手,她的手一直都這么涼。她的身體偏寒,總是一副弱不禁風(fēng)讓人想要保護(hù)的模樣。季礫林吻著她的手,仿佛這樣就能給她吻熱些:“以后這樣的話不許再說了。” “礫林……”白輕蘇靠在季礫林的懷里,用手摳著季礫林的襯衣扣子,小安年的這個(gè)習(xí)慣倒是和她一樣一樣的?!叭绻宜懒?,你就再找一個(gè)好女孩,好好對(duì)人家……但是,別讓小年當(dāng)白雪公主……” 白雪公主還是她曾經(jīng)給他講的故事呢,說是美麗的女孩子有一個(gè)心腸歹毒的繼母,嫉妒繼女的美貌,想要把繼女置之死地而后快。 “不會(huì)……”季礫林摟著白輕蘇,聲音哽咽?!拜p蘇,我只要你,只要你……不會(huì)再有別人,小年永遠(yuǎn)不會(huì)成為白雪公主……” 小安年玩油畫棒玩累了,也不知道爸爸mama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晃晃悠悠的往他們這邊走,叫著“爸爸”讓季礫林來抱。季礫林伸手把小安年抱到了他和白輕蘇的中間,伸手摟住她們兩個(gè):“我們一家人這么快樂,讓神仙都嫉妒?!?/br> “恩。”白輕蘇的手撫過季安年的頭,帶著哭腔應(yīng)了一聲。 “我……我請(qǐng)人把我們的花園改了一下,你一定會(huì)喜歡的。我在那里讓他們種了好多好多花,架了葡萄藤,還種了一棵枇杷樹,種了好多水果……數(shù)量不多,但是樣數(shù)多,你和小年喜歡吃什么就吃什么……等你身子好些,我就帶你去看看,還有,園子里面的迎春花也開了……”季礫林輕輕拍著白輕蘇的后背,安慰她。 有些事情,他不說,他以為自己裝的挺好,可是她聰明著呢。中醫(yī)西醫(yī)他都請(qǐng)了人來看,不管開什么藥都不好。有時(shí)候白輕蘇在半夜里咳嗽,刻意的捂著嘴巴壓低聲音怕吵醒了他。他的心就像被人揪著一樣,可是她不想他知道他只好裝不知道。他假裝在睡夢(mèng)中翻身,把白輕蘇抱住,白輕蘇靜靜地把臉貼在他的胸前。白輕蘇漸漸地又重新睡著了,他緊張的看著她,伸出手去試到她平穩(wěn)的呼吸才安下心來。他看著她的睡顏,第一次這么怕,怕她一覺睡去,從此不再醒來。 天妒紅顏,紅顏薄命,是他最恨的兩個(gè)詞。 那一年的秋天,白輕蘇病逝。 季礫林守著季安年長大,終身再未續(xù)弦。 季安年喜歡在花園蕩秋千,喜歡吃水果,喜歡畫畫,喜歡彈鋼琴,喜歡看書……這些愛好,都像是另一個(gè)白輕蘇。 一 Po①8ъooк.coм(po18book.)次,季安年和丫頭在樹下等著管家摘枇杷,季礫林剛送走客人往花園走,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到了季安年的笑。他仿佛看到了白輕蘇,那樣的貌美似天仙。 季安年看到了季礫林,從樹下向他跑過來,喊著:“爸爸!” 季礫林張開雙臂,抱住她。 輕蘇,如果你能看到小年長大,該有多開心。 你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小年,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就像是給她取的名字那樣,安年,平安百年,安好百年。 “爸爸,你要不要吃枇杷?”季安年問。 “好?!奔镜[林笑著應(yīng)了,“我來幫你摘?!?/br> 看著枇杷樹,季礫林突然想起了一句話,好像是白輕蘇的某本書里面的話。這句話烙在他的心里,他回頭看向空無一人的秋千,白輕蘇曾坐在秋千上,抱著畫夾,一手執(zhí)筆,微笑地看著他和小年。 那張沒有完成的素描畫,現(xiàn)在還在他的書房里。就像……她今天還要繼續(xù)完成一樣。 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