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我們鐵石心腸？”越知水靠在椅背上小憩，閉著眼忽然說了一句。

    檀羨沒說話，如今這世道，她連自己都顧不上，根本無暇去顧別人。

    況且，救不救不是她能決定的，畢竟她坐著別人的車，手里捏的餅干也是別人給的。

    越知水抬了一下眼，她半張臉露在陽光底下，側(cè)頰被頭發(fā)蓋著，明暗間的唇角緩緩揚(yáng)起了一點兒，莫名有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車外是駭人的血海深淵，只有車?yán)锊疟Ｓ羞@么一時半刻的安恬。

    “我們這一隊人，開始的時候可不止這么多。”越知水伸手拉開了儲物盒，從里面拿出了一沓裝訂好的簿冊，隨手朝后座扔去。

    檀羨冷不防被砸了滿懷，她垂眼看向了懷里的玩意，翻開才發(fā)覺這竟然是一份名單。

    全手寫的，寫得還挺工整，除了名字和出生年月以外，連戶籍、原居住地和工作單位都寫得一清二楚。

    往后翻了翻，竟還有不少被劃掉的。

    檀羨微微抿起唇，為什么劃掉，是因為……異化了嗎，還是死了。

    “你看最后兩頁?！痹街唤?jīng)心地說。

    檀羨直接翻到了最后兩頁，滿頁的劃線看得心驚，其中竟然還有個人的名字被圈了出來，旁邊寫了兩個小字——

    “孕婦?！?/br>
    檀羨一動不動地看著手里的名單，把那薄紙給捏皺了。

    “你知道那個孕婦最后怎么樣了嗎?！痹街畣柕馈]等檀羨回答，她又徑自開口：“在臨產(chǎn)前，她已經(jīng)明顯異化，幾乎要喪失理智了，后來隊里的元醫(yī)生給她接了生?！?/br>
    檀羨抬起了眼，嘴里的餅干有點難以下咽。

    “接生出來的嬰兒已經(jīng)完全異化。”越知水停頓了一下，接著又冷淡地說：“有獸晶?！?/br>
    檀羨能沒聽出她話里的意思么，要想知道那嬰兒有沒有長出獸晶，只能是要了他的命。

    這名單上那些被劃掉了名字的人，看來多半是他們自己人內(nèi)部解決的。

    這算什么，給她個下馬威，打一下預(yù)防針，還是威脅恐嚇？

    越知水抱著手臂又閉上了眼，不緊不慢開口：“所以我們不輕易救人，你和你那個小跟班，是例外?！?/br>
    明明一臉冷漠，她卻還要接著說：“舉手之勞，也不用太感恩戴德。”

    檀羨：……

    好不容易涌上來的一丁點好感，被敗光了。

    阿石忽然說：“越總，導(dǎo)航上顯示附近有個商場，還有藥店?！?/br>
    “去看看還有什么剩下的東西，能用的都拿上?！痹街逼鹧?，在車熄火后打開了車門，對著紛紛下車的同伴說：“留兩個人下來看車。”

    檀羨坐著不動，在空調(diào)停下后提早開了車窗，然后慢騰騰地動了一下唇，“腿疼?！?/br>
    越知水微微揚(yáng)眉，“就嬌氣?！?/br>
    檀羨木著臉沒反駁。

    越知水下了車，看著導(dǎo)航朝超市所在的方向看去，她迎著光微微瞇起眼。

    車上只剩檀羨一人了，她朝車窗外看去，和林姜對視上了。

    檀羨下頜抬了一下，緩緩眨了一下左眼，分明是在使眼色。

    林姜很是迷茫，忽然恍然大悟，抱著肚子就哎喲了一聲。

    他這一叫喚，一旁的人都紛紛朝他看去。

    周緒在車上時就坐他旁邊，聊過幾句也算是熟悉了一些，他聽見這聲音又恍惚了一下，這么文弱的人真的能打嗎。

    他攙住林姜的手臂，“怎么了？”

    林姜皺眉頭瞇眼，手死死地摁著肚子，“可能是因為太久不吃東西了，剛在車上吃了太多，一時間不太適應(yīng)……”

    周圍人的臉色變了變，如今異化的前兆各式各樣，有的人異化前會大病一場，到現(xiàn)在都找不到規(guī)律來。

    就算不是異化，這關(guān)頭生病可不好打理，更別提拉肚子這種……

    一路上，他們恨不得把汽車開成飛機(jī)，哪有閑時停下來。

    “行了?！痹街?dāng)[了一手，“小貝和周緒留下來，一車跟我去東南方向的百貨看看，二車去倉儲超市搬點東西，三車和元醫(yī)生去藥店看看有什么能帶的?！?/br>
    車下的人紛紛應(yīng)聲，而周緒扶著林姜回到車上去了，邊扶還邊說：“你不會是拉肚子吧，拉肚子的話還是不要在車上好，這車越姐可寶貝了?！?/br>
    林姜為難地下了車，倚靠在車門上苦著臉。

    越知水帶著人離開，走前還輕飄飄地掃了檀羨一眼。

    走遠(yuǎn)了之后，一個姓林的小姑娘才低著聲說：“姐，你就這么讓那兩人在車?yán)?？能放心嗎。?/br>
    越知水冷著臉，話音卻略顯刻薄，“今非昔比啊，是不太放心，可我總得念著點舊情，你說是吧?！?/br>
    林霜欲言又止。

    第8章

    08

    原來這街市即使算不上繁華，也不至于空曠安靜到這種程度。

    三輛車并排著停在一起，和那些千瘡百孔的樓房相比，竟堅硬完好得像是鋼鐵巨人。

    從車上下來的人在聽了越知水的指令之后，迅速分成了三隊，看著導(dǎo)航往周邊去了。

    檀羨坐在車上，微微側(cè)頭朝駕駛座看了一眼。

    汽車雖然已經(jīng)熄了火，但鑰匙被隨手放在了駕駛座和副駕之間的扶手盒上，伸手就能拿到，就像是被刻意放在那里讓她看見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