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生張張口，卻并沒能說出話來。他又努力了下，這回終于發(fā)出聲音了：“真是謝謝張總編了。我確實(shí)是不知道。”

    “嘿，那就等好兒吧！”

    “好，”謝蘭生的唇角帶笑，“如果真的能被解禁，咱們兩個下次見面我請您吃一頓大餐！”

    “哈哈哈哈，”張總編人十分爽朗，“那吃定了，我等著了?！?/br>
    “嗯，一言為定。真的是太謝謝了?！?/br>
    “謝導(dǎo)，恭喜?！睆埧偩幍谋砬橛质峭蝗灰幻C，說，“終于不用在‘地下’了。換句話說，這等于是，國家要給你‘平反’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2003年11月，絕大多數(shù)“六代”導(dǎo)演被解禁，包括賈樟柯、王小帥、婁燁、何建軍、李玉等等。

    第81章《一見鐘情》（四）

    與張總編互相道別,謝蘭生在圖書大廈一個拐角里站定了,給莘野發(fā)短信問：【莘野,貝兒，在工作嗎？現(xiàn)在可以打電話嗎？】

    彼時莘野正在開會。他開手機(jī)瞥了一眼，知道謝蘭生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兒,說：“你們想想解決方案，我馬上回來?！?/br>
    說完，捏著手機(jī)走出去了,走到隔壁小會議室。

    他給謝蘭生打電話,問：“一切還好？”

    “好，好！”謝蘭生先應(yīng)了兩句,緊接著壓下聲音，對著墻角,有點(diǎn)兒激動，說,“莘野，我剛碰到《看電影》的張學(xué)文了，他來出差。你應(yīng)該也認(rèn)識他的。他說,電影局要給我們在12月1號之前解禁。”

    莘野也是愣了一下,才溫柔道：“謝導(dǎo)，恭喜，你的電影馬上可以在全中國公開放映了?！?/br>
    “嗯……”

    他在此刻突然覺得過往磨難無所謂了。好像，他經(jīng)歷的艱難越多，他付出的代價越大,他就越能好好珍惜他拍電影的每一天，包括以前的，也包括以后的。驚惶不定、彷徨不決，他20歲就體會過了，他是生活的知情者，他一路走來鞋子上的每一粒塵每一粒土，都不白落。

    “謝導(dǎo)，”那邊莘野又說，“為了證明導(dǎo)演解禁，電影局很可能會讓你選一部過去的片子小規(guī)模地放映一下?！?/br>
    對于這個假設(shè)場景謝蘭生還想了想，說：“那就《星河》?！缎呛印纺眠^金熊獎嘛，它比較好宣傳推廣。而且，它是2000年才拍完的，我本人也比較滿意。”

    “行，挺好。”

    “但其實(shí)，”謝蘭生又小聲地道，“我最希望《圓滿》公映?！?/br>
    莘野問：“為什么？”

    謝蘭生道：“《圓滿》對我意義最大。我拿到了首個‘三大’，還收獲了一個……總之，在電影上，在生活上，《圓滿》都為我的人生開啟了個新的篇章。但是，才寬、郎英彼此喜歡，這個主題過不了的?！?/br>
    “嗯，”莘野道，“希望有天《圓滿》可以公開放映。那個時候，我們即使垂垂老矣，也一塊兒牽著手看?！?/br>
    謝蘭生的眼前似乎緩緩展開一幅畫面，他笑著說：“好，一言為定。”

    …………

    謝蘭生沒想到的是一切居然如此巧合，他剛回到莘野的家電影局就來電話了。

    在電話里，電影局說：“是這樣。因?yàn)榈?0號令，對被禁的電影導(dǎo)演電影局會‘既往不咎’。而且，電影局想跟有才的青年導(dǎo)演坐下談?wù)劊ù饲斑`紀(jì)過的青年導(dǎo)演。大家聊聊，確定確定電影以后要怎么拍。這個想法8月就有，但是細(xì)節(jié)剛被敲定，比如，在哪兒開?！?/br>
    “？？？”謝蘭生捏著電話，“在哪兒開呢？”難道不在電影局開？這一番話好生詭異。

    “11月30號電影局會舉辦這個座談會?！彪娪熬值念I(lǐng)導(dǎo)繼續(xù)，“就在北京電影學(xué)院的會議室里邊兒開。到時候，電影學(xué)院的領(lǐng)導(dǎo)們、電影學(xué)院的師生們、電影局和獨(dú)立電影人會一起出席會議。”

    “……？？？”謝蘭生有些驚訝。以往，作為弱勢一方，他們都是屁顛顛到電影局去接受訓(xùn)話的，謝蘭生從沒想過，有一天，他們兩邊的“座談會”可以放在第三方那開。這說明，至少在姿態(tài)上，電影局和電影人是平等的。

    “你把地址記一下吧?！彪娪熬值念I(lǐng)導(dǎo)隨即報出一串學(xué)校地址。謝蘭生是北電學(xué)生，他對地址非常熟悉，便沒記。

    最后，電影局那領(lǐng)導(dǎo)又說，“謝蘭生，你麻煩麻煩把其他人召集一下，通知孫鳳毛、李凱、王峰，還有……共同參加此次會議。”他念出的名字都是著名獨(dú)立電影導(dǎo)演。這回，謝蘭生用筆記下了。

    掛斷電話，謝蘭生沒心急火燎地給別人打電話。

    他想了想，抬手撥了自己老師王先進(jìn)的號。他上學(xué)時對方就是北電導(dǎo)演的系主任，現(xiàn)在……還是系主任。

    “喂，”等電話被接通了，謝蘭生說，“王老師嗎？我蘭生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