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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立電影人_分節(jié)閱讀_262

    1993年,《美麗的?!啡雵┘{,1994年,《山坎》《黑白》退出影展,我就覺得挺沒意思,歐美參展挺沒意思,于是,帶著自己幾部片子在咖啡館私下放映。有一回,我在舉著大黑布遮某咖啡館的天窗時,跌下來,摔斷了腿,我在醫(yī)院悄悄哭了,想,“我好想被公映啊?!薄罢娴?,好想被公映啊?!?/br>
    1995年,VCD盜版碟流行起來,我覺得是一個希望,被看到的一個希望。于是,我請莘野來拍《圓滿》,又一次參加影展。《圓滿》柏林擒熊以后,盜版商們毫無反應(yīng),我就帶著劇組的人在全國的租碟社問,讓老板向盜版商們反饋這個市場需求,最終,我的盜版出現(xiàn)了,我那時候欣喜若狂,在大街上跑了起來。

    1997年……

    2003年,我永遠都忘記不了。11月1號那天下午,我在新開的圖書城漫無目的隨便溜達,卻見到了《看電影》雜志的總編輯張學(xué)文。在那里,張總編對我透漏,“民營公司不需要跟大制片廠買廠標了!”“流程變了,在前進了!”“電影局要給您解禁了!”

    他沒說錯。2003年11月30號,在電影局與青年導(dǎo)演的座談會上,我跟其他獨立導(dǎo)演被電影局正式解禁。

    而后,這一年半,我拍攝了《一見鐘情》。

    至此,走過漫漫的15年,我終于能被公開放映了。

    被人看到的時候,我才是活著的。

    在我看來,走當(dāng)初的那一條路自然而然、別無選擇,即使后來被討論、受爭議,我也從來不曾后悔,亦不曾羞愧。那時情況太特殊了,與今天完全不同,并不存在為名為利去迎合誰或討好誰。我有時候覺得委屈,想:你們是不是太敏感了?你們是不是為面子呢?難道可以忽略那些還在受苦的人們嗎?說實話,我不希望我的片被拿去證明什么東西,或是大國崛起,或是別的,我很為難,它做不到。不過,另外一些時候,我又陷入一種迷茫。政治實在太復(fù)雜了,導(dǎo)演對此滔滔不絕也是十分危險的事。我只知道,21歲的一個青年無法判斷“過不過界”。至于現(xiàn)在,我不想了,只要導(dǎo)演還想公映,“過不過界”有人決定,無法由他本人決定。我更在意我能做的,比如,就在上月,我與電影局的川局再次表達我的想法,同時也是表達電影人的想法——希望,審片委員會的構(gòu)成可以進一步地改良,減少官員的數(shù)量,增加其他人的數(shù)量,比如,電影與社會的學(xué)者、兒童教育專家,還建議了審片委員的年輕化等等東西,以及……讓電影人的作品能更容易與觀眾見面。我只想從電影出發(fā),也只能從電影出發(fā)。我希望能更加自由,我不避諱這一點?!?/br>
    性格使然,謝蘭生是比較溫和的,這個階段,他更思考“能做什么”,比如促進放寬尺度,再比如爭取規(guī)范條款。不過,他也知道,很多很多的電影人很激烈地反對審查,即使明知它絕無可能被取消,“不溝通”在表明態(tài)度的同時也放棄了溝通與博弈。

    最后,謝蘭生寫道:

    【這些天,一些朋友常常問我:謝蘭生,見到資本的獠牙了嗎?見到資本的猙獰了嗎?你是不是非常傷心?是不是非常絕望?

    老實說,沒有。

    我們這些“獨立導(dǎo)演”的解禁電影陸續(xù)上映,被觀眾嘲笑說“悶”,被媒體宣判死刑,而我還有《一見鐘情》呢,被爭論、被打壓,可是我們還在拍攝電影,我們還在這里活著。過去是,現(xiàn)在是,將來也是。我們經(jīng)歷太多太多,我們永遠不會枯萎。所以,盡管爭論,盡管打壓,我并不會想要擺脫‘獨立導(dǎo)演’這個標簽,亦不會想要逃避刀刀見血的新市場?!傲鷮?dǎo)演”“獨立導(dǎo)演”“中國導(dǎo)演”……或者,“轉(zhuǎn)型期的中國導(dǎo)演”“夾縫中的中國導(dǎo)演”,這些詞匯我都聽過,經(jīng)常不是好詞,可我愿意屬于它們,發(fā)自真心地愿意繼續(xù)屬于它們。

    謝蘭生

    2005年5月2日】

    深藍的和謝蘭生的兩封公告一貼出來,天下電影等等論壇整個風(fēng)向都變化了。

    無數(shù)人說:

    【我信了?!?/br>
    【我也信了。】

    【那個年代……】

    【天,我是真的從不知道以前導(dǎo)演這么困難……】

    【人家只是想拍一拍自己寫的本子而已……謝蘭生跟孫鳳毛是最開始拍獨立電影的,這些年被罵的夠嗆,太可憐了,太慘了?!?/br>
    【我以前也罵他們倆,現(xiàn)在居然有點佩服……為了理想不顧一切的瘋勁兒我是沒有的?!?/br>
    【真是“電影無關(guān)生死,電影高于生死”啊。】

    【媽呀,謝蘭生在25歲那年就敢退出戛納的嗎?!太牛逼了吧?!?/br>
    【這是真的視名利如糞土……居然還被罵利欲熏心,可怕?!?/br>
    【想去看看《一見鐘情》了。用心拍片的好導(dǎo)演。】

    【嗯,感覺這部《一點鐘情》會有特別的東西吧,跟這幾年的大片兒不太一樣,不圖票房?!?/br>
    【啊,想給謝導(dǎo)送張影票,想讓謝導(dǎo)高興高興。他太難了,太慘了。】

    【 1,也想給謝導(dǎo)送張影票,他太想被人看到了?!?/br>
    也有些人還在質(zhì)疑,大約占了四分之一:

    【不是,別人都能好好等著,就謝蘭生能作妖兒?!?/br>
    【當(dāng)時拍片需要廠標肯定是有原因的啊。就他聰明?】

    但會有人回懟他們:

    【為什么非跟別人一樣?】

    【一個導(dǎo)演想拍電影也成了大逆不道嗎?整個宇宙還有比這更加正常的事兒嗎?】

    通過這封補充公告,絕大部分人理解了他——原來,謝蘭生等獨立導(dǎo)演當(dāng)年有著很多無奈,有著很多苦衷。即使這封公告有些模棱兩可左右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