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火 第207節(jié)
滿屋靜悄悄,晏語柔去了日本。 手機頻頻震動,幾乎無數(shù)個未接電話,來自許多人,卻沒有一通來自他想見到的人,他想聽到的聲音。 從床上起來,從浴室沖了個冷水澡,洗漱出來發(fā)覺已是第二天傍晚了,晚霞滾著火燒云蔓延到天盡頭。 他沒有給任何人回電話,起床出門。 肖陽前天晚上給他發(fā)來了她新家的地址,距離他住的地方不算太遠(yuǎn),堵車嚴(yán)重,他便換了一條更曲折迂回的路前往。 他也不知道是去敲她家的門還是怎樣。 見到她了要說什么。 或者見到那個即將與她結(jié)婚生子的男人,他會不會很憤怒地再給他一拳。 總之,他想見她。 一眼都好。 他知道一眼絕對不夠。 見過她一次,就想有下一次,有了下一次,就想要千千萬萬次。永遠(yuǎn)不會厭倦。永遠(yuǎn)都有新鮮感。 夜風(fēng)稀薄,吹散了昨日的疲倦。 辭呈已經(jīng)寫好放入了郵箱,出門前發(fā)給了u。 突然無比輕松。 他人生第一次如此果敢,也如此不后悔自己的決定。 才依著地址找到她現(xiàn)在的家所在的小區(qū),肖陽突然打來電話。 “——懷禮,白天給你打電話怎么不接?”肖陽說,“我聽?wèi)延粽f,你要從你們醫(yī)院辭職,真的假的?” 迎著風(fēng),懷禮單手開車,左臂搭著車窗吞吐煙氣,他的嗓音清朗又自在,“你打電話什么事?!?/br> “喔,就是,南煙剛才打電話給我,她準(zhǔn)備讓我代為轉(zhuǎn)交給你一張銀行卡,”肖陽打算道,“我覺得,還是你親自去拿比較好吧,畢竟你也很想見她,正好,有個理由去咯。” 懷禮低聲地笑:“我難道要說,我是來替你取她本來就要給我的東西么?!?/br> “隨便你啦,”肖陽說,“正好我有事走不開,她今晚要飛俄羅斯,估計等我忙完她也走了,就你去吧?!?/br> 飛俄羅斯? 懷禮沉吟了下,說:“我正好在路上,快到她家了?!?/br> “去她家?她不在家誒,她和我約到一個電影院了,”肖陽說,“我發(fā)你位置?” “好?!?/br> 肖陽卻又不放心了,“……誒,人家那么不愿意見你,電話號碼住處換了都不告訴你,你這么替我去,她不會生氣吧?” “有我哄,”懷禮很輕地笑,催促道,“發(fā)我吧?!?/br> “行行?!?/br> . 一家很小型的私人影院,布置與裝潢頗有上世紀(jì)的風(fēng)格和特色。今晚放映三部不同電影,分別在三個不同的放映廳。 都開場了。 懷禮沒有在外面等待,也不想打電話過去壞了她的興致,準(zhǔn)備買票分別進去碰碰運氣。 觀眾并不多。 正在放映喜劇片的廳落座最多。 放映廳并不大,只能容納三四十人的樣子,懷禮站在后排,略略向下掃過一眼,沒有她,他便出來了。 又去了隔壁廳,也沒有她。 最后一個廳人煙寥寥,放映一部不知是什么類型片的老電影,懷禮進去前心中突然冒出了個想法。 也許她沒有來看電影呢。 她只是和肖陽約在這里,不一定在看電影。 他不覺心中有些落寞,總以為是自己太過想見她的心情壓過了理性的分析,準(zhǔn)備進去晃一眼就走,誰知忽然一個轉(zhuǎn)眸。 就瞧見了坐在倒數(shù)第三排的她。 這顯然是這家影院最大的放映廳了,一共八排,能容納一百多人的樣子,卻放映著最不賣座的電影。 她獨自來看電影,也不知徐宙也為什么沒有陪她。 頭發(fā)長了許多,快到脖頸了,也許她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她有些自然卷兒,發(fā)梢勾著側(cè)臉?gòu)蓩车妮喞诘巫兓玫墓庥爸邪朊靼牖蕖?/br> 她時而跟著電影情節(jié)笑一笑,時而又是沉默。 好像要哭泣。 懷禮選了最后一排一個與她呈斜對角的位置。坐下了。 沒有上前打擾她。 這一刻,他突然笨拙到不知要用什么開場白。 要說好久不見。 還是直接說明自己的來意。 他知道她為什么要給他銀行卡,也猜到那里面裝著多少錢。可他來到這里,來見她,并不是即興開玩笑說給肖陽的理由。 他想見她。 就只想見她。 僅此而已。 橋段爛俗的愛情片,放映大半,上一段演完就可以猜到下一段的發(fā)展。本以為有點無趣,她與他隔著一整排,她看得入迷,他仿佛受到她的感染,竟也覺得有意思起來。 她看電影。 他看她。 她隨著人物笑。 他也不禁揚起了唇角。 這一刻他們的感情是互通的。 也許不知什么時候她身邊為另一個男人預(yù)留的位置會來人,電影結(jié)束后她孩子的父親會來接她回家。 家。 她終于有一個家了。 懷禮目光落在她側(cè)臉,她的嘴角時而揚起,時而又落寞。表情一瞬燦爛,進行到下個片段,又帶有幾分感傷。 她看電影。 他就這么看著她。 不知何時電影到了尾聲。 男主人公面對女人公,深情地拿起一本書,讀起了那篇頗為出名的短篇愛情小說。 《the heart of a broken story》 破碎故事之心。 懷禮在倫敦讀大學(xué)的一節(jié)文學(xué)鑒賞課上,學(xué)過這一篇。 “……有人認(rèn)為愛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點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許真是這樣,萊斯特小姐?!?/br> “但是,你知道我怎么想嗎……萊斯特小姐?!?/br> 男主人公看向?qū)γ嬉呀?jīng)淚眼滂沱的女主角,用低緩溫和的聲音補充道。 “愛是想觸碰又收回手。” 愛是想觸碰又收回手。 懷禮不知自己什么時候這樣過。 偷偷摸摸地,不敢理直氣壯地去愛一個女人。 因為她變得膽怯,也因為她變得懦弱。 又因為她變得如此叛逆。 從他進來到現(xiàn)在電影收尾。 她的身邊沒有任何人出現(xiàn),偌大的影廳,好似終于背著她的未來與她幽會,沒有他的未來。 . 電影結(jié)束。 南煙拿好隨身物品從座位起來。她的行李還放在家中,現(xiàn)在拿上東西打車去機場剛剛好。 索性這里并不遠(yuǎn)。 轉(zhuǎn)身一刻,不知為什么,下意識地留心了最后一排的某個位置。 空空蕩蕩,沒有人。 也許剛才有觀眾,也許沒有。 在這樣人跡罕至的電影院,這種類型的片子本來就很少人看。隔音不好,觀影過程中總能聽到隔壁喜劇片如浪潮般迭次激蕩的歡聲笑語。 與這邊幾乎是兩個世界。 南煙靜靜呼出一口氣,去衛(wèi)生間補了妝,離開這里。 踏出電影院的門,下雪了。 今日北京立冬,這場雪不若昨天似有若無的虛晃一槍,來得溫溫柔柔,恰如其分,正是好處。 地面已積了薄薄一層寒霜。 南煙不禁揚起笑容,忽然一個抬眼,注意到正門口停著輛黑色奔馳,身姿高頎的男人倚在車旁,也帶著淡淡笑意,看著她。 南煙微微一愣,不知他怎么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