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是兩個月前的那場“求婚”，顧展啊了一聲，有點兒發(fā)楞。

    那時候的“求婚”就好像是場鬧劇，他甚至沒有做好任何一絲心理準(zhǔn)備地就被一個陌生人給求了婚。

    若是要問起他究竟有什么感覺……

    那么大概是——

    【這人有病？？？（黑人問號臉）】的感覺吧。

    還不等他回答，蕭晟便自己笑了起來：“你當(dāng)時肯定覺得‘這人有病’吧？”

    顧展驚訝之余，沒忍住笑出了聲：“知道你還這么干？”

    蕭晟笑了一會兒，重新把視線投向了車外：“其實我當(dāng)時也是一時沖動。那時候剛從熱搜里發(fā)現(xiàn)了你的行蹤，腦子里又都是小時候的約定，看著你的樣子就覺得特別熟悉，特別暖心，所以……莫名其妙的就干了件蠢事兒。是不是讓你印象特別不好？”

    說到印象不好，那倒還真不至于。

    畢竟周永奕那個坑貨告訴他，蕭晟是來艸熱度的。

    顧展忽然覺得有趣，有些事情當(dāng)時看不明白，但如今看來，倒是都有因果。

    想到這里，他開口道：“這倒是沒有，只是想不明白你為什么這樣做而已?！?/br>
    蕭晟聞言瞥了過來：“那……你現(xiàn)在明白了？”

    顧展卡殼半晌，還是嗯了一聲。

    蕭晟看著他的眼神越發(fā)幽幽的，瞧得顧展心里直發(fā)毛。

    他趕緊低下頭尋找著話題，忽而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頭道：“對了，熱搜！原來你是通過熱搜找到我房間來的嗎？就是我第一次開攝像頭，自彈自唱的那次？”

    “……是啊?！?/br>
    說完這句話，蕭晟不知為何忽然斂了神色。

    他的視線漸漸飄到了不知名的遠(yuǎn)處，里面有著若有似無的懷念。

    “……那時候的你，讓我一下子想起了十五年前。那時候，十歲的我曾經(jīng)穿著小燕尾服，坐在觀眾席里，看著你在臺上表演?！?/br>
    顧展聽完很快便明白了，這是說的十五年前的那次，那一次才是他們兩個人真正意義上的“初見”。

    “我還記得那時候，我選的肖邦難度、表現(xiàn)力和表演完成度都很高，評委們都‘震驚’了?！笔掙深H有些感慨地笑著，“那時候的我，因為得到國外某位名師的青睞，心高氣傲極了。原本想著這樣的比賽參不參加都沒什么意義，可誰知道……”

    蕭晟回眸，眼神中透露出饒有興趣的表情：“我遇上了一個‘小李斯特’。”

    顧展愕然。

    當(dāng)天他其實也注意到了在自己之前上場的蕭晟，只是因為組別不同，所以他并沒有把對方當(dāng)做競爭對手，也沒有給予過多的關(guān)注。

    直到后來領(lǐng)獎的時候，被這個穿著燕尾服的漂亮小哥哥“求婚”的時候，他才真正地注意到他，注意到那雙比水晶獎杯還要透亮幾分的漂亮眼眸。

    蕭晟再次偏開了視線，又道：“那時候的我，被捧得太高了。周圍的人都叫我天才、神童、還說我是什么未來的大師，是最有可能改變音樂潮流的明日之星……可是，我統(tǒng)統(tǒng)都是不信的?！?/br>
    顧展點頭，一時間有些沉默。

    他小的時候，也曾經(jīng)被周圍的人捧得像朵花兒，可老媽總是教導(dǎo)他，越是在這種時候，越需要保持自我的清醒和理智，否則難保不會成為下一個傷仲永。

    顧展想起了老媽，漸漸有些傷感。

    “所以，我很慶幸我遇上了你?！笔掙蓳沃骂M，雙眸中暖融融的，好像整個H城夏夜里潮濕的海風(fēng)。

    “幸虧有你，讓我明白人外有人，幸虧有你，我才可以清醒地保持自我。如果不是因為遇上了你，說不定，在我十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那群居心叵測的老家伙們給捧殺了。”

    顧展訝異。

    他其實什么也沒做，就只是彈了一首曲子而已，卻不想被另一個小孩兒解讀出了這么深遠(yuǎn)的意義。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一個十歲的孩子竟然會有如此豐富的情感和內(nèi)心世界，也沒想到當(dāng)時才六歲的自己竟然可以莫名其妙地成為別人的指路明燈。

    當(dāng)年，如果沒有蕭晟的音樂指引著自己，他可能已經(jīng)在一念之差間從樓頂上一躍而下，而如果沒有他六歲那年的一曲李斯特，蕭晟也許不會那么輕易地找到自我。

    顧展突然冒出一個荒唐的念頭，也許，在冥冥之中，在相互都不知情的狀況下，他和蕭晟，本就是在相互造就著的。

    蕭晟說完這些，意義不明地逃開了視線，黑亮的眼眸中映射出車廂里明明滅滅的小燈籠，忽明忽暗，蠱惑人心。

    有風(fēng)從他的耳邊拂過，輕柔地?fù)芘麚P起的發(fā)絲。其中有一根特別調(diào)皮的，逆著風(fēng)搭在了蕭晟的睫毛上，引得那道睫毛在風(fēng)中無辜地微微顫抖著。

    顧展的心也被那微垂的睫毛給蠱惑了，伸出一只手，撫了過去：“晟大，其實，我……”

    蕭晟都對自己坦承了，顧展也想把他這些年對蕭晟的喜愛給統(tǒng)統(tǒng)傾訴出來?？上Ю纤緳C不作美，一腳剎車踩下，摩托車吱悠一聲停在了山坡頂上：“人客，到了。”

    這一腳踩得著實不怎么美，打斷了談話的同時也把剛才好不容易培養(yǎng)出來的氣氛給掃蕩一空了。

    顧展尷尬地收回了停在半空中的手，跳下了車。

    蕭晟在心中暗嘆可惜，他本來挺期待小主播會說些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