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小人又瞪了神像一眼。

    “我早就知道，這也不是個好東西。”

    無故被罵的神像：“……”

    巨冤。

    罵完神像，葉言之待寇冬緩過神來，才問他：“你看到了什么？”

    寇冬把夢里所見描述與他。葉言之聽完，若有所思。

    寇冬問：“這個神會怎樣？”

    葉言之神色冷峻了些，猶豫地看看寇冬，終于還是說出了實(shí)話，“會死?！?/br>
    寇冬訝異。

    “怎么會！”他說，“神明——”

    “神明永不會死，”葉言之截斷了他的話頭，淡淡道，“你是想這么說嗎。”

    青年點(diǎn)頭。

    “那是假的?！比~言之道，“神明既然為神明，便全靠信仰支撐。若是哪一天，他不再是信眾的信仰，自然要這個神也沒有作用了?！?/br>
    他頓了頓，神情又變得諷刺起來，“那些村民大概不知道，才心生嫉妒吧。”

    凡人都要?dú)v經(jīng)生死，神卻不用。他們?nèi)杖展┓钪焕喜凰赖纳?，心中怎能不生出妒忌?/br>
    因此也想央求神明，同樣賜予他們不老不死的生命。

    然而神無法做到。于是他們摧毀了神像，以為這不過是給神的一些教訓(xùn)——誰知，他們竟是殺了神。

    真正庇佑他們的神明離開了，接替的，便是眼前這位邪神。自此，村落成了他的游戲場，人和村民都不得不淪落成為他棋盤中的棋子。

    可寇冬還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既然這樣，”他低聲道，“他為什么還想讓我看見這些呢？”

    這個問題，葉言之也無法回答，因而沉默。

    寇冬仰著頭看了看神像，竟然從他的臉上看出了一點(diǎn)悲傷。

    他漆黑的眼睛垂下來，像是在直直地看著寇冬，長久地、滿懷悲戚地凝視著他。

    *

    門外把守的村民走后，寇冬終于得以打開廟門，偷偷溜了出去。八點(diǎn)即將到來，椅子上還沒用一個儺面。

    寇冬坐在了第一個。他等了會兒，瞧見二郎神的身影從路那邊浮現(xiàn)，緊接著坐在了他的身畔。

    “今天人少。”二郎神淡淡說，看了看右面，“其他人還沒來？”

    寇冬張口想說對，忽然輕輕吸了吸鼻子。幾秒鐘后，他在面具后微微笑起來，回答：“你今天來的早?！?/br>
    二郎神小聲說：“在那邊村民家呢……唉，他們說什么也不讓我進(jìn)去?！?/br>
    寇冬不動聲色。

    “所以吵起來了？”

    “你看到了？”二郎神似乎有些赧然，“這些人就是脾氣不太好，我就進(jìn)去坐會兒他們也不愿意……”

    她開始喋喋不休地抱怨這些村民到底有多不講禮貌，寇冬的儺面朝向她，似是在專注地聽著。

    過會兒，零零散散有儺面前來了。

    今天只有九把椅子上坐了儺面。人越來越少，連二郎神也有些心焦。

    葉言之說：“這個數(shù)目倒是對的?！?/br>
    昨天還有十一個，在第一輪指認(rèn)中死了一個人，第二輪指認(rèn)中死了一個鬼。

    這么說來，第一天一定是有誰出了問題。

    寇冬：“這么說，只能是墳地的那個了?！?/br>
    畢竟，他們當(dāng)初沒有親自去驗(yàn)證人是不是真的不在了?？煽粗?dāng)時的動靜，只怕不死也要重傷——但現(xiàn)場的儺面全都腳步如常，并沒有半點(diǎn)受傷的樣子。

    葉言之伸出手，摩挲著青年的臉頰，慢慢吐出自己的猜想，“會不會他死后，并沒有退出游戲，而是直接化為了鬼？”

    有道理。

    寇冬微微點(diǎn)頭。

    如此說來，真正讓人或者鬼徹底從這場指認(rèn)游戲中消失的辦法只有一個。

    就是在晚上的指認(rèn)中輸?shù)簟?/br>
    “得嚴(yán)陣以待了——”他瞇起眼，低聲道，“看看今晚怎樣吧?！?/br>
    這一晚，主持指認(rèn)的仍舊是神像。被寇冬占過那一回便宜后，白儺面便再也不來了，看樣子是打算從源頭堵死這個bug。

    寇冬對此還有點(diǎn)遺憾，逗白儺面其實(shí)還挺有意思。

    但現(xiàn)場的儺面顯然都無法覺得有意思。

    第一輪指認(rèn)抽中的是四號楊任，指認(rèn)的是七號牛精。

    他指認(rèn)對方是人，而掀開面具后，七號也確確實(shí)實(shí)是個人。

    牛精儺面下是個中年女人，臉色慘白，眼淚默默地往下流。但沒什么人可以幫她，四號的腳步在她身邊轉(zhuǎn)了轉(zhuǎn)，也沒有半點(diǎn)心虛的樣子，甚至還透露出喜悅的意味。

    寇冬一看就看出了問題。如果是人指認(rèn)了人，顯然不會是這個反應(yīng)。

    只有一個結(jié)論，四號楊任是個鬼。

    這讓寇冬有些意外。他在心中刷新了一下認(rèn)知——在簽筒里，鬼也是可能被抽到的。

    葉言之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小聲道：“這樣看來，鬼和人的情況一樣，他們要指認(rèn)出正確的人?！?/br>
    為了獲取人的信任，所有鬼都在偽裝人。在游戲公平性的前提下，鬼顯然不知道自己的同伴有哪些，只能根據(jù)白天的接觸指認(rèn)誰是人。

    如果不小心指認(rèn)了偽裝的太好的鬼，自己同樣會被當(dāng)場燒死。

    寇冬點(diǎn)點(diǎn)頭，繼續(xù)看著。

    第二輪，抽簽抽中的是灶神，指認(rèn)的是判官。

    判官站起身來，卻是哆哆嗦嗦的?？芏o盯著他看，發(fā)現(xiàn)他口中始終喃喃著什么，像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