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又向寇冬伸出手來，示意他跟自己走。

    寇冬看了看他攤開的掌心，卻沒有動步子。

    邪神看向他，聲音中竟然透出了幾分溫存。

    “怎么？”

    寇冬也望著他。

    “真的有獎勵嗎？”

    邪神似乎一愣，唇角也向上勾了勾，道：“自然?！?/br>
    葉言之也有些不解。

    “剛剛系統(tǒng)說了，只有額外劇情才能觸發(fā)獎勵，”寇冬輕聲道，緊緊地盯著對方，“——我觸發(fā)了什么額外劇情嗎？”

    這句話說出后，所有人都是一懵。

    葉言之立刻反應(yīng)過來，是了，寇冬到如今為止，發(fā)現(xiàn)的不過是邪神的身份。

    可這身份本就不算什么額外劇情，這與最后的謎題息息相關(guān)。

    不知道邪神身份，怎么答出人和鬼各自的數(shù)量？

    邪神低低笑起來。這笑聲越來越響，像是不可自抑。他最終道：“被你看穿了。”

    “當(dāng)然，”寇冬回答，“你裝的的確很像?！?/br>
    他頓了頓，發(fā)自肺腑地贊嘆，“要是在外頭，你甚至能拿奧斯卡獎?！?/br>
    邪神高大的身軀就佇立在他面前，饒有興致地問：“你還懷疑什么？”

    “懷疑的東西多了?！?/br>
    寇冬從面具后，看著男人那張熟悉的臉。霸總NPC，占有欲強(qiáng)，心機(jī)重，步步為營。為獲取他的信任，甚至在這段時(shí)間都始終是以女音活動，簡直是妥妥的女裝大佬。

    連尊嚴(yán)和男性面子都不要了，足以說明他對自己的執(zhí)念有多深。

    這樣的人，會是故事中那個單純一心仰望、因神湮滅怒而墮落的孩童嗎？

    寇冬覺得不是。起碼，不全是。

    邪神的笑意更深。

    “比如？”

    “比如，”寇冬冷靜道，“你不如給我們講講，你是怎么從正位神明墮落的？”

    在秦僮所說的故事里，有兩個很重要的信息點(diǎn)。

    第一是所有的村莊都會有神明。

    第二，是隔壁的顧家村一直有神明未能正位。導(dǎo)致村民無人庇護(hù)，民不聊生。

    為什么沒能正位？

    聯(lián)系到在山海村神明隕落之后忽然冒出來的邪神，寇冬覺得，這答案簡直不能再明顯。畢竟神明位分這種東西，也不像平常大街上發(fā)傳單，見個人就能給塞一個。

    邪神之所以能如此快地出現(xiàn)，是因?yàn)樗揪褪莻€神。

    更有可能，他就是隔壁村的神明。

    古希臘傳說中，神明為考驗(yàn)人性，親自下凡至人間討要一杯水。然而眼高于頂?shù)膰醪辉o他，還將他趕了出去，天父一怒之下，召來洪水淹沒城鎮(zhèn)，導(dǎo)致人類滅亡——這被稱為白銀時(shí)代。

    顧家村的神明未能正位，苦苦求了多年也沒有結(jié)果，極有可能也是未能通過考驗(yàn)。

    什么考驗(yàn)？

    說來恰好，在他們村中，有一個父母雙亡、無親無故，據(jù)說是天煞孤星的孩子。

    這實(shí)在是讓寇冬不聯(lián)想也難。

    邪神的回答，也印證了這一點(diǎn)。

    “本是不能正位，后來，卻是不想正位?！?/br>
    寇冬：“為何？”

    “為何？”邪神伸出手，去觸碰他猶覆蓋著儺面的臉。寇冬猛然看見了魔氣，那些純黑的氣息將面前的神明包裹，如此澎湃，簡直如同翻卷起的滔天大浪。

    “當(dāng)然不行?！?/br>
    他低低地、繾綣地說。

    “若是成為了正派的神明，我又該怎樣在這神殿中，光明正大地干你呢？”

    ——

    神明該是什么樣的？

    這個問題若是被提出，恐怕沒有人會知曉。

    慈眉善目？悲憫為懷？庇佑世人？這些是人說的，而并非神所答應(yīng)的。事實(shí)上，于神看來，這些要求既荒唐又無用。

    他為何要庇佑？

    神明無心無情，這群人，與他也無關(guān)。

    “那便試一試罷，”有神勸他，“試試看，你的子民，是否值得被庇護(hù)?！?/br>
    邪神聽進(jìn)了這句話，因此親自下去試探。他化身成了個哇哇啼哭的孩子，剛出生便因難產(chǎn)害死了自己的母親，很快，父親也因?yàn)橐馔舛鴨噬?，為此被稱為天煞孤星，只在那偏遠(yuǎn)的窩棚里放著，甚至沒人來看他一眼。

    村里的老人原本想直接將他淹死，看見他那沉沉的目光，竟然生出了些不敢。

    他們只能在背地里嘟囔，說著這個孩子有多不詳。

    “看那眼神……”

    “那哪兒是正常孩子的眼睛?！?/br>
    他們不敢害了他，卻也絕不會幫他。邪神獨(dú)自在窩棚中躺著，森森瞪著這天，才知曉這村落中究竟是群什么樣的人。

    他已然起了棄置村民的心。

    然而就在這時(shí)，他瞧見了金光。那金光是隔壁村的神明所踏的，他剛為村中人去月老面前求了紅線，于天上經(jīng)過時(shí)，瞥見了那臟兮兮的地上孤零零一個襁褓。

    邪神的唇角感受到了濕潤。他掀起眼皮，于光華之中瞥見了那張臉，還是個皮rou細(xì)嫩的青年模樣。

    “真可憐，”那神明低聲道，“不知能不能當(dāng)我的兒子……”

    邪神：“……”

    他還從沒聽過這么神奇的神。

    同樣是神，誰要當(dāng)你兒子？活脫脫把他給氣笑了。

    就這一愣神的功夫，神明用仙露打濕了他的嘴唇，給了他足夠的靈氣支撐他活下去。那側(cè)臉被籠于光中，發(fā)出溫煦柔和的光芒，令人目眩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