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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淮的目光一直落在山崖另一側(cè)重重疊疊的峰巒上,見吾念走了過來,才收回飄遠(yuǎn)的思緒,將手里拿著的木棍子往地上一杵,站直了歪斜的身子,問道:“念完經(jīng)了?” “我為許多人家做過法事,在棺槨旁邊守過靈,跟隨親眷一起送故人入土,也做過遷墳的法事,獨獨沒有挖過人家的墳?zāi)?。縱使是個十惡不赦的人,挖墳開棺這種事總是心里難安,還是要念上一遍經(jīng)文讓亡魂安寧才是。” 亡魂?司淮的目光落在吾念臉上,忽而輕聲笑了起來。 魂飛魄散、挫骨揚灰,他哪里還有什么亡魂。 要不是留了一縷魂魄在世間,他也不能拼湊起自己的元神,更不會在三百年后跟著別人來挖自己的墳。 吾念細(xì)想了一遍自己剛才說的話,實在不知道是哪一句引他發(fā)笑,也不打算多追究,只問道:“你不打算幫忙?” 司淮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賣力用樹枝刨著土堆的幾位宗主和少宗主,果斷地?fù)u了一下頭,嘴角帶了幾分戲謔的笑意,道:“本公子怎么也是個玉樹臨風(fēng)的風(fēng)雅佳公子,這種挖墳刨土的事情,我不做?!?/br> “……”吾念儼然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偶爾的不正經(jīng),伸手拿過了司淮當(dāng)拐杖拄著的樹枝,轉(zhuǎn)身朝鐘洵那邊走了過去。 司淮臉上的笑意在他身后一點一點凝固,眼底的黑色濃郁得想化不開的永夜,最后只發(fā)出極輕的一聲嘆息,又偏過臉把視線落到了遠(yuǎn)處的群山上。 他不在乎靈雋埋在這座土墳底下的到底只是一副裝著衣冠的棺材,還是真的是借著他的名頭藏起來的禪杖。 他只是不想親手挖開自己的墳,更不想破開這道表面上的這道屏障,露出底下藏著的讓他內(nèi)心無比恐懼和慌亂的東西……即便他根本不知道里面會有什么。 饒是仙門的幾位宗主親自動手,只靠著手里的幾根粗樹木枝,也足足挖了兩三個時辰才把面上的土堆給挖開,最后還是依靠催動傀儡符咒,同時用修為催動了十幾根樹枝和大石一并動作,才加快了速度,趕在天上的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挖到了埋在底下的黑色木棺。 開棺比挖墳要容易許多,司淮睡了一覺醒來聽見動靜慢悠悠走過去的時候,冠蓋已經(jīng)被他們撬開,露出了棺槨里面的情形。 里面放著的并不是什么禪杖,而是一套整整齊齊的青白色服飾。 那衣服司淮認(rèn)得,是他少年時候最喜歡穿的一套衣服,只是他的身體很快就長得和靈雋一般高,這套衣服也就穿不下了。 “看來真是我們想錯了,確實就只是一座普通的衣冠冢……”明嶠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有些疲憊地往身后的樹干上一靠,帶著歉意道:“勞累幾位白跑了這一趟?!?/br> “明宗主不必自責(zé),這本就是碰運氣的事,沒有誰說禪杖就一定在這里面。”東陽彥開口寬慰了一句,見鐘洵和盛蘭初都沉默著,便也閉了嘴沒有再作聲。 司淮并不多理會他們幾人,站在他們挖出來的大坑旁邊望著底下的棺材,那套衣服擺放得太過平整了,讓他不由得想起從前靈雋在禪房里替他整疊衣物的模樣。 什么都沒有本就是他希望的,可是這會兒自己空蕩蕩的棺材,他又覺得這里不應(yīng)該只是一副裝著衣服的棺材,否則他不會在吾念說要來這里的時候、在靠近這里的時候,在心里出現(xiàn)那種極度強烈的不安的感覺。 他知道這個時候應(yīng)該當(dāng)做什么也不知道轉(zhuǎn)身走開,可雙腿就像被灌了鉛似的半步也挪不開,一個十分荒唐的念頭在腦子里浮現(xiàn),心里有一個仿佛不屬于他的聲音在告訴他,這地下還有別的東西,是靈雋留給他的東西。 “靈雋……” 司淮在心里念了一遍這個名字,轉(zhuǎn)身從旁邊的吾念手里拿過一根樹枝,一言不發(fā)地跳到了木棺邊上,沉著臉色挑開了整齊置放在里面的衣服。 眾人對他此舉有些不明所以,正要開口詢問,就聽見機關(guān)響動的聲音傳了出來,墳前的墓碑慢慢挪動著發(fā)出與地面摩擦的聲響,地面的石磚被底下的鐵鏈拉動,露出來一個一人大小的洞口。 離得最近的盛蘭初探著頭往黑漆漆的洞里看了一眼,有些不可思議道:“這底下真的有墓xue……” “又是土堆又是棺材,險些把我們都騙過去了,衣冠埋在這外面,那墓xue里面必定藏了什么重要的東西?!泵鲘觳阶呱锨皝?,伸手拉了司淮一把,問道:“司公子怎么知道棺材里面有機關(guān)?” “碰運氣罷了。”司淮敷衍地回答了一句,有些忐忑地偷偷朝吾念瞥了一眼,見他沒有在看自己,才松了一口氣。 他本以為衣服底下的棺材板會是一道隔板,沒想到誤打誤撞碰到了機關(guān),靈雋費這么大的力氣,若要說里面沒有別的東西,連他都不相信。 可是……他這么做到底對不對? 司淮的心無比忐忑,卻又無比地放松,不管里面到底是什么,也算是有一個定局,讓他此生能夠心安理得地陪在吾念身邊,亦或是被發(fā)現(xiàn)自己就是那個死后復(fù)生的妖龍。 明嶠拾起仍在地上的樹枝,折斷成一小段捆在一起,從外袍上撕了一大塊布裹在上面,燃了張明火符將布團點亮,做成了一個小火把,走在前頭正要下去,被鐘洵伸手?jǐn)r了下來。 “我在幾人當(dāng)中最后資歷,年歲也比你們長些,我走前面,有什么不妥你們立馬撤出來?!辩婁樕蠜]有什么神情,伸手拿過明嶠手上的火把,不容其他人說些什么,轉(zhuǎn)身便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