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
宋歌是在城市經(jīng)濟學(xué)的課上收到了丁颯發(fā)來的祝賀短信。 “恭喜你,被錄取啦。你今天什么時間有空,我們通一個電話?!?/br> 與她曾幻想過的拿到offer之后的狂喜不同,宋歌的心里還是一片平靜。 她看了看時間,回復(fù)丁颯,“你好!感謝你在我面試過程中提供的幫助。我現(xiàn)在正在上課,請問您10點左右有時間嗎?” 回完給丁颯的信息,宋歌才用手肘碰了碰旁邊正在課上偷偷看小說的任丹,小聲跟她說:“我被錄取啦!我有工作,不用再投簡歷啦!” 似乎找到工作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感受就是,終于不用再投簡歷了。漂泊不定的未來,終于有了一個落腳點。 宋歌接著在微信上在家人群和宿舍群中分別告知了自己拿到offer的喜訊。 她mama立即打了電話過來,幸好宋歌眼疾手快,按了拒接。 她趕忙在微信跟父母解釋自己還在上課,不方便接電話。 那頭丁颯傳來了新的消息,“好的,我十點鐘有空。到時候我給你打過來?!?/br> 九點半一下課,宋歌就拉著舍友們飛快地跑回了寢室。 “啊啊啊?。 彼胃璧纳嵊褌兯坪醣人胃璞救烁蛹?,發(fā)出了連連的尖叫! “太好啦,你終于找到工作啦!” “我就說你一定能找到工作的!” “今天晚上,我們要不醉不歸!” 宋歌她們宿舍由四個酒鬼組成,舍友幾個平時沒什么事也會喝點小酒,其中任丹是真正的“酒徒”。 她每天晚上的日常便是,打開韓綜,再打開牛欄山二鍋頭,倒20毫升的酒入杯,再開一瓶肥宅快樂水,把它和酒混在一起。稍加攪拌便一口氣喝下。 “好的好的!晚上我請客,北門炸雞加南門燒烤!” “對了,你去北門買炸雞的時候,記得要去旁邊那家小賣部買烏蘇,普通的啤酒不好喝!” “不要忘了朗姆酒味的八喜?!?/br> “好的好的!” 丁颯的語音邀請打斷了她們的聚餐大計商討會議,宋歌朝其余三人搖了搖手機,示意接到了HR的電話。 三人訓(xùn)練有素地把嘴閉上,宋歌點擊接聽,“你好!我是宋歌?!?/br> “宋歌你好,我是東方紅藥業(yè)的丁颯。首先恭喜你,成功拿到了offer,我聽面試官說你在面試上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們非常希望你能夠加入到他們的隊伍當(dāng)中去?!?/br> “關(guān)于薪水方面,我們目前能給出的是月薪1w5,13薪,年底額外百分之五的分紅,具體分紅還會根據(jù)團隊表現(xiàn)進行調(diào)整,請問你這邊還有什么其他要求嗎?” 宋歌心里盤算了一下,1w5的月薪正好在她的心理范圍之內(nèi),便直接回復(fù)到,“嗯嗯,我愿意接受這個offer。我想問一下之前在面試里有提到過團隊歸屬,請問我之后會在哪個銷售局呢?” “關(guān)于這方面,是這樣的,你面試的時候說過,不管哪個局都可以,服從公司調(diào)配,所以人事這邊把你分配到了銷售三局?!?/br> “好的好的!如果我被分到銷售三局的話,我是不是之后會在X市上班呢?” “是的,還有這個崗位會有將近百分之十的時間需要出差,請問您能接受嗎?” “好的好的,沒問題!”宋歌急忙回應(yīng),生怕晚了一秒offer就會被撤回。 “你還有什么其他問題嗎?” 宋歌想了想,問了一個關(guān)鍵的問題。 “我想問一下我的直接領(lǐng)導(dǎo)是?” “和其他管培生不同,你前六個月會先擔(dān)任三分的總經(jīng)理助理,所以你的直接領(lǐng)導(dǎo)是徐靜。你在面試的時候見過他?!彼胃铔]想到前方還有不知是驚喜還是驚嚇的事情在等著她。 只能說她真的跟徐靜緣分不淺吧。 “你還有其他問題嗎?如果沒有其他問題,我這邊在把合同做好之后,會交給領(lǐng)導(dǎo)們簽字,會在兩個工作日之內(nèi)給你發(fā)正式的合同。期間有什么問題你可以隨時在微信上找我?!?/br> “好的,好的!” 宋歌剛把電話掛下來,宿舍里就響起了尖叫。 “這下是真穩(wěn)了!”任丹說。 “你的直接領(lǐng)導(dǎo)是誰,不會是徐靜吧,啊啊啊啊啊啊啊!”王敏似乎是徐靜的頭號粉絲,發(fā)出了穿破屋頂?shù)募饨小?/br> 宋歌無奈地點了點頭。 這下,直接變成了尖叫合奏。 宋歌走出宿舍,給家里打了個電話。 宋歌的家里一向?qū)λ胃璨扇》硼B(yǎng)政策,一般她的父母都會無條件支持她的決定,做她最堅定的大后方。 也是這樣的放養(yǎng)政策,使宋歌比一般同齡人要來的獨立,敢于嘗試。 因為她知道,她有試錯的資本,她不怕犯錯,哪怕犯錯,也會有父母在身后無條件地支持她。 她的爸媽總說:“沒事,最差你就回家來,總不會餓死。我們家雖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貴,但也養(yǎng)得起你。” 她的父母在電話中也難掩興奮的情緒。 雖然平時在電話里,他們沒有明說他們的擔(dān)憂,但宋歌也察覺得出。 不是為她找不找得到工作擔(dān)憂,而是怕她因為找不到工作,心情長期低落甚至抑郁。 每次打電話時,他們都會極力勸慰宋歌。 “這沒什么的,這只是人生必經(jīng)的一個過程,凡事經(jīng)歷過就好,不一定要求一個結(jié)果?!?/br> “錢還夠不夠花?不用省錢,有時間跟舍友出去好好慶祝一下。mama等等再給你打些錢。工作找到了,要多出去玩玩,和室友好好相處,知道了嗎?”宋歌mama幾乎每次電話的結(jié)尾都是固定的。 宋歌有點哽咽,雖然心里有些感動,但感謝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她清了清嗓子:“錢夠用的。我們今天晚上要點外賣一起吃?!?/br> “那就好,多點點,不用擔(dān)心錢。女孩子不要喝酒,要注意安全?!彼胃璧膍ama繼續(xù)囑咐。 “知道了!知道了!我先去吃午飯了,下午還要上課。” 感動的情緒在嘮叨聲中很快就消散了。 嘮叨,顯然是不會停止的;酒,顯然也是要喝的。 宋歌講完電話,回到寢室,便和大家一起走去清真餐廳吃午飯。 時間很快就到了傍晚,宋歌和舍友分別行動,王敏和蔣晨騎自行車去北門買燒烤,宋歌和任丹去南門排炸雞和啤酒。 “完了完了,忘記帶書包了!這樣子怎么逃過阿姨的法眼?”宋歌手捧著塑料袋,塑料袋里面裝著一堆啤酒,有聽裝的也有玻璃瓶裝的。 她們剛剛一進店,就掃蕩便利店門口的冰柜,發(fā)現(xiàn)里面只有5瓶烏蘇了。 對她們來說這顯然是不夠的,光任丹一個人就能夠解決三瓶烏蘇。 所以任丹指示宋歌,進一步掃蕩小超市貨柜。最后買了4瓶瓶裝烏蘇,4瓶聽裝烏蘇。正好一人兩瓶。 “莫慌!”任丹淡定地說,“幸好我們住在一樓,我們從另一邊把啤酒這些從窗戶里遞進去,然后人在從正門進去!” “天才啊你!”宋歌跟著任丹,往宿舍的另一邊走過去。 任丹在微信里呼叫已經(jīng)回寢室的王敏,讓她們把窗戶打開。 宋歌把手中的東西放到地下,然后一瓶瓶的把啤酒朝窗戶里面遞進去。 任丹站在一旁,東張西望地望風(fēng)。就她這望風(fēng)姿態(tài),不知道是在躲人還是招人。 幸好A市冬天,天黑得早,7點多天就已經(jīng)全黑了。宿舍周圍此時沒什么人走動。 要不然,她們兩個肯定會被認為是偷運什么了不起的違禁品。 任丹和宋丹把啤酒全都送進宿舍后,在宿管阿姨眼前大搖大擺地走進宿舍。 “快來!快來!我們已經(jīng)把吃的都擺好了!” 她們在王敏的床前把兩張椅子拼在一塊,然后又在兩張椅子上架了一張床上桌,加上從其他宿舍借來一張椅子便算布置完畢。 “我和蔣晨直接坐我床上,你們兩個做椅子上就正好了??爝^來!” “任丹,快把啤酒開遞給我!”她們的宿舍里從來不會缺少啤酒開這樣的東西。 宋歌利落地開了四瓶啤酒,分給其他人,然后自己手拿一瓶。 “干杯!”王敏一只手舉起酒瓶,一只手搭著蔣晨的肩站起來。 是的,她們等不到坐下,吃一口菜就直接開喝。 她們每人喝上一大口之后,就長嘆一聲:“爽??!” “冬天就是要喝冰啤酒才夠味!” “快吃炸雞!等等軟了,就不好吃好了!” 宋歌把炸雞的包裝紙撕開,平攤在小桌上,因為竹簽沒拿夠,她們就放棄了工具,直接用手抓炸雞。 “再來一口?!比蔚ぐ丫破恳慌e,其他人就自然地和她碰了一杯,仰起頭來把啤酒往嘴里灌。 “嗝~”宋歌只要一喝啤酒就容易打嗝。 “嘎嘎嘎?!蓖趺艉褪Y晨聽到她氣吞山河的嗝聲笑作一團,倒在床上。 一旁任丹抓著王敏的酒瓶,問道:“你怎么才喝這么一點?養(yǎng)金魚呢?” 蔣晨和宋歌一起搭聲:“養(yǎng)金魚呢?” 王敏拉著任丹的手,朝她舉杯:“那你陪我再喝一口!” 任丹拿著酒瓶朝她一碰,又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蔣晨和宋歌見狀也不甘示弱,也拿起酒瓶,喝了一大口。 她們抓起旁邊的燒烤,一口酒一口rou,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宋歌,整天對著這么一個大帥哥干活,開心死了吧?” “當(dāng)帥哥變成了你的老板,每天給你布置任務(wù),休格蘭特來也變成周扒皮?!?/br> 宋歌一邊說著,一邊往嘴里塞烤花菜。她又被花菜辣的,急忙喝一口酒來解解辣。 “有道理?!比蔚づe起酒瓶表示贊同。 “哎,一晃眼我們都要畢業(yè)了?!?/br> 宋歌悶了一口酒,說:“是啊,四年真的好快啊。以后估計再也不會有一起熬夜,一起睡到中午再起床拿外賣的日子了。” “哈哈哈,還有半夜上廁所不用害怕,你舍友的手機燈總會為你照亮回寢的路。”王敏接著說。 “再來一瓶!”任丹自動自覺地為每個人打開聽裝啤酒瓶的口子。 喝著喝著,大家都坐不住了。 宋歌斜倚床的梯子上,蔣晨帶著紅撲撲的臉蛋靠在王敏身上,只有任丹筆直地坐在桌前。 “繼續(xù)啊,不要停,干杯!”王敏再一次舉起了酒瓶。 宋歌朝前一步,拿著酒瓶和她相碰。 “你說我們幾個人里面,有誰會第一個結(jié)婚?”蔣晨迷蒙著雙眼問道。 “首先排除宋歌,她連戀愛都沒談過?!比蔚ず认乱豢诰?,清晰了當(dāng)?shù)慕o出論斷。 “你可別瞧不起我,說不定哪天我就抓到一個超級大帥哥,我就閃婚了?!彼胃枰贿吔乐炖锏难騬ou串一邊說。 “帥哥,有啊!徐靜!”王敏適時搭上。 “你可別瞎胡說了,他說不定現(xiàn)在連我是誰都忘了。”宋歌朝她擺了擺手。 “你們當(dāng)時候結(jié)婚,可一定要叫我!”任丹說。 宋歌接著她的話:“對!對!對!我可是一定要當(dāng)伴娘的!” 她們宿舍的話題總是轉(zhuǎn)化地飛速,從一個話題到另一個話題,天馬行空的變換,讓旁人摸不著頭腦。 在她們的閑聊中,啤酒和菜很快酒杯一掃而光。 正當(dāng)宋歌準備彎下身子,拿剩下的酒時,她發(fā)現(xiàn)塑料袋已經(jīng)空了。 “咦,怎么沒酒了?” “喝光啦!我們倆再出去買吧!”任丹說。 宋歌看了看兩個東倒西歪攤在床上的人,點了點頭。 她也懶得換衣服了,直接在睡衣外賣套了件到腳踝的羽絨服,穿著涼拖鞋就和任丹走出寢室。 床上的人雖然看上去已經(jīng)有點喝茫了,卻仍還記得朝任丹她們叫道:“不要忘了買冰淇淋和黃瓜味樂事!” “好的,好的,你放心!”宋歌朝身后擺了擺手。 正當(dāng)宋歌她們二輪出征回歸,把酒瓶子剛往地上一放,宿舍的燈一下子熄滅了。 “我靠,忘了今天是周四。宿舍十一點熄燈斷電!”宋歌發(fā)出一聲慘叫。 那頭,蔣晨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說:“沒事,我今天剛給我的臺燈充上電?!?/br> 她從床頭拿下臺燈,往床上桌的邊緣一夾,打開了開關(guān)。 她們的世界瞬間被一盞小臺燈所照亮。 臺燈在床上桌的周圍為他們支了一座光做的帳篷,讓她們彼此緊緊靠在了一起。 “繼續(xù)開酒!”王敏頗為豪氣地說。 “對了,我學(xué)會了用筷子開啤酒?!?/br> 只見任丹拿起了桌上的筷子,蹲在地上,用筷子較粗的那頭,往瓶蓋處一翹,那酒瓶蓋子就“蹦”的一聲,彈了開來。 “好!”其余三人瘋狂鼓掌喝彩。 “你們在干嘛呢?”隔壁宿舍的同學(xué)因為上廁所經(jīng)過,聽到門里的聲響,便敲了敲門進來。 “張倩,一起啊,喝酒呢!”宋歌她們熱情地招呼她進來。 “你們等著哈,我上個廁所就來?!皬堎灰灿悬c激動,跑著去上廁所。 在等張倩的期間,她們打開了朗姆酒口味的八喜,就拿了兩個勺。兩人一個勺正好夠用。 任丹拿勺子挖了一勺冰淇淋,送到宋歌嘴邊。 宋歌嘴一張,把冰淇淋吃了進去。 她張著嘴,嘟囔著:“哇~哇~哇~這也太冰了。” “沒事兒,喝口酒不就醒了?!比蔚さǖ卣f。 宋歌便聽她的往嘴里又灌了一口酒:“咦,真的耶!你們快試試,啤酒配冰淇淋超搭的?!?/br> 其他三人聽了宋歌的話,也一口冰淇淋一口啤酒地吃了起來。 沒有兩分鐘,張倩就從門外邊走了進來:“你們今天晚上怎么突然想到要喝酒?” “宋歌找到工作啦!我們?yōu)樗龖c祝呢!”王敏半躺在蔣晨的床上,倚著蔣晨的靠枕說。 “太好了!恭喜你!” “往這兒坐。”蔣晨把屁股往里挪了挪,招呼著張倩坐在她的旁邊。 任丹舉著手機,從自己的桌子上拿來了她的小酒杯,遞給張倩,正準備用自己的酒瓶給張倩倒一杯酒。 “等等,等等,倒我的,倒我的!”王敏連忙阻止,“我快不行了,真不行了?!?/br> 等張倩的酒杯滿了,她們的精神頭也似乎重新被填滿。 “來,來,來,走一個!”蔣晨招呼著。 “你們有打算畢業(yè)之后要做什么嗎?”王敏問道。 “我感覺都是生活在推著我走,它給我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好像從來就沒有特別明確的目標(biāo),一定想要當(dāng)什么,一定想要干什么。我本來也沒想到我會去干醫(yī)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淪落到有工作要我,我就去干的地步了?!彼胃枰贿呎f著,一邊又往嘴里送了一口酒。 任丹見狀,趕緊跟她碰了一下:“碰著喝,一起喝,才好喝?!?/br> 她喝了一口酒,繼續(xù)說:“我從小就想在公共事務(wù)部門工作,雖然迫于生活壓力,沒有去真正的NGO(非盈利組織),但是能在企業(yè)里做差不多的事也算是不錯吧?!?/br> 宋歌聽了她的話,轉(zhuǎn)過身體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好羨慕你明確地知道自己要什么?!?/br> 其他人見狀也圍了過來,你搭著我,我搭著你的,熱熱鬧鬧地圍成了一團。宋歌聞著鼻畔傳來的帶著暖意的香水味,眼淚就開始網(wǎng)上涌。 女性是天生的共情者,眼淚是她們無法治愈的傳染病過敏原。 當(dāng)一個人開始落淚,眼淚像噴嚏和笑容一樣傳染開來。 “我們一定會找到自己想干的事的!”任丹說。 “我們一定會一起找到的!”宋歌帶著哭腔補充道。 冬天的夜晚很漆黑,也很漫長。但似乎只用一群朋友,一盞小燈便可以輕松熬過,那些不確定、自我懷疑、焦急與忙慌。 似乎只要擁抱著,談笑著,就可以等到那個原來以為永遠不會到來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