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歌又趴在徐靜的懷里睡了一會,直到中午才慢悠悠地把頭抬了起來.

    她側(cè)著頭看向他,發(fā)現(xiàn)他下巴長出了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胡茬.

    她好奇著拿著手去觸碰他的下巴,來回摩挲,“真扎人.”

    徐靜一手抓住她作亂的手,順勢放到嘴邊,親了一下.

    宋歌一只手被他握住,便換了另一只手,用食指的指尖在他臉上逡巡,從他的額頭開始,她輕輕一點(diǎn),便笑了起來,“悟空.”

    她的手指順著一直往下,來到了他的鼻梁,停在了他鼻梁的凸起處,“真好看,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這人的鼻子長得太好看,太秀氣了,不應(yīng)該長在男生的臉上.”

    徐靜眼睛看著趴在自己胸膛的她,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用手指描繪著自己的五官.正當(dāng)她的手指馬上就要移到他的嘴唇時,徐靜抬起頭來,吻上了宋歌的唇.他兩只手環(huán)抱著她,轉(zhuǎn)了一個身,將其壓在身下.

    宋歌自然地雙手環(huán)在他的脖頸兒處,看著她.

    徐靜上半身懸在半空中,離宋歌一尺的距離處,他先是低下頭用嘴唇碰了碰宋歌的額頭,然后抬起身來,“你有時候看文件,總是不自覺地用手摳腦門上的痘痘,非得要摳出血來才肯罷休,有時候我看到了,都想給你打個內(nèi)線電話,叫你把手放下來.”

    宋歌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你終于承認(rèn)了吧,你也在偷看我,要不然你怎么知道我有時候在偷看你.”

    徐靜將唇慢慢往下移,吮了吮她的鼻尖,“小姑娘,每次眼淚還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呢,鼻子就已經(jīng)通紅了,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問一句,被誰欺負(fù)了.”

    然后是她的嘴唇,他用牙齒輕輕啃了啃她的上唇,宋歌不滿意地發(fā)出哼聲,他笑著將頭埋在她的頸間,貼著她的耳朵:“伶牙俐齒的,說喜歡就喜歡,不開心了就要說分手.”

    宋歌將頭側(cè)過去,和他對視:“你怎么氣性這么大啦,這一早上你已經(jīng)說了我好幾次了.”

    徐靜又親了親她的嘴,一只手支著頭,看著她緋紅的臉龐,不自覺露出了一個笑臉,然后又低下頭,深吻去.

    過了一會兒,直到宋歌感覺自己所有的呼吸都要被他奪了過去,他才翻身躺到床的另一邊,站起了身,走向洗手間,邊走著邊對宋歌說:“快起來洗漱,下午我租了車,我們滑雪去.”

    宋歌驚喜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著徐靜的背影問道:“去哪里滑雪啊,我還沒滑過呢!”

    距離他們?nèi)サ聡€有三天的時間,宋歌本以為這三天他們要在工作中度過了.

    “密州,開車四個半小時就能到.我們先去住一晚,明天再滑雪,后天早上趕回來就可以了.”徐靜站在廁所的門旁邊,轉(zhuǎn)身看著宋歌激動的樣子,突然覺得早晨的時光沒有白費(fèi),和對的人一起,就算是什么都不干,荒廢光陰都是一種幸福.

    他們吃過午飯之后,從車行取了車,便沿著高速一路向北開去.

    宋歌自覺地坐在副駕駛座,把手機(jī)鏈接上車上的藍(lán)牙,放起那集經(jīng)典的摩登家庭.

    他們的目的地是一個山里的民宿,大概開了三個小時之后,他們便從高速上下來,走到普通的城際公路上.說是城際公路,實(shí)際上就一條單車道的路.美國的路一貫是沒有路燈的,可以依仗的就只有同行的車,但這種小路上基本上沒有什么車來回.

    宋歌突然感覺,他們就好像是在大海上漂泊的孤舟一般,在漆黑的夜里前行,世界上就只剩下他們兩人和車上放著的音樂,不知道為什么,此刻的車?yán)餂]有點(diǎn)燈,但宋歌的心里卻沒有絲毫的恐懼.

    你愛的不告而別,一生是多長時間,隨著女聲的緩慢吟唱,宋歌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徐靜,如果有一天我們走散了,我被人抓去整容,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你還能認(rèn)得出我嗎?”

    徐靜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故意逗著她,拉長了語調(diào):“這,讓我想想,如果你被科學(xué)怪人,整成了阿凡達(dá),那我怎么可能認(rèn)得出來你?”

    宋歌拍了一下他的大腿,“煩死了,你把這么浪漫的氣氛都被你破壞了,你應(yīng)該說,不管你變成什么樣,我都能認(rèn)出你來.”

    “有句歌詞不是這樣唱得嘛,你掌心的痣我總記得在哪里.”宋歌的五音不全,平時遇到團(tuán)建或者是聚會,總是躲在一旁,從來不開聲,但此時卻自然地唱了出來.

    徐靜聽著她完全不在調(diào)上,似乎是重新創(chuàng)造了一首歌曲的歌聲,笑著說:“你的左眼皮上有個小疤,你的右手大拇指上有顆小痣,你寫字的時候,頭恨不得把頭低到桌子上,你喜歡仰著頭看遠(yuǎn)處的東西,不熟悉的人會以為你很高傲,實(shí)際上你只是因?yàn)榻曈植幌矚g戴眼鏡.讓我想想,還有什么?”

    “你喜歡大口大口地喝水,就像暑假最后趕作業(yè)一樣,好像要一次性喝完一天所需的水量,然后很快就要跑去洗手間.”

    宋歌在他的敘述里發(fā)現(xiàn)了一些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小細(xì)節(jié),她重新握住他的手,轉(zhuǎn)而與他十指緊扣.

    她抬頭看著他,他一只手握著方向盤,那些日?，嵥樵谒淖炖锒甲兊蒙鷦赢惓?仿佛把這些片段拼一拼,就能湊成一個完整的她.

    “我最近才發(fā)現(xiàn)我大拇指上的這顆痣,我之前看電影里面有個大富翁因?yàn)槟_上長了一顆痣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結(jié)果是黑色素癌晚期,嚇?biāo)牢伊?”

    “沒事,我查了一下,你手上的那顆直徑比較小,沒有在短期內(nèi)迅速擴(kuò)大就不需要擔(dān)心,如果你害怕的話,我下次帶你去皮膚科再檢查一下.”徐靜轉(zhuǎn)頭看著她,他知道,她表面上看上去大大咧咧,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樣子,內(nèi)心里其實(shí)是一個充滿擔(dān)憂的小女孩,她害怕打針,打針前總是會在腦海里面幻想冰涼的針筒刺穿她的皮膚與血管的瞬間,她害怕黑夜,因?yàn)橐暳Σ缓?看東西總是只能看到一個輪廓,便老是容易大驚小怪,自己嚇自己,害怕不可控制無法預(yù)測的未來,每天晚上都會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噩夢.

    宋歌放松地把身體靠在車窗上,抬頭望著窗外的天空.她這才發(fā)現(xiàn),今夜天上的星,多得出奇,就好像是上帝撒翻了自己儲存紙星星的玻璃罐,千萬個愿望同時掉落到人間.

    宋歌趕忙拍了拍徐靜的胳膊,“徐靜,你快看,看天上的星星.”

    她嫌車窗太小,無法將漫天的星星引入眼簾,便蹲在座椅上,仰頭看著天窗里的天空.

    徐靜放慢了車速,透過擋風(fēng)玻璃抬頭往上瞥了一眼,便馬上理解了宋歌的激動,他抬頭看了看四周,一轉(zhuǎn)方向盤,便把車停到了道路附近的田間小路的路口.

    “下車吧.“徐靜把車上的燈打開之后把大燈給熄了,免得這光線阻擋他們的視野.

    他下車后,繞到宋歌的身邊,牽起她的手,往路邊的草地走去.這附近一片漆黑,唯一的光亮便是天上的星星提供的,徐靜只得慢慢地牽著宋歌的手,一步一步地往前.

    被徐靜前者的宋歌,則是放心地抬頭看著天上,一點(diǎn)都不擔(dān)心地跟著徐靜的腳步往前走.

    差不多走到聽不到馬路上的車輛行駛聲時,徐靜便停了下來.

    跟在他身后的宋歌一時間沒有察覺到他已經(jīng)停了下來,還繼續(xù)往前走著,直直地撞到了他的身上.

    宋歌也沒有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便順勢點(diǎn)起腳,從后面一只手繞過徐靜的脖子,一只手貼著他的手臂向上,在他胸koujiao握在一起.

    他們二人一起抬頭看著天空,一時間被漫天的星光震撼到發(fā)不出聲音.

    在這里,她仿佛能看到整條銀河,漫天的星海墜入眼簾,她從前不知道為什么大家形容星星,都要用墜這個詞,知道今天看了,她才明白,真正的星星是會動的,當(dāng)你抬頭仰望時,就會有種無數(shù)顆星馬上要在忽閃忽閃間墮落凡塵,直直地砸入眼簾.

    她突然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有一顆星,從遠(yuǎn)到近地飛來,托著閃爍地尾巴.她激動地原地蹦了一下,抬起手來,指著那顆星的方向,對徐靜說:“徐靜,你快看,是流星.”

    徐靜蹲了蹲自己的身子,順著她手臂指引的方向望去,果然是一個流星.他轉(zhuǎn)頭看向自己側(cè)后方的宋歌,已經(jīng)雙手合十,低著頭,嘴里念叨著“希望他一切都順利,希望全家身體健康平安”.

    徐靜的眼里突然涌出一股濕意,他不想讓宋歌察覺,便又抬頭向上望去,他看不到漫天的星星,腦海里反復(fù)回放著那個女孩的祈禱.

    宋歌許好愿之后,晃著徐靜的手,問:“徐靜,徐靜,你許愿了沒有.”

    徐靜攬過她的肩膀,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說:“還沒來得及.”

    宋歌再自然不過地用雙臂環(huán)著他的腰,抬頭繼續(xù)望著星空,“沒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幫你許好了.”

    徐靜也抬頭望著頭頂?shù)哪瞧呛?“你許了什么愿望?”

    “說不來就不靈啦!”

    “那我的愿望是,你所有的心愿都能實(shí)現(xiàn).”

    過了一會兒,宋歌的頭仰累了,她旋轉(zhuǎn)著腦袋,做著放松脖頸兒的運(yùn)動,突然間她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的森林里有兩點(diǎn)亮光,就好像動物世界里,黑暗中在叢林里伺機(jī)觀察捕獵的獵豹,她下意識用兩只手抱緊了徐靜的手臂,把聲音降低到只有他們彼此能聽到的音量,說道:“徐靜,你看哪里是不是有些東西.”

    她還沒有等到徐靜的回答,便顫抖著說道:“是不是獐子?它是不是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她越說越急,越說越快,語調(diào)向上飛揚(yáng),還沒等說完,她便一把抓住徐靜的手,往車的方向狂奔.

    徐靜被她所營造的恐怖氣氛所感染,即使根本就沒有看到她口中的兩束亮光,也跟著她一起奔跑.

    他迅速地打開了車門,讓宋歌上去之后,自己繞到車的另一邊,上到了駕駛座上,點(diǎn)開了車的大燈.

    宋歌把整個人縮在座位里,兩只手牢牢地抱著徐靜的手臂,不敢睜眼,嘴上還喊著:“徐靜,徐靜,你快看,它是不是朝我們跑過來了.”

    徐靜定睛借著大燈往遠(yuǎn)處一看,才發(fā)現(xiàn)宋歌口中的動物發(fā)光的眼睛,只不過是農(nóng)戶裝在屋子旁邊的夜視燈罷了

    他不禁失笑地看著縮成一團(tuán)的宋歌說:“你再睜眼看看,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宋歌睜開眼看到遠(yuǎn)處的夜視燈,尷尬地笑了兩聲,依然樂天望著坐在她旁邊笑得分外開心的徐靜說:“徐靜,剛剛我們像不像是亡命天涯的情侶,我看電視劇里,男女主惹了事,后面一群人追殺,就是我們剛剛這么跑的.”

    徐靜忍了忍笑意,抬頭拍了拍她驕傲地抬起來的頭說:“謝謝女俠,在這么危險的情況下,還記得拉著我一起跑.”

    他看著她眼里閃爍著的光,那遠(yuǎn)比剛剛的星光更加美麗絢爛,在他的心里劃過一條永不磨滅的弧線,是她燃燒過的痕跡.

    后來的宋歌回想起這段旅程,對滑雪的印象已經(jīng)模糊殆盡,但那晚的星光,,星光下奔跑的他們,和他們交握的手心里潮濕的汗意卻仍清晰地鐫刻在她的腦海里,就好像是剛剛發(fā)生過那樣,即使是回想了千百遍,嘴角仍是仍不住翹起.